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与败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含义。
与败退相比,突围重在进攻,主要用于以寡敌众时,我方士气尚佳却不宜久战时采用的一种战争手段。它不象作战失败时的撤tuì
,士气丧失,被人从后面衔尾追击,将背部留给敌人。即使留下大量的殿后军,也注定了会死伤惨重。
突围要求弱势的一方采取进攻与主动的态势,在他们真zhèng
突pò
敌人的封锁之前,他们甚至应该拥有某种战术层面上的优势,可以在短时间和小范围内打败打垮敌人,制造出局部的胜利,从而为突围制造有利形势。
这两者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败退是以失败者的姿态进行的,而突围则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进行,两者之间虽都属于主动脱离战争,弃而败逃,对士气战术的影响却极为不同。败退更显被动,突围则更见主动,但是对士兵素质要求也更高。
当浅水清做出突围的决定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把手中能用的全部战力发挥出来,务求以最大最猛最强烈的态势打垮对手,从而制造出突围的条件。凭心而论,以天风军和护民军的战力对比,这一点的确不难。
东门战场上,烽烟四起,天风铁骑充分发挥出自己强dà
的攻坚能力,披坚执锐,所向披靡。浅水清以锥形阵为突击箭首,两侧由熊族武士卫护,后方是长弓手们不停地射出死亡之箭。他们的突围速度并不快,却胜在稳健。
护民军虽然如海浪般汹涌潮卷,铁风旗却象是一支惊涛骇浪中的风帆,逆风航行,虽颠簸却不倾覆。作为这艘生命之舟的掌舵手,浅水清再次发挥出他冷酷的战争本性与天生的作战才能。
“抛弃一切辎重粮草,所有士兵轻装简行,强冲硬杀,将道路开得阔一些,避免被敌人重围绞杀的风险。铁狮营布线阵防御,卫护我部后侧。”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颁布下去,铁风旗冲出大梁城的突围行动有条不紊的展开着。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即使是在这种时刻,他们的突围看上去也更象是针对对手展开的一场屠杀而非逃跑。
与他们冷静而残酷的表现相对应的,是护民军开始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
漫山遍野里,密密麻麻数都数不过来的护民大军,如汹涌的海浪,海浪虽凶猛,可以冲垮堤岸,淹没大地,但是对于在浪里翻腾自如的游鱼却无任何的办法。
战争中一门最重yào
的学问就是:战力的大小与人数并不太大关系。
当铁风旗的战士死守大梁城时,这座城市漫长的城周为护民军提供的一条长达三十里周边的可攻击带,面对这种形势,他们可以发挥出的战力也就可以达到最大化。
但是当铁风旗紧缩成一只有力的铁拳时,随着其可攻击面积的大幅度缩小,相应的是护民军可供发挥的战力也在随之减少。整个铁风旗以骑兵开路,如一把尖锥直刺,身后是双锋阵,前有重装武士,熊族武士,中有飞斧手投矛手,后是长弓手,远中近多重交叉火力网通过严密配合的战阵演练在这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尽管处在高速运动的状态之中,其阵型却依旧整齐,充分显示出一支纪律部队的高效机能,完美的诠释出一支强师劲旅的真zhèng
内涵。
而护民军松散的组织架构,庞大而并缺乏训liàn
与合zuò
的毛病在这刻却毕现无遗。
当虎豹营的战士以磅礴万钧之势强行从他们的头顶跨过,两侧受到长弓手疯狂而猛烈的如雨暴击,少数死里逃生的战士又面对熊族武士的大砍大杀时,能够躲过这场灾难的人实在是死之又少。前面的人在哀号,后面的战士却因为够不到前面而发出愤nù
的喧嚣。当好不容易能够站到对手面前时,却发xiàn
那是因为前面阻拦的战友都已死光死净,心中的惊惧尚未消除,迎面而来的是那持续不断的狂暴打击。
倘若从空中俯瞰这番场景,那么大梁城东门之外,大片大片的战士固然是将整个空地铺满得严严实实,铁风旗冲出城门的劲旅却如一辆横冲直撞的大卡车,将一切挡在前路的阻碍都撞个稀烂。尽管人潮如海,他们的攻击势头却绝无减退,照此情形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冲出包围圈,然后止水土地上,海阔天空凭鱼跃!……
易星寒和石容海他们从西门外赶过来时,铁风旗的人已经冲杀到离大梁城有三百米远外的地方了。再冲出二百米,差不多就可以突出重围。他们在人海中如一台绞肉机般的厮杀,绞灭一切生命,来去纵横,所向披靡,看得易星寒等人脸色直发青。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天风军战力之强劲。
易星寒沉声道:“浅水清,你以为你真能如此轻易就突出我部重围吗?哼,石兄,怕是还要麻烦你一下子了。你手里那五百重骑正是敌步兵大方阵的克星。只要你命这五百重骑从中间穿插过去,将浅水清的部队分割成两块,令其首尾不能呼应,战阵凌乱,则再不能发挥其组织优势。我军就可以将其从容分割包围,聚而灭之!”
石容海点点头,手中旗帜摇动,他的身后,赫然正是当日在蓝草坡上铩羽而归的五百铁血重骑。
这五百重骑,当初在蓝草坡被浅水清的甲城防御体系所困扰,没能发挥出其应有的攻坚作用,但在这刻,铁风旗打算逃离的一刻,却将发挥出至关重yào
的作用。一旦让他们突击成功,撕裂铁风旗的阵型,则铁风旗被淹没在这茫茫兵海中的唯一下场就是全灭。
随着旗帜飘摇,大地震动,五百铁骑狂摇出雷霆轰鸣之气势。他们虽只有五百人,但同样训liàn
精良,纪律严明,最重yào
是他们对天风军有着同样的刻骨仇恨。
在这个最能发挥他们强悍攻击力的大环境下,五百铁血重骑再不用担心任何问题,唯一要做的就是举起他们手中强硬的钢铁长矛,将对方刺个通透,踩成齑粉。他们虽只有五百人,却比那成千上万的大军所带来的震撼更要强dà
,更要令人难以应对。
当浅水清高坐马上,眼看着远方那飚扬而起的条条尘烟时,眼神凌厉如电。
那一刻,他知dào
真zhèng
的考验在这刻才刚刚开始。
要想突出重围,就必须先解决掉这五百重骑!
征蹄轰鸣,身影如电,大地在这一刻如水般沸腾,卷起滔天血浪。
重装骑士们高呼着胜利的口号,汹涌的气势若那飓风层卷,呼啸出凛冽苍茫之势。
身旁的东光照大呼起来:“浅少,是石容海的那五百重骑兵!妈的,绝不能让他们靠近我们。”
浅水清冷冷回道:“我看见了,无双,命令长弓营向右侧一百五十米处放箭!”
一声令下,三千把紫杉长弓发出铮铮的弓弦鸣响,如一连串动听的交响乐回荡在这天地之间。天空中烈日的光芒被空中的铁箭大潮所覆盖,变得一次次明暗不定,长箭呼啸着穿越苍茫,落在重骑兵的身上,如冰雹砸屋檐,落出一连串打击乐般的好听声音,咚咚直响。
有着厚重铁铠的重骑武士们完全无视疯狂淋浇的箭雨,他们身上强有力的护甲是他们最可依仗的护盾,除少数重骑兵被箭穿过铠甲的薄弱处外,导致受伤落马外,大部分的重骑兵根本不受阻滞。转眼间他们就又冲出数十米的距离,一路狂奔着冲击。为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铁风旗身边,给他们以最大能量的伤害,他们甚至连挡在前路的护民军战士也一路践踏过去!
“这样不行!这些重骑身上的防御很强,我们的箭对他们几乎不起作用。”无双大叫。
浅水清冷冷道:“布两翼飞阵,标定距离一百米,覆盖式射击,连续射击二十次,不许停。”
两翼飞阵,一种其特殊的阵型。它与锥形阵恰恰相反,后者是尖后实的锥刺形状,两翼飞阵全是前宽后窄的大松散阵形。
无双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浅水清要在这个时候命令长弓营布两翼齐飞阵,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照做了。战场之上,服从命令就是第一要务,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和询问。
当石容海的五百重骑已经奔驰到离铁风旗本阵不过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时,铁风旗也动了。
三千名熊族武士在穆沙尔的率领下离开本阵,狂呼海啸着迎向那五百重骑,他们要在对方冲破自己的阵形之前将敌人拦住,和他们做一次殊死拼搏。
无双的长弓手开始发威,标定距离一百米的方圆之内,无数劲箭落下,插满茫茫荒野,不过这一次,他们的任务不再是杀伤敌人,而是阻截敌人。
面对五百名铁血重骑的强悍进攻,浅水清唯一的应对之策就是以强对强。
这一次,他再不会舍不得熊族武士的命了。
他要这三千名人熊暴汉与用钢铁对方武装到身体每一个部位的重骑勇士做一次激情碰撞,用力量去对抗力量,用鲜血去交换鲜血,用生命去博取生命!
“铿~!”的一声清脆鸣响,浅水清抽出腰下长剑,仰天大吼:“铁风旗的兄弟们,敌人虽多如蝗蚁,我部却兵戈峥嵘。两军相逢勇者胜,天风——浩气长存!杀啊!”
“杀!!!”铁风旗将士同时呐喊出这摇天动地的狂暴吼声。
突围之战,首重士气,这一场战事,浅水清再无取巧之必要,惟有激发战士们心中的血性勇气,与敌人做最后的殊死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