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怀无法,出去在隔间端了粥,坐回他先前的椅子上默默地吃。岳棠看着他,不满道:“到这里来坐不行吗?非让我一个重伤患大声说话。”

雪怀抬眼看她,说道:“那些僧人无分男女之言都是说给外人听的,贫僧与将军,仍需恪守距离。”

“外人?”岳棠轻笑,“怎么,我是内人了吗?”说罢自己笑起来,“瞧瞧这用词儿,真是一不小心就拉了出家人下水,罪过罪过。”笑意牵动伤口,令她无声皱眉忍疼。

雪怀看着她,叮嘱道:“伤口没有完全复原之前,切忌情绪激荡,少言止笑。”

岳棠根本不接他的话茬,问道:“以前都自称‘我’,现在怎么自称‘贫僧’了?”

雪怀不言语,默默吃粥。

岳棠:“我不喜欢你自称‘贫僧’,平白生分了。”她唇角勾起些许了然又带着玩笑的嘲讽,“因为你那小师叔训你了?”

她都听见了。

雪怀顿了顿,说道:“贫僧也认为理当如此。”

“呵,”岳棠轻笑,随手就把勺子掷了过去,正对雪怀眉心。雪怀并未费什么力气就接住了,弄得一手黏腻,有些尴尬地看向岳棠:“将军这是……”

岳棠那凉薄的语气里夹着些气恼:“我最讨厌忽远忽近!”骂完人就有些气息不匀,苦着脸似乎在忍着疼。

雪怀连忙放下粥碗和勺子,用桌上放置的抹布将手擦了擦,立即走到岳棠身边点了她几处穴道,又以指节在她脊背上下剐蹭两回,再次叮嘱道:“不可动气。”

岳棠凉薄地冷哼:“你管?”

她斜瞪着他,眸中含义分明不容忽视,令与她对视的雪怀颇有压力,最终败下阵来,承诺道:“我不自称贫僧便是。”

“呵。”岳棠嗤笑一声,眉头又隐隐皱起。雪怀从旁兑了些药汁来递给她,她看了一眼,似乎本想就着他的手喝下,不知怎地又改了主意,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雪怀重新拿了勺子给岳棠,她也就不紧不慢地搅着那粥。忽而像是疲累地一叹,问道:“我是染了那毒疫吧?”

雪怀:“是。不过毒素已清除过半,无需担心。”

岳棠:“你就不怕染上?”

雪怀:“劳将军挂心,我每日都有服食防疫药汁。”

岳棠轻嗤,学着他的语气声调说道:“‘不妨事的,将我那一份地灵花都匀给将军便是。’——这等高尚情操,是我在昏睡中听错了?”

雪怀默了一瞬,说道:“我的性命,不重要。”

我于兰溪六城百姓,没什么必要。

我于净空寺上下,没什么重要。

我于周遭相识之人,没什么紧要。

岳棠瞪眼沉声:“谁说的?你自己吗?”见他不答,又嘲讽一笑,“不管旁人如何言说,自己都要把自己看得极为重要,这个道理,大师还需要我多说吗?”

一动气,她的脸色又苍白了两分。

雪怀伸手按住她肩膀:“切勿动气。”见她仍然瞪着自己,和缓地笑了笑,说道,“那我重说——我有分寸。这样可安心了?”

“呵,我有什么好不安心的。”岳棠重新去搅那粥,喝了一口。没一会儿又开始发难:“大师怎么这么慈悲,明明不信我却又回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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