更新时间:2009-06-29
眼前的黑色世界并没持续多久,大概两三分钟过后,我眼前的事物又变得黑是黑,白是白。虽然我手脚酸麻得几乎不能自由活动,神智倒逐渐清醒。
我忍着大腿内侧和肩膀上的剧痛,勉强挣扎着爬起来去看满鸟鸟这厮,发现局势非常不乐观。他被覃瓶儿拉上来之后,腰腹抵在石梁上,双手双脚悬空,口中出气多,进气少,显然刚才拼死一搏耗尽了他的精气神。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使本来就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他,更加靠近另一个世界。
覃瓶儿也累坏了,和满鸟鸟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担在石梁上,呼呼喘气,脸色苍白,黑黑的小嘴在微微颤抖,右手手腕那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黑痕,显然是被我捏的。
“瓶儿,你……你没事吧?”我问这句话时,感觉喉咙发涩发苦,声音也如身体一样抖过不停。
“我……我没事!就是……累坏了!”覃瓶儿勉强抬头,空洞的眼神向我的方向望了一眼,“你也……没事吧?赶紧……救鸟鸟吧,他恐怕……不行了!”
这个她不说我也知道。我挣扎着爬起来,贼头贼脑系好裤子,扶起覃瓶儿,贴着她的身躯转到她的前面,一摸满鸟鸟,发现这伙计全身冰冷。我急了,赶紧吩咐覃瓶儿小心爬到石梁尽头靠着坡壁不要动,自己则骑马蹲裆横跨在石梁上,双手去托满鸟鸟的胸。
我的下巴不小心碰着他背心那支箭,满鸟鸟全身一抽,低低唉哟一声。我心里一喜,来不及去管他身上哪里还有那诡异的箭支,大喝一声:“伙计,如果能动就赶紧搭把力!”满鸟鸟似乎听见了我的喝声,借助我向上的托力双手一撑,提起两条腿跪在石梁上。我侧过身子,嘿地一声,把满鸟鸟的胳膊扛在肩上。两条汉子站在狭窄的石梁上风雨飘摇,身形晃动如风摆杨柳。
妈那个巴子,我低声咒骂一声。晃了几晃,我紧紧扶着满鸟鸟的腰,小心翼翼拱到满鸟鸟前面,后背抵住他的前胸,使出吃奶的力气拖着他走向石梁中央。我的眼睛虽然只能看见黑白二色,而且已被额头的汗水蒙成水帘洞,但我依然看见石梁中央一个较大较宽的圆形平台。相比狭窄湿滑的石梁而言,那个圆形平台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安身立命之所。
虽只有短短的十来米距离,我背着满鸟鸟走得真是艰苦卓绝,有几次都差点摔下石梁,好在满鸟鸟的重量帮助我巩固了下盘,每次都是晃了几晃,及时稳住身形,而背上的满鸟鸟越来越重,最后几步,我几乎像纤夫一样拖着满鸟鸟往平台一步一步捱。当终于捱上平台之后,我全身繃直的神经一松,重重扑在平台上,背上的满鸟鸟落井下石,如山的身躯压得我吡牙咧嘴,整个身子几乎变成一张照片。
喘息了好一阵,我从满鸟鸟的身躯下小心挪出身子,让满鸟鸟趴在平台上。
除了背上和后脑那两支箭,满鸟鸟左右两只肩膀、腰上、左腿弯、右小腿各插着一支虚影重重的箭支,箭尾上两片白色羽毛飘啊飘,就像魔鬼不怀好意的嘲笑。箭没处,满鸟鸟薄薄的衣衫上并没有丝毫血迹,也不晓得里面是个什么情形。
我累得全身虚脱,满脸冰凉的水珠,不晓得是冷汗还是泪水。
我跪在满鸟鸟身边,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有寄爷在身边,他肯定有办法救满鸟鸟,但现在的状况是这背时老汉不晓得跑哪里去了,留下这么一件非常棘手的事让我来处理,我又不是专业出身,这不明显的赶鸭子上架么?
但,满鸟鸟的命还得想办法救。
“鹰鹰,你们在哪里?”或许是覃瓶儿缓过气,声音不再颤抖,更多的是焦急的成份。
“我……我们在这里!”
“好,我过来!”石梁上叭嗒叭嗒一通响,覃瓶儿像只青蛙连爬带挪来到我身边。平台上已没有多余的空间,覃瓶儿只得骑在平台边缘的石梁上。
“想出办法没?”覃瓶儿扎好姿势,着急地问。
“……还没有。还差两样东西!”
“哪两样?”
“清水和筷子!”
“……清水好找,我刚才在坡壁上就喝过从上面流下来的水,很干净。只是……这筷子哪里去找?——非得要筷子吗?”
“我不知道,我小时候见我爷爷这样用过。”
“……你所说的阴箭在哪里?指给我看看!”
我从满鸟鸟口袋摸出火机打燃,指着满鸟鸟身上那些箭支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覃瓶儿的眉头明显皱了下,迟疑地说:“鹰,你的眼睛有问题吧?你指的这些地方哪有什么阴箭?”边说边伸手摸了下满鸟鸟的背心。
我眼睛蓦地睁大了——当覃瓶儿的小手靠近满鸟鸟的背心时,那支她看不见的箭支居然微微晃动了下,箭尾上的白色羽毛无声飘动得更厉害。我迟疑地伸手去摸那支箭,那支箭却仿佛是哪里投射下来的影子,根本摸不着它。
格老子的,老子看得见摸不着,覃瓶儿摸得着看不见,出鸡屙尿了!
“瓶儿……你刚刚就摸到那支箭了,你手上……有感觉吗?”我死盯着覃瓶儿问。
“有感觉,很冷!”
我略微有点失望,这个感觉我也有。我不死心,握住覃瓶儿的手腕去拔那支箭。覃瓶儿的手并未接触满鸟鸟的皮肤,满鸟鸟的身子却像条鱼跳了一下,那支箭也作小角度的晃动。
难道覃瓶儿的手可以代替筷子?我心里一阵兴奋。
不管了,反正现在满鸟鸟现在已经是“死马”,只要有一线希望,试过再说,成不成那就看满鸟鸟的运气如何了,赌运那么差,想必应该不会背时到家吧?
我赶紧吩咐覃瓶儿不要动,自己则小心翼翼爬到石梁另一头,伸手一摸,果然陡峭的坡壁上石缝间有清凉的水在汩汩流动。我大喜过望,嘴巴凑近石壁先嘬了两口,以缓解喉咙火烧般的难受,接着脱下上衣,展开铺在石壁上,很快上衣就完全湿透。
我抱着上衣,就像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步一步踅回平台,把衣服上的水全部挤在满鸟鸟身上那几支阴箭附近,然后挥动大手,像拍烂棉絮般猛力拍打起来。
覃瓶儿显然被一连串的啪啪声惊住了,在黑暗中呆了两秒钟,说:“鹰,你在干嘛?”我没回答,事实上我也没空回答,手更不作丝毫停留,在满鸟鸟身上拍打得更起劲,边打边在心里嘀咕,“鸟鸟,你莫怪我手重,与你的小命比起来,这点皮肉之苦你应该承受得住,我也是没得办法……”
直到我的手心感觉到麻木,我才停下来揉揉手板。不过,在拍打过程中出了个问题,满鸟鸟背心和后脑那两支箭的位置我不敢拍打,万一把这伙计的心脏拍落或打成脑震荡,有朝一日他恢复正常还不找我扯天皮啊?况且这两个位置的肌肉太少,我的手板也肿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覃瓶儿听我喘着粗气并不回答,也不敢多问,瞪着迷惘的两只眼睛循着啪啪声望过来,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抽搐,显然紧张到了极点。
我到此时仍不是十分确定满鸟鸟是中了所谓的“阴箭”,也不晓得我这一通狠打是对症下药还是病急乱投医,是不是真的有效果。忐忑着挽起满鸟鸟的裤腿,果然看见他小腿上一团漆黑中,那只箭附近呈惨白的喷溅状,与我当年见到的情形一模一样,我暗道,是了,这就是阴箭!
我心里稍稍轻松了些,牵住覃瓶儿的手,叫她张开手指,缓缓伸到小腿那只箭杆,帮助她紧紧捏住,然后往上一提,满鸟鸟像被电击一弹,那支覃瓶儿看不见的阴箭被拔了出来。我也不敢多看,捏着她的手一挥,将那支阴箭远远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