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亲自迎出殿外,不由分说,拉了李彦仙的手进了大殿。道:“靖康以来,金贼猖獗。朕每念及天下之难,百姓流离,不由潸然泪下。陕州之捷,折金万户拔离速及手下两万余,以后朝廷何惧金人!”
进了皇宫,众臣向赵构山呼万岁。
赵构吩咐内侍取了绣墩,让李彦仙坐在自己之下,位于众臣之首。道:“金虏南犯,数年之间,天下英雄莫敢撄其锋!今日在陕州,斩了万户拔离速,谁人可比!此次来行在,自当有不世之赏!”
李彦仙哪里敢坐?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秦桧为相,靠的是自以为的良策的“南人归南,北人归北”。没想到说出来,遭到众臣嘲笑,不断有人弹劾他。今日再加上陕州大捷,主战派得势,更加觉得浑身不舒服。看着李彦仙,心里一阵烦躁。
赵构对李彦仙道:“当日陕州到底如何,怎么斩了拔离速,将军何不向群臣分说一番?这些年,群臣躲避金军实在吃了许多苦。这一场大捷,正可安众人之心。”
李彦仙拱手。道:“末将奉节帅之命,带军迎战拔离速于陕州。星夜急进,把陕州四面围住——”
说了当日情况,包括赵构在内,殿上群臣啧啧称奇。只是李彦仙口中的火炮什么样子,为什么就能够堵住陕州城门,谁也想象不出来。当听到张驰封死渡口,才能大致想象出来,一起赞叹。
问了当日情况,赵构道:“王宵猎靖康年间随其父勤王,其父殁后,带军队转战多处,实属不易。直至到了襄阳数郡,才算是安顿了下来。数年时间,编练出十万大军,北伐收复了西京。靖康以来,谁能够收复故土?惟有王宵猎一人而已。得到消息,朝廷格外担心王宵猎能不能守住西京。拔离速大军出陕西,众臣惶恐。哪里能够想到,王宵猎能够连战连胜!不但守住了西京,还斩了拔离速!此诚社稷之臣也!”
李彦仙恭声道:“节帅智慧天生,仁心本具,军民百姓皆受其恩惠!”
赵构点头。又问道:“前番招王宵猎赴阙,因战事繁忙,一时未得其便。此次大捷,为何是将军来,王宵猎为何没有来啊?此番大捷,是朝廷前所未有,少了他,实在是憾事!”
李彦仙道:“西京正处前线。西边陕西,东边伪齐,不知什么时候就有战事。行在处千里之外,一有急事,怕是来不及。节帅以国事为重,不敢擅离。”
赵构道:“难得,难得。王宵猎用心国事,朕心甚慰!”
聊过几句闲话,赵构道:“将军建炎年间守陕州,屡经大战,天下传颂。今日又指挥大军收复陕州,获得大捷,莫不是天意?今晚宫内设酒,为将军庆功。”
李彦仙道谢。
路上大雨,不但是李彦仙,群臣也都淋得湿漉漉的,实在难受。聊过几句,赵构便吩咐退殿。命宰相吕颐浩好好安排李彦仙一行人等,晚上设宴为他们庆贺。
退出大殿,李彦仙出了一口气。赵构态度谦和,说话合理,没有为难为自己的地方,让一切都很顺利。只要过了今天,以后的日子会轻松不少。
李彦仙出身底层,虽然后来身居高位,却没有跟朝廷的高官打过交道。后来加入王宵猎军中,虽然有陈求道、汪若海这些人,由于王宵猎的风格,一切还是过于简陋。今天见赵构,一切都不习惯,觉得处处束缚。早早结束,也让李彦仙摆脱了这种难受。
出了皇宫,吕颐浩亲自安排,让李彦仙等人住到驿馆中。饮食、用度,一切都要最好的。
到了驿馆里,换过了衣服,李彦仙叫过林卫和童元庆,说些闲话。
林卫道:“活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朝廷高官,还见到了皇帝!说实话,进临安城前,我这个心啊,七上八下!还有吕相公态度和蔼,官家格外礼遇,才不那么紧张了!”
童元庆笑道:“怎么能这么说?节帅难道不是朝廷高官?以前见得少了?”
林卫道:“那能一样?节帅天生没有架子,怎么跟这些大臣相比!”
李彦仙道:“是你看轻了自己!今天的朝廷官员里,官职比你的能有几个?节帅不喜欢这些虚架子,我们在军中待习惯了,不适应这种事情而已。若说高官,你们两個也是高官!”
林卫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也是高官?”
李彦仙摇摇头:“你是一军的虞候,以为这官小吗?若是在其他军中,封个遥郡刺史不为过。”
林卫笑道:“都统说笑!我能封遥郡刺史,天下该有多少刺史!”
李彦仙道:“你以为天下的刺史少吗?”
林卫听了这话愣住。仔细想想,王宵猎的一个师有两万多人,作为虞候,林卫真的是高官了。不过王宵猎一直不是朝廷的正规军,将领都是自己任命的,没有朝廷官衔。再加上王宵猎军中不实行阶级法,上下关系和睦,将领们感觉不出来而已。
童元庆道:“都统,此次献俘之后,朝廷必有封赏。似我们这些人,也会有朝廷官职。按道理来说,与其他军队比起来,我和林卫是一师虞候,官职不会低了。但我们到底不同,朝廷会封什么官职?”
李彦仙道:“哪个能说清楚?若只是论带的兵多少,论对敌战绩,你们的官职都不会低。但节帅襄阳建军,一切都是自己打理,朝廷到底会怎么想,可就说不清了。”
林卫道:“刚才听了都统的话,我还想着封个遥郡刺史,从此做大官呢!原来不是——”
李彦仙叹了口气:“不要说你们,就是我,从放弃陕州到襄阳,朝廷再也没有任何封赏。我们的一切,不管是官职还是俸禄,都是节帅给的。此次就是朝廷封了我们的官,也只是虚名,难道还会发俸禄给我们?”
童元庆点头:“都统说的不错。我们的官,还是看节帅封的实在些。朝廷封个官,不过说着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