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那一道惊虹,映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仿佛雪地孤影飘洒出一片迷离色彩,激出一阵令人心神震颤的清音,荡起一片炽烈的光晕。
仿佛从天际伸出的那一把普通的钢刀,正挡在诡八尺的身前,两刀交撞,铿锵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众人愕然回头,想看这突然出现的刀是谁手里掷出来的,却听见一把清缓柔和的语声传来:“对一个小孩子下如此毒手,西蚩人果然无愧豺狼之号啊。”
死里逃生的诡八尺呆了一呆,看着掉在他身前的两把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是浅水清浅将军!”
浅水清?这个名字让所有人心神为之颤栗。
在那不远出的小坡上,一袭白衣白马的浅水清终于出现,他此时已经刮掉了脸上的胡子,重新出原本洒脱飘逸的神采,现出一代儒将的风范,而以战场为中心,周窝纷纷出现铁血镇的战士和死亡鸟佣兵团的佣兵,对这里进行了全面包拢。
赤风婉脸色大变,熊伯高叫道:“走!”
两个人再不顾一切,试图从人群中杀开一条缺口冲出去。
浅水清的声音依然淡漠清冷:“这种情势下若还能让你们走脱,我浅水清也当真得算白走人世这一遭了,兄弟们,除了领头的,皆杀无赦,就让我先领教一下草原帝国的作战风格吧。一个人头……十个金币。”
“杀!”拉尔高举大斧头如旋风般狂吼着冲向敌阵:“一个人头十个金币!”
“一个人头十个金币!”所有佣兵团战士同声大叫。这特殊的战前激励听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与此同时,所有的草原战士也集中在一起,护卫在赤风婉的身周。
一场小规模的短兵相接式的战斗就此展开,以雇佣兵战士为主体的主要战斗力量和以草原蛮族为主体的骑兵进行了一次肉搏肉,血搏血,毫无花假,真刀真枪的狠干。雇佣兵团的战士们擅长小规模组合zuò
战,眼下的作战态势正是他们拿手的好戏,但是草原战士忠心护主,悍不畏死,同样不是好对付的主。
然而人们很快就发xiàn
,这群为财卖命的雇佣兵拥有的作战智慧到底有多可怕了。
尽管草原游牧战士战斗力强悍,意志顽强,但是狡猾的雇佣兵们并不与对手做殊死拼搏,事实上,他们几乎把所有的刀,剑,枪,斧都向着赤风婉等人招呼。忠心护主的草原战士绝不允许在自己倒下之前,主子受到半点伤害,很多人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格挡飞向他们主人的刀剑,然后主动死在对方的手中。
一个又一个护卫战士就这样被阴损无比的雇佣兵战士活活坑死,陷于死战中的赤风婉绝望地发xiàn
,她身边战士正在一一死去,所有人都陷入苦斗之中。她最欣赏的卫士一个接一个倒下,甚至连从小照顾她,看着她长大,给她最多关心与关爱的熊伯,也被对方连连捅了好几刀,身上冒出大股大股的血泉。
“熊伯!”赤风婉凄厉大叫。
“小姐,快走……”熊伯瞪着大眼叫。
“啊!”赤风婉愤nù
得几乎要发疯,她拼命地挥舞双刀,在人群中掀起道道血光,接连砍翻好几名冲到身边的雇佣兵战士,将一身武艺发挥到极至。
“草原战士,只有战死,没有逃跑与认输!”她就象一头疯狂的母豹狂喊大叫。
十数名围着她的战士被这疯狂的攻击吓得连连后退,一时火云缭绕中,竟现出一片空白无人地带,红色女煞神在这刻杀出了血性,也杀出了火气,尽现草原人英勇顽强的一面,却引来某些人的不忿。
一声战马的嘶啼突然在身后响起,赤风婉愕然回头,只见那一道绚烂的光影正从浅水清手中绽放出万道光芒。
下一刻,弯刀被劈飞,她的身体已经被飞雪重重踢了一脚,踢飞出去,当场晕倒。
“给我拿下!”浅水清的声音带着雄浑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然后,他看向冷然站在一旁的世均洋,脸上终于出一丝笑容:“山狗军,世均洋?”
世均洋收刀而立,傲然不答……
康州城四十里外的那片小坡上,数百号人就在这一带驻扎。
浅水清背负双手,独自站在高处,望着远方斜阳,任由晚风吹遍他的全身。
他就象一尊雕像,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用说,但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尊敬与畏惧。
夜莺轻轻来到他的身边,为他披上一件外套,抚摸着他的脸说:“好些日子不见,你又瘦了。”
浅水清微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温柔道:“是啊,是瘦了许多,不过重yào
的是你我都还活着。”
却已是数度险死还生了,夜莺心中悠悠的想,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没有无双的话,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我知dào。”浅水清点点头,用手指轻轻堵住夜莺的唇:“有些事,你不用告sù
我,我也不想知dào。我只知dào
,你现在还在我的身边,这就够了。和以前一样,我依然无法给你任何许诺,关于爱,我已欠人太多太多……”
夜莺眼中泪花闪现,终还是扑进他的怀中轻声抽泣起来。
小八尺的身影在背后哆哆嗦嗦地闪现。
“浅……浅将军。”八尺犹犹豫豫道。
浅水清头也不回:“过来吧,小家伙。”
诡八尺快步来到他身边,浅水清招呼他坐下,诡八尺摇头讪笑道:“浅将军身边,哪有小的坐的份。”
浅水清淡然道:“坐吧,你立了大功,有资格坐在这里。”此时他已经知dào
秋水渡口发生的战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诡八尺眼中一亮:“那浅将军,我能跟你提个要求吗?就算是赏赐。”
“你要什么赏赐?”
“收我做徒弟,教我领兵打仗!”诡八尺兴奋叫道。
浅水清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小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点点头:“唔,有点意思。夜莺,去拿酒来,既然要拜师,没有酒怎么行呢?”
诡八尺大喜。
酒拿过来了,诡八尺端着酒碗恭恭敬敬地跪在浅水清,向他磕了三个响头:“徒弟见过师傅。”
浅水清端过酒碗一饮而尽,冷冷道:“做我的徒弟,就要付出常人所不能付出的代价。仪式虽然简单,但意义却很重大。八尺,在这里,我不会给你讲什么师门训条,也不会有什么要求你尊师重道不可欺师灭祖之类的无聊内容,更不会说什么师傅永远是正确的。哼,徒弟若不能胜过师傅,那是师傅的耻辱和失败!但是我要你从今以后记住一件事:要想领兵打仗,你就必须对自己的士兵负责。你的任务,是尽可能的保存他们,然后才是带领他们打胜仗。不懂得爱惜自己士兵的将军,永远不是一个好将军,这一点,你必须牢记在心,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诡八尺大声回答。
“很好,既然这样,八尺,你坐到我身边来,告sù
我这些日子以来你所经lì
到的,看到的和听到的所有事情。第一件事,先告sù
我烈帅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你把其他事情按照重yào
度进行划分,哪件重yào
,你就先说哪件,记住,想清楚了再说,你若连事情的重yào
性都分不清楚的话,也没资格做我的徒弟。”
“是!”……
小坡上,浅水清正在听诡八尺详细讲述烈狂焰死后姬若紫的行动,以及她所查出的前因后果。
浅水清听得很认真,却并不轻易插话。
诡八尺讲得很激动,他大声叫道:“师傅,舞残阳和劫傲就是害得铁血镇被困惊虹的凶手,如果不是他们假传烈伺言,铁血镇根本不用打到现在还打得这么辛苦。现在鸿北冥也被他们害死了,若紫姐姐说,暴风军团受他们把持,就连皇帝也不愿对他们轻举妄动,还说只有等你回来了,事情才会有转机。”
浅水清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冷静,不带半点波动,事实上,真zhèng
震撼他的,不是舞残阳的出卖,不是鸿北冥的死,而是那个远在天边的西蚩帝国大元帅格龙特。他突然间有种感觉,有种可怕的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感觉到这个人的可怕,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所遇到过的最强dà
最厉害的敌人。
当别人还在愤nù
于舞残阳等人的出卖时,他却敏感地意识到,西蚩大帝国的沙库而伦家族,才是天风帝国真zhèng
要为之头痛并小心的可怕人物。所以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对舞残阳等人的行为说一句话,却冷冷说道:“八尺,从现在开始,记住再不可妄议舞帅与劫帅的作为。没有根据之事,不可乱说,要小心祸从口出。鸿军帅是伤痛我义父之去而辞世的,这中间没有阴谋,没有出卖。铁血镇被困惊虹,那是运气不好。我们的仇人现在只有一个,就是惊虹人。将来也还是只有一个,就是西蚩人。其他的再不用多管,不需多问。”
“为什么?”诡八尺不明白大叫。
“不为什么!”浅水清厉声道:“总之从现在起,军中不可有任何这方面的流言传出,如果有听到谁在私下议论此事,就以诽谤军心之名杀之,这其中也包括了你,你听明白了没有?!”
诡八尺心中一寒,慌忙点了点头,浅水清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八尺,你要记住了。能成大事者,就必须忍人所不能忍,凡事要多考lǜ
一些……你当明白,此事一旦传出的后果会是怎样。”浅水清终忍不住点拨了诡八尺一下。
诡八尺这才恍然大悟,他小声问:“那以后……”
“没有以后!”浅水清疾言厉色道:“现在我们要考lǜ
的只有生存,暴风军团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后盾,是我们的支援,所以没有所谓的以后。在任何时候,我们都要表现得比以前更支持暴风军团,其他的事我来考lǜ
,而你,只要做好我交代你的事就够了。八尺,我教导你第二句话,就是不要轻易吃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否则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是,师傅!”诡八尺老实地低头。
秋水渡口一战,让诡八尺立了大功,然后是换掉军鸽,发xiàn
西蚩公主,自从进入惊虹以后,短短两个月时间,诡八尺这个小家伙竟然连立三场大功,如今许多人已经开始把他当成小英雄看待了。然而正是如此,浅水清才不得对其重重敲打一番。
玉不琢不成器,小东西的胆子太大,运气太好,但是再放任他这样下去,幸运之神不可能一直眷顾他。铁血镇如今面对的敌人,一个个都凶狠如豺狼虎豹,若对八尺放任自流,只怕他早晚闯下大祸。但是象诡八尺这样聪明伶俐的小东西,就这样圈着他反而扼杀了一个天才少年的成长,因此浅水清才因势利导,首先教导他两样东西,一就是学会忍耐,二就是学会放qì
,但却并不做强行要求。这中间如何辨别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该放qì
,就要看诡八尺自己的领悟能力了。
眼看着诡八尺低头识教,浅水清满yì
的点点头:“八尺,你要记住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在对待暴风军团这个问题上,更不能只听你若紫姐姐一面之辞,毕竟这里面有些问题,我还没有想通。”
“什么问题?”诡八尺惊奇问道。
浅水清没有回答,他看着天际烟云,悠悠叹了口气:“八尺,你先睡觉吧。在所有事情理出头绪前,我不会回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