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啸啸,处处风声鹤唳,易星寒策马狂奔。
终于得到了自由,摆脱了囚笼的束缚,换来的却是肩头上重重的担子如山般压下。
夜影憧憧里,马儿在快跑,他的脑子也飞速掠过一个个想法。
国势衰微,止水已将不保,边境数万大军枕戈待旦,随时进兵,到底要如何才能保国保民,他斟酌再三。
浅水清提出弃国保民的口号,他不是不同意,可如果可以,谁会愿意轻易放qì
自己的国家。
哪怕这个国家,是一百年前偷来骗来的,但她毕竟存zài
了一百年,爱国忠贞的思想,早深深浓入他的血液之中。
不过目前要考lǜ
的,首先是该从哪一步做起。
要如何,才能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他想起了浅水清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任何事物,皆有正反两面。作为一个将军,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看到每一个可能存zài
的敌人,同时找到每一个可能存zài
的盟友。无论你是正义之师也好,残暴大军也罢,一路所过,总能找到你的支持者与对立者。倘若你要在止水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这份礼物,仅仅只是开端。它可以帮zhù
你打造声誉,却首先需yào
你有一个将其施展发挥的舞台。”
“拉拢一切可拉拢的,打压一切可打压的。天风军如此,止水军如此,你也是一样。”
拉拢一切可拉拢的?易星寒心中苦笑。
看起来,那个自己最不愿去,最不想去的地方,如今却是非去不可的了。
安流,是止水内河三省中的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县。
在止水国人的眼中,它是如此的不着眼,缺乏特产,资源全无,惟有悍勇的民风给当地官府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安流的特产,就是强盗土匪。
最近三年里,安流换了四位县官,每一任都是不得好死。
他们有的人历经图治,试图重整安流,有的则心地贪婪,想要刮地三尺。任你是清官也好,贪官也罢,到了这安流县的地皮上,却都得守着规矩来。
这规矩就是:安流的十三路总瓢把子杨铭浩,是这里的老大,县太爷是老二。
不过如今,杨铭浩坐在这所谓的“十三路总瓢把子”的位置上,也有些不得安生了。
天风军打进来了,而且在一路向着这一带开进。
听说那个天风血魔浅水清,一路所经,鸡犬不留,反有对抗者,但杀无赦。手下人数虽少,却个个是能征惯战之士,止水军一败再败,眼看着国将不国。
这个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商有龙已发出全国抗战的檄令,但是止水高层常年**,民心不堪,纵有一两个天纵之才也是没用。国主昏庸,想要国民揭竿而起,奋而保国,保的却是他羽家天下,令人难免有些不愿。可要说投降浅水清,只怕他愿意,手下的这帮兄弟也未必愿意。
那个时候他一筹莫展,或许带着兄弟离开这里才是上上之策。
只是,天下虽大,又哪里才是自己这三千多号兄弟的理想之地呢?
就是在这个时候,有手下来报:“当家的,有人求见。”
“什么人?”
“不知dào
,来人不肯说,只声称自己姓易。”
姓易?杨铭浩心中一跳。
他站了起来:“长得什么模样?”
“戴着斗笠,夜黑看不清楚,只知dào
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难道真是他?
杨铭浩大叫道:“立kè
放他进来,叫老二老三他们都也过来!”
风雷十三道,纵横止水内河三省,手下兄弟三千余众,曾几何时,他们的老大杨铭浩竟也会如此紧张一个未来人?
易星寒跟在领路人的后面,亦步亦趋地走进议事厅的大堂,心中感慨。
三年不见,这里依旧如故。
斗笠下的眼睛,带着薄薄的雾气,略显湿润,他来到大堂站定,缓缓抬起头,摘下斗笠。然后他说:“大哥,别来无恙。”……
眼中,是一片水气蒸腾,氤氲着湿意,还有些许的怒意。
杨铭浩的身体在颤抖,甚至身旁的兄弟们,也在一起颤栗起身躯。
小十三,真得是小十三回来了?
所有曾经的埋怨,曾经的不满,曾经的愤nù
与怨怼在这刻一下子化为乌有。
他曾经无数次梦到自己重见小十三的场景,他猜测如果有天自己重新见到这个混蛋小子,自己会狠狠地给他一巴掌,然后打断他的双腿,让他再也跑不了。
也猜测自己会对他不理不睬,弃其而去,就当自己从未有过这个兄弟。
他猜测过很多场景,却从未有一刻,象现在这样。
看着自己的兄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颤抖着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身旁的老二项熙良,老三焦义光还有其他十多个兄弟一起扑了过去,这个捏捏他的胳膊,那个拍拍他的脸蛋,同时喊着:“这臭小子没死,真得没死,不是诈尸还魂呢,老大!”
杨铭浩怒哼:“我诈你妈的尸。”
一番热闹后,易星寒被带到了一张椅子前,二哥项熙良指着那椅子说:“三年了。你走之后,这张椅子就一直空着。风雷十三道成了十二道,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是滋味。上半年听说你被抱飞雪那***下了大狱,气得大哥想去劫囚,还是众兄弟劝阻了他。这半年来,大家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三重天被天风人打下来后,大家都猜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现在却活蹦乱跳地回来了。既然这样,这张椅子就还是你的。天风人打他们的,咱们就继xù
干咱们的买卖,逍遥自在,一起快活。那过去的事,就再也休提了。”
易星寒只能苦笑。
过去休提?若是不提,自己何苦回来这里?只怕二哥是故yì
这么说的吧?
或许,自己该找个好时机再提出来,比如……先哄洪大哥?
可惜,自己却是没有时间的。
他无奈道:“二哥,你们真得不想知dào
,我这半年里都经lì
了些什么吗?”
杨铭浩冷哼:“你被抱飞雪以窜逆之名下狱,无论经lì
什么,都不会是好事。你若不是无奈,只怕也不会愿意和我们这些土匪强盗在一起。你既然回来,只怕也是另有图谋。老二,你就别为难他了,那张椅子,明个还是找人劈了,当柴禾烧掉吧。”
他心里高兴,嘴上却依然酸溜溜地生气,显然还在为当初易星寒的突然离去而介怀。
这也难怪,好好的风雷十三道的瓢把子不做,好好的十几位结义大哥不要,却偏偏去做了什么官兵。自古官匪不两立,小十三太过任性,哥哥们能怎么想,又怎能不心伤。
多少年来风雨同渡,众兄弟早结下了深厚友谊,突然间少了一个,谁都不是滋味。
三年了,好不容易渐渐看淡了这份心思,突然之间,这个人又冒了回来,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的令人难以揣摩。众人的心中,又怎能不百般滋味齐上心头。
易星寒对着杨铭浩跪了下去:“大哥,当日离开,是我不对。我只是觉得,国难当头,总该为国为民做点什么。我易星寒无能,不能保国安民,反做了天风军的俘虏,心中有愧。”
杨铭浩霍然转身:“你做了天风军的俘虏?”
易星寒苦笑:“大哥终于有兴趣听一听我的经lì
了吗?”
杨铭浩的眼神收缩着,死死地盯着易星寒,好久,他才说道:“听说天风军正在向这一带一路杀来。我只希望,你不是他们派来的说客才好。”
易星寒正色道:“大哥常教导星寒,做人,得有骨气。我易星寒骨头可断,骨气断不会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