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巍眼神微暗,是啊,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翻滚的情绪。

“我不能跟你回西洲,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在此处,还有未尽之事。于我而言,二十多年前,当我决定成为郭巍时,从前的燕云,就已经死了。”

他深深看向他,“我知作为你叔父,我并不称职。在你与你母妃最艰难的时刻,我不在你们身边。你有理由恨我,亦有理由恨所有人!但我不希望,你因你母妃的死,沉溺过去。”

贺兰修脸上毫无波澜。

“等我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我会回西洲。也想……看看你母妃。”

“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费心。“

“小朔……”

“说教就不必了,你不愿离开,可是因为沈家嫡女和你那帮兄弟?”

郭巍脸色微变,“别对他们出手!”

贺兰修负手而立,异瞳冷漠如霜,“我可以不伤他们,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郭巍本就对他心怀愧疚,自然想用尽力补偿他。

“我要你替我杀了燕陵。”

郭巍眼眸一沉。

燕陵,正是如今刚继位的西洲王。

“若杀了他,西洲必会大乱。”

“那又如何?”贺兰修那双异瞳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平静之下,仿佛有暗潮翻涌。

“你究竟想做什么?小朔,燕彻已死,罪魁祸首已得到惩罚,就算你再恨,你母妃她……也回不来了。你要发泄恨意,也不该不顾西洲百姓。”

“看来叔父还是不了解我。”

贺兰修不疾不徐道,“我行事,从不感应用事,一切皆为利益。西洲,我早晚会去拿回来,无关任何人。”

他眼底的野心不加掩饰,“不过,我母妃之事的确是出兵的好借口。”

“你……”

或许,是他错了。

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那个他记忆中的孩子。

而是,北狄之王,贺兰修。

“此事,我不能答应。”他很干脆回绝他,贺兰修淡淡睨着他,眼神幽邃,看不出情绪。

“我不会做任何有违道义与我心意之事,我虽杀人,但只杀该杀之人。小朔,那毕竟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纵使他父王禽兽不如,可他……并无过错。”

一声冷笑,响彻山林。

贺兰修掩面,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那双异瞳,闪烁着魔魅的光。

“果然没错,你与那燕彻,当真是亲兄弟。他亲手葬送我母妃一生,而你……却折磨她一辈子,让她永生都活在无尽煎熬中。你与他,没有分别。”

郭巍表情骤变!

“你以为该死的是燕彻?不,是你。”

贺兰修忽然上前,一把掐住他脖子将他狠狠掼在树上!巨大的力量,让郭巍脸瞬间涨红!

“至少燕彻只能折磨她的身,而你,却不断摧残她的心。既然当初招惹了她,为何又懦弱胆怯,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不断撩拨她,给她希望,最终却又将她打入地狱。你,才是一切罪魁。”

郭巍面色惨无血色。

“你以为,当初我母妃为何会忽然决定嫁给燕彻?因为那畜生,以你性命相胁,强迫母妃!我母妃是为了你,才不得不嫁给他!而你,看似深情,其实比谁都无情!连争取都没有,就这么将母妃拱手让人!”

“你说……什么……”郭巍止不住颤抖,他不断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燕云,你懦弱无能,胆小卑劣。可惜我母妃有眼无珠,弥留之际心心念念的依然是你。你不配得到她的情谊,更不配活着……”

他眼底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手不断收紧!

“够了。”

忽然,斜处传来一道清冷之声,打断他的话。

贺兰修转头,沈倾权立在雪地中,不知听了多久。

“放开他。”

贺兰修嘴角扬起狠厉的笑,“沈大姑娘是要多管闲事?”

沈倾权面无表情,“如今,他是我麾下部将,我是他主子。他做任何事,都需先问过我的意思。同样,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他分毫。”

空气,微凝。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我当真很疑惑,沈姑娘过去从未来过北境,又是如何与我叔父相识?甚至让你不惜远赴千里,冒着抗旨的风险,也要来北境救他?”

贺兰修松手,郭巍跌坐在地,剧烈咳嗽。

“与你何干?”

“不过只是好奇罢了,毕竟沈姑娘身上,有太多秘密。”他神色淡漠,转身扫了眼跌坐在地的郭巍,“但还是奉劝沈姑娘一句,莫要跟他扯上关系。如此懦弱无能之辈,何堪大用?最后落的一无所有,那就得不偿失了。”

贺兰修说完这些,转身离去。

“小朔!”

郭巍下意识叫住他,他艰难撑着身子站起,“你母妃她,她当真……”

“我说过,你想知道真相,就自己去查。不过,现在知不知道,又有何用?”他缓缓回头,冷冷讽刺,“反正人都死了。”

郭巍晃了晃,脸色煞白!几乎支撑不住倒地。

贺兰修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沈倾权箭步上前扶住他,孙河他们也及时赶到,“将军!”

“将军这是怎么了?”

“别问了,先扶他回去。”

众人七手八脚,将郭巍抬了回去。

可没想到,刚踏入小院,郭巍便一口血喷出,昏死过去。

“将军!”

“老马!老马快来!”

院内顷刻一片大乱!

……

天亮了。

院内众人,也几乎一夜没合眼。

马柯神色凝重的出来,众人立刻围了上去,询问郭巍情况。

“暂时睡着了,我在药中加了安神的配方,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着他叹息,“我还从未见将军这般样子。”

“老马,将军为何忽然吐血?”

“应该是一时悲伤太过,再加上牵扯内伤导致。”

“悲伤太过?将军怎会悲伤太过?究竟发生了何事?”众人不由望向旁边的沈倾权,沈倾权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打发众人散去。

孙河等人见状,纵使心底有万千疑惑,可最终也只能按捺住。

“我去看看他。”

沈倾权道,马柯颔首,目送女子身影,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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