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6-27

说是想办法,其实我脑海早就“麻堂”了,手足无措,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采取何种手段来救满鸟鸟。我一边在心中狂喊镇定镇定,一边在脑中仔细搜索我爷爷讲的关于“阴箭”的传闻以及中了“阴箭”该怎样救治的方法。

“阴箭”的说法在民间历来有之,小时候我也亲眼见过我爷爷救过一个中“阴箭”的人。话说那人打猎归来,屁股莫名其妙肿痛不已,根本不敢挨板凳,四十来岁的人趴在床上像个孩子号啕大哭,泪水、汗水把枕头都浸湿了,请了我们当地一个很有名的朗中来——那时寄爷还没闯出名堂——郎中找了些草药,把那人的屁股敷成了一座小山,那人也不见丝毫好转,并且开始说胡话,全身也逐渐冷得像冰砣砣。家人急了,赶紧送到医院。医生忙活半天,找不出病因,无法对症下药,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打了一些肌肉针,那人剧痛不但未解,反倒气若游丝,命悬一线。医生只好通知家属安排后事,家属无奈接受了这一现实。

在我们当地有个传统,不能让人死在外面,那人的家属见事已至此,无计可施,只得把他拖回家中,让他静静等死。

我爷爷听说了这事儿,忙不迭赶到那人家中,一看那人的屁股,脸色大变,吩咐那人妻子打来一盆清水。爷爷浇了些清水在那人屁股上,然后高高扬起巴掌狠狠拍打那肿得像两个灯笼的屁股,转眼间那人满屁股都是鲜红的手指印。然而奇怪的是,随着那手指印越来越密,那人屁股上却突兀地显出一块惨白的区域。区域呈喷溅状,就像把一个熟透的柿子狠狠砸在地上那种情形。爷爷见火候已到,吩咐那人妻子找来一双筷子,然后捏着筷子小心翼翼靠近惨白区域的中心位置,一夹,像拔什么东西一样向上一提,那人像濒死的鱼被戳了下,一挺,尖嚎出声。过了两三分钟,那人喘息逐渐变粗,唉哟唉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我当时是我爷爷十足的跟屁虫,因此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关于“阴箭”的传闻也是这次事件后他老人家给我讲述的。我本来不太相信这事儿,可后来被我爷爷救活的那人亲口证实,他上山打猎追一只兔子追到一片荒坟中,兔子就不见了,他气恼不已,解开裤子掏出家伙什在一座坟头撒了泡尿,回来就那样了。我当时暗暗好笑,幸好射的是屁股,要是射中那惹事的罪魁祸首,岂不是要被我爷爷一顿暴打打成蔫黄瓜?

现在回想起来,我爷爷的方法需要用到两样东西:清水和筷子。还需要一个动作:打。这打倒是没问题,我风华正茂,力气肯定不会比我爷爷当年差,关键这清水和筷子哪里去找?关于拍打,我爷爷当年也有详尽的解释,其原理就和拍向日葵一样,目的是让插进肉里的东西松动,方便拔出来。至于为什么要用清水和筷子,也许是当年爷爷没说,也许是我自己忘记了。

覃瓶儿听见满鸟鸟越来越弱的呻吟声,连声催促,“鹰鹰,想出办法没?再不赶紧他就危险了……阴箭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来不及回答,摸摸满鸟鸟背心,发现那里果然已冷得不行,而且已经像马拱背般肿起来了,肉腻腻像冻得不彻底的猪肉。

正在思索用什么东西来代替清水和筷子,花儿忽然震耳欲聋吠叫起来,边叫边退,声音里满是威胁、震骇的成份。我惊恐地一回头,瞥见通道来的方向影影绰绰,似乎有几个人正在追赶过来,手里都拿着一些粗制滥造的武器,其中就有竹篾做的弯弓。

那几个人转眼间就来到跟前,停在花儿前方静静站着不动了。我虽然能较为清晰地分辨出几个人影,却丝毫看不出他们脸上的表情。也许是被花儿令人心惊胆寒的咆哮呜咽声震住,那几个人虽相互推推搡搡,倒也不敢贸然拥上前来。

我的眼睛仍只能看见黑白二色,但那几个人身影和手中的武器都非常模糊,轮廓边缘有很虚幻的毛边,与我抹花儿眼泪之前看景物一模一样。而且那些人似乎膀大腰圆,动作却又十分轻盈,在狭小的通道内飘来荡去,很飘渺,很诡异。

“你们……是……什么人?”我把覃瓶儿和趴在地上的满鸟鸟紧紧护在身后,立在花儿屁股后边,深吸一口气,麻着胆子问道。

那几个人仍静静站着不动,无人应声,脸上仍看不出任何表情,握在手中的各类武器却缓缓扬了起来。

“鹰鹰……你……你在跟谁说话?”覃瓶儿细若蚊蝇的声音在我耳边颤颤地响起。

我左手捏着绣花鞋,右手反过去悄悄捏了下覃瓶儿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这短短几秒钟,我脑子里却早已是人们常说的“心念电转”。看这情形,这几个人的到来绝不是抱着友好的态度,绝不是过来和我们寒暄打招呼的。当前,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脱身,其它事以后再说。

覃瓶儿紧张得屏声静气,趴在我肩膀上,身子抖个不停。尽管这妹娃儿近段时间胆色增大许多,乍一听我问出那句话,还是冲击了她的心灵底线。身后的满鸟鸟已没有声音,不知死活。

我心中更加焦燥。早在覃瓶儿问我在跟谁说话时,我就已知道那几个人绝不是活生生的人,肯定就是传闻中的“半傀”。但是,他们是从何处冒出来的?覃瓶儿在安乐洞中能看见那诡异的白胡子老汉,为什么对这几个人视若不见呢?转念一想,哦,当初在安乐洞光线远比这里充足,手电火把一应俱全,不象现在这支手电与一根火柴头差不多。我能在如此黑暗的地方看见那几个“人”,花儿的眼泪功不可没。

眼见那几个“人”手中的武器对准了我们,我一脑门子冷汗。对抗非常规的人,就得非常规的武器,而在我的印象中,对付这种局面最强有力的武器莫过于“摇裤儿”了,可是我的“摇裤儿”已在悬楼那里丢失,此时正挂着“空裆”。若用覃瓶儿的,一是不能保证她肯给,二是不能保证它有效。按寄爷的说法,只有男人的“摇裤儿”才有这个功能。剩下的就只有满鸟鸟的了。问题是,满鸟鸟此时背心和后脑都插着一支箭,不能随意翻动,况且我也腾不出手来去扯他的“摇裤儿”,如果让覃瓶儿实施这一计划,估计打死她她也不干,而且我也舍不得让她与满鸟鸟有零距离接触。

当然上面的想法也是在瞬间就完成。那几个“人”并没给我过多思考对策的机会,箭弦无声震颤,一支支带着虚影的箭支猛烈向我们射来。覃瓶儿看不见,所以并无所觉,而我幸亏有颗强大的心脏,明知无数箭支射中我的身体,残存的意念告诉我,我对那些虚幻的箭支有超强的免疫力,不怕不怕。而身后趴在地上的满鸟鸟就没那么幸运,虚弱的“唉哟”声不断提醒我:这背时的伙计可能已经变成了刺猬!

我已急得六神无主,下意识挥动手中的绣花鞋,想去拍掉那迎面飞来的箭支。没想到这一招居然很有成效,那几个“人”居然停止射击,满鸟鸟的唉哟声由一条直线变得断断续续,就像一部电视剧被万恶的广告斩断变得不连贯起来。

我恍然大悟,凭我的本事,加上花儿的牙齿,是万万不能对这些“人”构成任何威胁的,他们之所以不敢围近我身边,肯定是我身上有他们害怕或敬畏的东西。现在我知道了,这东西正是那只绣花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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