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烟近来大事小事也没少折腾,几日前还赶上身子虚,按理来说二十鞭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但现在东篱十几鞭下去顾卿烟已是满头的细汗,好容易二十鞭结束,顾卿烟终究是晕了过去。

东篱鞭子刚落,忙上前查看顾卿烟的情况,喊了两声四姑娘无人应,东篱慌了,一边想着自己已经控制好力度不会打的太伤,一边朝门外跑去。刚一开门,忙说:“四姑娘晕过去了。”

话音还没落呢,就觉得身旁嗖嗖嗖嗖,四阵风过去。寒岩跑得最快,一进刑罚间就见顾卿烟趴那不动,赶忙脱了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了顾卿烟背上。

“丫头、丫头。”总算是这一次没直呼顾卿烟大名。手摸上顾卿烟脑袋,那一头子汗真的是很实在。

宗越已经拉起顾卿烟的手腕给她诊脉,脉象有些虚,再看顾卿烟呼吸实则平顺,说道:“身子虚,晕过去的。”

东篱最后进来的刚好听见宗越说的话,不禁眉头紧皱。

胥少霖看了看四周,现在给顾卿烟治疗才是大事,先得把她弄回净心院才好,于是说道:“先把丫头送回净心院吧。”

“我来背吧。”寒岩心疼的看着顾卿烟。

三人点点头,胥少霖和百里墨一左一右把顾卿烟挪到寒岩的背上,稳定了顾卿烟胥少霖把顾卿烟身上披着的斗篷绳系了系,把斗篷上的帽子给顾卿烟带好了,免得她着凉。

宗越拿了一粒药丸,先喂给了顾卿烟,百里墨跟在寒岩后头,护着他背着顾卿烟出了刑房,往净心院去。

“请主子责罚。”东篱目送他们离开,自己向胥少霖请罪。

胥少霖扶起东篱,声音低沉:“今日已责罚太多人。你是奉命行刑,何罪之有?”耳边还有鞭子的声音,应该是隔壁的惩罚还没结束。

胥少霖无奈的叹一口气:“你去里头替换南柯吧,让他回百草堂,把该备的药都备上,金疮药就是取最名贵的也无妨。”

东篱说了好,但内心仍然有愧,还想说什么,却被胥少霖拦住了。胥少霖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姑娘她也不会怪你,况且身边有我们,她不会有事。但里头的,也是四姑娘心中看重的手下,亦是你们的兄弟,他们若真落下什么,那才是四姑娘不会放过你们的地方。”

“属下明白。”

“去吧。”

胥少霖出了刑房,也快步往净心院去。东篱送走了胥少霖也去了隔壁,和南柯说明了缘由,便接替了南柯继续行刑。

北溟看见东篱过来了,知道自己主子那已经完事,但不知情况如何,于是喘着气问东篱:“我家主子怎么样了?”

东篱道:“四姑娘已经回净心院疗伤去了。”

省去了一些事由,免得北溟一边受罚还要一边担心着顾卿烟。没过多久,这边的惩罚也接连结束,一个个你扶着我,我扶着你的往外走去。

北溟本想着回净心院,但西决和东篱劝他,先自己好生将养着,等好了些再过去,以免顾卿烟见他们这副模样又心疼。

这主仆几人情深,桃花涧众人都知道,所以东篱和西决得先瞒着他们顾卿烟晕过去这事,否则这话一出口,只怕人三两步就到了净心院,宗越他们在那治疗,这些人去了也没有任何作用。而顾卿烟这边要是醒来知道这群人没能及时疗伤,估计心里也不痛快,这样一来二去,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现在这情况,能少一事算一事。

北溟在顾卿烟的事情上是个好说话的主,这么一劝就听,也不用另外两人多费口舌,带着下面的十二幽灵卫晃晃悠悠的回了石门。

南柯已经准备好了要过来,一一检查了伤势,配了药,叮嘱了几句,让他们自行换药去了。

到了顾卿烟这边就没那么容易了,素心眼见着寒岩背着顾卿烟匆匆的进了院子,忙将人往里屋里引,现在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

一瞧顾卿烟的样子,素心内心那叫一个着急,小碎步噔噔噔的捣着,嘴里不断吩咐着下人:“把屋里窗户都关上,别吹着主子。”

“去把干净衣服在暖炉那备着。”

“快把水拿来。”

“二爷,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

就在素心连连一通说话期间,寒岩放好了顾卿烟:“素心,给我个手帕。”

素心想也没想,给寒岩递去了手帕,寒岩像擦拭珍宝一样,温柔的替顾卿烟擦去额头上的汗。

待汗擦干,宗越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拍了拍寒岩的肩膀,寒岩意会,站起身来,深深看了顾卿烟一眼,无言的退出了里间。

素心放下了里间的门帘,转身听宗越说道:“帮烟儿划开衣服吧。”

宗越将剪刀递给了素心,素心拿着剪刀上前,剪开了顾卿烟后背的衣裳,那一条条血痕紫红紫红的相互交叉在一起,有血渗出来,渗透了衣裳,触目惊心。

素心小心的拨开衣裳,生怕衣裳连了肉,扯到顾卿烟让她发疼。终于将整个背露了出来,二十鞭下去,东篱虽然控制着力道,但也是一条一条的鞭痕分明,间隙间还能看见许多旧伤的痕迹。

素心心疼的想要掉眼泪,但自知不是时候,强忍了下来:“二爷,可以了。”

宗越在帘外坐着,手里拿着的是准备给顾卿烟止血用的东西,听见素心的声音,宗越揭开帘子走了进来,特殊时期,什么男女之别且先抛到一边吧。

伤痕无数什么的宗越没少见,只是这东西落在自己疼爱的妹妹身上,没几个人不心疼的,宗越一点点拿着棉帮顾卿烟清理着伤口以及四周的血,心想:万幸,万幸,并没有伤的太深,顾卿烟醒来会痛个几天,但也会好的比较快。

整个治伤的过程是安静的,除了宗越偶尔和素心说换东西、换药,一切就都在安静中度过。

胥少霖、百里墨和寒岩三人坐在外间,一开始互不言语,都在担心着,直到素心中途出来报了平安:“谷主、三爷、少庄主,二爷说我家主子虽见了血,但伤的不重,多是皮肉上的,二爷现在已经给主子在上药了,好的会快些。”

听素心说完,这才放下一半的心来。

“从来没想到,桃花涧的责罚不比官场轻。”寒岩闷声说道的。

胥少霖也无奈,桃花涧的规矩,特别是石门,那一条条一件件都是打前几代就流传下来的,虽说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但无论怎么避重就轻,都从没有小打小闹的那种惩罚,一来都是来真的。今日他也是料定了北溟他们对顾卿烟的忠心,不然他万不敢说出那话。

百里墨自打顾卿烟今日一早不见,话就没个几句。胥少霖看他,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百里墨摇头,此事他是当真不知,但是他莫名的今日在顾卿烟和裕王之间感觉到了这二人不一样的气息。裕王对于顾卿烟的表现好像不是全然知道但又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总觉得这两人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了。

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胥少霖和寒岩听,胥少霖道:“那丫头当我全不知道呢,她想把浮荼的事尽可能的往自己身上揽,估计和裕王通着气,互通一些消息,你看看叶瑾梁便知。”

胥少霖知道叶瑾梁来桃花涧是顾卿烟让裕王带来的这事,是在昨天,他派东篱打听出来的,这裕王帮顾卿烟瞒的紧,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过是那个从石门走出去的暗卫。

胥少霖本来还在想让叶瑾梁来顾卿烟是在做什么打算,结果今日一看这一出,又想起那会儿顾卿烟和百里墨都提到过的浮荼联系的不归城,把这些终究穿成了一条线。

百里墨也是在这个过程中看明白了前因后果,所以一直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堵着,顾卿烟这丫头以往纵使心里再有事,也有憋不住的时候,便会找百里墨聊天,遇到什么事了,自己懒得解决了,也是第一时间找百里墨帮忙,而如今,丫头大了,竟然也能悄摸自己干事情了。

“这丫头,从来都不是小孩子,不是吗?”胥少霖一语说进百里墨心里。

二人相看了一眼,无奈苦笑,再看看一旁的寒岩,百里墨道:“近来对我家丫头也越来越上心了。你刚才着急的样子,都胜于我们三人。”

百里墨一句玩笑,有些缓和了这外间紧张的氛围。寒岩没有接话,那两人也不强求,在外头安静的等着。

苏探雪来给他们送茶,听了顾卿烟的情况,也放心了一些,胥少霖道:“烟儿这丫头醒来就算有伤也不一定能安分,到时候还望探雪姑娘帮忙看着。”

“谷主客气了,探雪定当尽力。”苏探雪有礼貌的服了服身回道。

这一动之间百里墨好像闻到什么味道:“探雪姑娘这香味倒是少见。”

苏探雪一愣,她的香真的有不一样的地方吗,加上百里墨这已经是第三个对她这么说的人了:“这是我常用来熏衣服的,估计熏得次数多了,香味也会有所变化吧。”

几人聊了一会儿,便见里间宗越走了出来,一边擦着手一边说:“没什么事了,已经上了药,跟这丫头以前掉下山崖、窜进荆棘丛、跟野兽打架相比,这点鞭伤就是还好。”

宗越说的这三件事一笔带过,但听进胥少霖和百里墨两人心里还是有后遗症,这些故事都暂且可以放后面再说。

拿来笔墨纸张,宗越写下了顾卿烟一日要换三次药,每次间隔四个时辰,伤口不能常捂着,随时大冬天的不怕感染,但屋内暖和加上药效也得注意,再有就是几张药方子。

前面的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想给素心,发现素心还在里面给顾卿烟套衣服,顺手就递给了寒岩。后面的几张方子自己拿着:“我回去抓了药,每日煎好熬好再送过来。”

顾卿烟最不爱喝药,每次非得宗越用眼神威胁才能勉强喝进去,所以药这事,宗越就不劳烦别人了,还得亲自来。

素心给顾卿烟套好了衣服,盖上了被子,顾卿烟依旧没醒,安然的睡着,众人进来瞧她一眼,宗越道:“得睡一会儿呢,身子有些虚,让她多缓缓。”

说完朝众人点了点头,让他们安心,这边事了,百里墨打算去趟石门帮顾卿烟看看那边的情况,胥少霖也得去榕园找裕王一趟结了留下的十七名暗卫的事,宗越要回去抓药,寒岩想着在此陪会儿顾卿烟便和苏探雪一起留下了。

“今日受到惊吓了吧?”众人走后,寒岩问起苏探雪,说起来苏探雪应该也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回看见这么多尸体。

苏探雪微微点头:“一开始是有点,不过慢慢就好了。”她一开始瞧见的时候,是震惊和觉得恶心难受,后来再看顾卿烟一脸的淡定、无畏,她也尝试着去学着接受。现在只要不去想那个画面,就没什么事了。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苏探雪便识趣儿的回了屋,寒岩走进里间,素心坐在床边陪着顾卿烟,寒岩道:“你也跟着担心着急了很久,下去歇会儿吧。一会儿她醒来还需要你照顾呢。”

素心看了看寒岩,想着虽然顾卿烟睡着没有意识,但好歹也是不容易的二人时光,于是服了服身,索性退下了。

寒岩坐了过去,顾卿烟静静趴着的样子像足了受气闹别扭趴在床上撒娇的娃娃,只是娃娃会哭闹,顾卿烟静悄悄的。

顾卿烟脸颊有少许的肉肉,没有血色的脸上却因趴着挤着脸,让那堆小肉肉有些泛红,寒岩不禁伸手轻轻抚摸。

然后牵着顾卿烟的手喃喃自语:“在那些我没有在场的日子里,顾卿烟,你经历过什么?”他想起宗越说的掉下悬崖,窜进荆棘丛还有和野兽打架,这些听起来哪像一个女孩子能经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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