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早晨凉爽,陈庆、张炎带着定娘出了新野城。走不多远,陈庆忍不住回头看。道:“真是好一座城池!里面煞是繁华,诸般店铺都有,住在这里享不尽的福。”

张炎道:“我都是土里刨食,一年赚几个钱?来这里一趟,几贯钱花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来。还是早早回去,收拾庄稼,每日里就着夕阳喝一杯酒,也是好日子。”

陈庆道:“你儿子现在做了官也!一个月三十余贯,手里随便漏一点,也够你花了!”

张炎摇了摇头:“亲家,这是什么年月?一年到头打个不休,二郎做个军官,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赚几个钱,还是让他尽情享受。”

陈庆听了不由骂道:“现在我女儿与二郎定了亲,你就说出这种话来!我看二郎天庭饱满,生的一副富贵之相,必然会长命百岁!”

张炎急忙道歉。回头看新野城,心中莫名惆怅。

正在这时,一二十匹马从新野城出来,带着尘土向东而去。

陈庆和张炎急忙避开,站在路边看着东去的队伍。他们知道这是王宵猎的属下,如此行色匆匆,不知道是向哪里去的。想起张驰在军中,随时就要被派出去打仗,一时都不说话。

定娘站在后边,看着远去的滚滚烟尘,好似看见了未来的丈夫正跨马疆场,一时有些痴了。

蔡口镇,处蔡河与颍水的交汇处,是南北交通要道。太平时候,这里格外繁华,南来北往的船只在这里交汇,白帆如云。金军破开封,中原涂炭,这里迅速冷清下来。现如今,河上已不见白帆,只是偶尔有几只小船,在水面悠闲的晃着。

镇上一处草市,是附近乡民贸易的地方。如今兵荒马乱,市上的摊位不多。只有两家酒铺,一处饼摊,几家卖活羊的,两个卖肉的,还有一家卖熟食的。

钱三摇着两条臂膀,露出胸膛,带着赵明和伍八郎,在市上转着。看见面生的人,便就叫住,问从哪里来的,来做什么,最关键的要些钱来。若是不给,砂包大的拳头就打了下来。

一个卖鸡蛋的还没有开张,被打了几拳,鸡蛋被抢一半,捂着头上被打出来的包。小声道:“这是哪里来的强盗!光天化日,只管打人抢东西,没有人管吗?”

一边卖草鞋的小贩低声道:“客官小声些!这人叫做花脚虎钱三,东边阮员外手下第一大将。这周围几十个村子,现在都是阮员外在管。若是得罪了他,轻则打一顿,重则取了性,得罪不得!”

卖鸡蛋吓得急忙捂住嘴,再不敢吭声。

走了一会,钱三骂道:“直娘贼,这镇上卖东西的越来越少!走了几里路,也收不到几贯钱,这如何得了!我们数十号人,吃什么!”

赵明道:“听说西边蔡州来了一个什么汪知州,招民种田,与襄阳、邓州一样,许多百姓都逃到那里了。没有脸,生意自然不兴旺。”

钱三骂道:“这些挨千万的刁民,只想着种地收粮不交钱,到处跑来跑去!回去启禀员外,让各村里的人都牢牢看住!若跑了人,只管向其他人收粮!”

气鼓鼓地走了两圈,钱三问伍八郎:“今日收了多少钱?”

伍八郎道:“我刚才算过,只收了三贯六百文省。”

钱三道:“勉强够给员外的了。如此热的天气,也懒得在这里挨晒。走,我们去讨壶酒,再去讨只肥鸡,回去吃酒!没有钱,先混个肚圆!”

说完,到了两个酒铺,每个酒铺强要了一葫芦酒。又到卖肉的那里,自己动手割了一大块肉。最后到卖熟食的那里,懒得跟老板讲话,直接拿了一只鸡。三人摇摇晃晃,向东边出了镇子。

张均带着八个手下,看着钱三离去的背影。问过来添水的小厮道:“看出镇的那个大汉,两条腿上纹得花花绿绿,必然是个好汉。不知什么来历?”

小厮急忙看了外面一眼,见钱三几个人走得远了,才道:“客官,以后若当着三人的面,可不敢这样问!他们是东边阮家庄阮员外的手下,到蔡口镇来收钱的。镇上做生意的,都要给他们钱,生意才能够做下去。世道不好,他们收的钱又多,镇上越来越冷清了。”

张均道:“你们为何要给他们交钱?他们又不是官府!”

小厮笑道:“客官,这是什么世道?金兵一来,衙门的官员跑得比谁都快。官员跑了,可不是地方上的土豪才说了算?阮员外家财万贯,好大一座庄子,庄客近百,是一等一的大户。现在我们这里,全靠着阮员外,才不被外面人欺负。”

“原来如此!”张均点了点头。

蔡口镇是蔡河与颍河的交汇地,位于项城与南顿两座县城之间,地理位置非常重要。阮员外算不得什么大势力,手下不足五十人,控制着项城、南顿两县交境的地方。

这一切张均早已经调查得清楚。因为这一带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被选为张均的基地之一。现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剿灭阮员外。

又喝了一会茶,问明了阮员外的情况,张均带着手下离了蔡口镇。

到了镇外的一座破庙门外,张均吹了一声口哨,一百余个手下陆陆续续从树林里出来。

张均道:“今日我到蔡口镇里一趟,见阮员外的手下在那里收钱。附近几十个村子,现在都是阮员外说了算。周围的势力都不大,人人卖阮员个一个面子,一年多百姓们都习惯了。”

旁边的陆承道:“若我们剿了阮员外,会不会让百姓不便?”

张均笑道:“有什么不便?阮员外虽然维持秩序,收的钱也多。剿了阮员外,最少百姓们不必再交钱粮。这里交通便利,水网众多,若我们占下来有许多好处。在陈州和颍州,我们有几处据点,这里就是其中之一。不必多说,今夜带些人,去阮员外的庄子灭了他就是!”

谢春年道:“阮员外是地方土豪,手下人不少。要不要我们仔细侦察一番,万无一失?”

张均道:“不必了。阮员外的势力已经查得清楚,阮家庄也去看过了。做事仔细是对的,但不过分谨慎。占了蔡口镇,也就监视住了北边不远的陈州城。看住了冯长宁,还有哪个势力是我们的对手?观察让我们准备了几个月,花了许多心力,我们要立些功劳才是。”

众人见张均决心已定,一起称是。阮员外说到底只是一个地方土豪,面对一百多从正规军中挑选出来的队伍,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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