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踮起脚,去找他的唇。好容易找到了,亲上的却硬邦邦的,是他的手背!
“断柯,我不是封钰!你这药性挺大,我带你回去找蛇娘子!”
话音刚落,脚底腾空,被他抱了起来。眼皮沉重,竟然睡了过去。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突然就看清了他。果然不是封钰,是……卒青!
那条二娘手底的小巴蛇卒青。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脑袋混沌不清,却一直听到耳边有人说话,但说的什么,一个字也没听清,当然,即使听得清,我醒来的时候也没有记得。只是睁开眼的时候,床前坐着一个陌生女子。
我一度觉得,这个世界,论起最美的,是我的大娘狐媚娘。说起最冷艳的,是曼珠。她们是我见过最出挑的两个女子。但见到床前的这个人,我觉得我又见到了一个很是出挑的女子,是最清丽的那种!
青丝在头上挽的松散凌乱,这种发型简单,即使放在我生前的年代,也很普遍。清秀的面容里,玉质肤色光鲜,眼波似水通透,粉嫩唇畔清纯。见我醒来,微微勾起,月色般温和。
这样的相貌,让我想起了清高的荷花,洁白的云朵。
“断柯姑娘醒了,云裳这就去找娘子!”
她说她叫云裳,如此轻缈清素的名字,怕是只有她这样的面容,这样的声调才配的上!
云裳腿脚很快,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得知,其实她所谓的“娘子”就住在隔壁,我才明白其实她很快的把“娘子”叫来,和她的腿脚没什么关系!
娘子……我看着门口走进一个女子,一身青绿色罗衫裙,身姿摆弄比春日里刚发芽的柳枝还要柔然,只是就要走到我床前,也不知是这个底板不太好用,还是她又左脚绊了右脚,或者是右脚绊了左脚,反正就是趴在了我的床上!
“好久不见,二娘!”
见到水蛇娘子我并没有惊讶,因为混睡前我见到了卒青,自然明白他会把我带来给水蛇娘子。倒是水蛇娘子,见到我饱含感情地对着我泪流满面。
“断柯,你这一去这么久,可是想死为娘的了!”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我不由自主地想了她带给我的信,上面个一个“伪娘”让我着实较真的一番!现在想起,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一笑在水蛇娘子如此深情款款地思念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所以我赶紧收回,解释:“二娘,见到应该高兴,不要哭了!”
这个“解释”解释的,我觉得自己的智商上升了不少!
看水蛇娘子擦掉泪,对我笑了笑!
以往她的声音我听着刺耳,她的笑容我觉得刺眼。但是此情此景,突然觉得心酸。我真的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抱住她,我说:“二娘,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哭过笑过,痛过伤过,也爱过,恨过。尤其是,见到你,我想起了大娘。
但是这些话我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我好想你!
正沉浸在和自己娘亲的重逢之中,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召唤声。
“娘子,李员外来了!”
耳边突然一声如刀子磨过玻璃的声音,尖锐娇媚得刺伤了我的耳膜。
“我来了!”
然后,我的感情和胳膊都停留在前一刻,而我抱住的人,却已经扭着她名副其实的水蛇妖跳出门去……
她背影消失的拐角,站着一个青衣男子,爽朗的模样,爽朗的笑容。
我对着他也笑了笑,示意他进来。
在两极山,早就习惯了在一起玩耍。因为他看上去比我还小,我也习惯了把他当弟弟。只是,再见他,他的模样成熟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不少。
“卒青,过来让姐姐摸摸!”
我对蛇这种生物一直很畏惧。但有了二娘百般的磨练,我已经有些免疫。却仍旧对二娘的原身不由得发冷。可是卒青不一样。他一直在二娘手底下像个玩具,我也很受影响地觉得这是弱者。
“我已经说过,我比你大出两百岁!”
“不要在意那些枝叶末节的!”
我打断他,对他招招手。虽然否认,可他还是很乖地坐到我床边。
但是他像是不敢看我,一直低着头。而且这个头,越低就越低!最后,低得我几乎都可以看到他整个后脑勺,倒挂着!
“我很可怕吗?”我问。
那个后脑勺摇了摇。
“那你给我抬起头来!”
他慢慢抬起来,然后,越抬越高!
我也是醉了,卒青怎么怪怪的!我记得我离开两极山的时候,他倒是送我,但却是以原身的形象送我的。后来我离开的那一刻,他才现了人形。追溯回去,离开之前的那段时间,他都一直躲着我!
这个现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却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是从狐媚娘发xiàn
我的桃木簪开始。但是,她是怎么发xiàn
的?我想了想,是我那次着了日头,她救了我发xiàn
的!我又想了想,我是怎么着的日头,是因为卒青这家伙把我原来的那把身形衰弱的桃花伞给瓦解了,所以我才着了日头!
啊,我发xiàn
记忆这个东西,其实也不是这么难翻。卒青现在不敢看我,是因为自责!
这真的是不太有必要的事。毕竟我后来没事了,而且我还因祸得福,拿到了一把好的桃花伞……
“卒青,你不用自责!”我安慰他,他终于正视着我,只是面色有些疑问。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你真的不用为那次毁了我的那把破伞而自责!”
他疑惑的模样又深了深,我觉得我的话说的很明显了。这不是我的问题,看来是卒青不能够听懂人话!
“断柯……”他叫了我,却好像有什么话噎在嘴里,噎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说,忽然意识到,蛇有屁可放吗?好在这个问题不是重yào
的,没有值得我去问他,也没值得他来告sù
我!
“我就是想问,那个,”他低下头,“封钰是谁?”
我怔住,没有想到他问我的竟然是这个。封钰,他怎么会知dào
封钰。难道封钰也来这了!
我赶紧四下张望,掀了被子跑到门口,对着外面看了看,也没有看到封钰的身影,反倒是楼道里左拥右抱的男人,和楼下大堂熙熙攘攘的人群,蜂拥蝶舞,好不热闹!我恍然,这便是水蛇娘子的“绕指柔”,妓院!
如此情景,让我忍不住赞叹一声“哇唔,我断柯活了这么多年,竟然看到了传说中的妓院!”
“如果你不是这么想看妓院什么样子,就不会被别人下了药了!”
卒青忽然从我身后说。记忆飘回了不久前,我好像是被人下了药,然后是卒青救了我。这样说来,果然是缘分!要不是卒青恰好经过,我岂不是找个男人就睡了!
“这样说来,果然是无巧不成书啊!你怎么正好遇到我呢!”
卒青的眼角似乎抽了一下,漠然道:“我是特意去找你的!”
“特意找我?你怎么知dào
我在那里!”
仿佛又看到卒青的眼角抽了一下,欲哭无泪道:“你满大街找妓院,还是我们这家妓院,我认为,我想不知dào
也很难啊!”
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逻辑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这里出名了!”
肯定是这样,名气若是不大,肯定也传不到卒青耳朵里。我正为自己了悟事件的本事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却见卒青的眼角真的抽了抽,不禁问道:“你这眼角今日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天气太热?”
他吐了一口长长地气,长到我开始纳闷他的肺活量怎么可以这么大,想了几个可以比较的东西,从长颈鹿到长白山,长江,长城,长城长,他终于停下,说了一句:“你的脑袋,还是那么不灵光!”
说完他便离开了!
我想了好久,也米有想出,他从哪里看出我脑子不灵光了!关键,他凭什么说我脑子不灵光!只是,终于意识到他在骂我的时候,他已经没了身影。
在水蛇娘子的妓院里安歇下来,整日看到那些千奇百异的男人进进出出,看到那些姹紫嫣红的女子搔首弄姿,又看到那些女子的技艺,觉得水蛇娘子还真是有脑子,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有才艺的女人来撑门面!
其中最让我惊诧欣赏且从不缺席的一个表演,便是云裳的舞姿和琴艺。她那样的琴艺,纵使我这个不懂音乐的门外汉,都觉得她的琴声美妙不可方物,行云流水的音律,绵绵起伏的质感,勾人心魂,撩人心魄。
不仅仅是我,就连她们献艺的台子下面,每次云裳抚琴之时,台下都是一片寂静,坐满了听曲的人。我不知dào
,他们是真的听的懂,还是真的听不懂却装的很懂!
而云裳跳舞的时候,台下的人就更多了,总是没有我的位子,我只好在二楼扶栏处看。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得到她飘逸的裙摆,像蝴蝶的翅膀翩跹,三两个动作,可见她身形娇柔动人,但只在她偶尔抬头的空档可以看到她的模样,不是和她的舞姿一样光鲜,有些沉默。
云裳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因为我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是她,所以整个妓院里,和她的关系最要好。
她看上去清纯的很,清纯这个词眼要和一个妓女挂上钩,就像把明媚的阳光和我这个鬼魂挂在一起一样,怎么也不顺眼,也不搭调。但是云裳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