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骑飞骏在草原上刮起一股凌厉狂暴的旋风,向着草原的深处漫卷延伸开去。

在那之后,数十骑飞雪卫组成的骑队同样以追风逐日的速度,紧追不舍。他们呼喝连连,蹄声阵阵,仿佛对方就是跑到天之涯,海之角,也要将其捉拿。

天空中不时有飞雨星矢划过,那是追兵射出的刚猛之箭,一支支落在身边,形势凶险至极。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是马车,他们的速度比我们快!”浅水清大吼。

拉车的马已经被长鞭抽出了道道血痕,它们奋力狂奔,终还是不可能跑得过那些没有负累而骑术精湛的骑兵。

“怎么办?”云霓惊慌大喊。

“你会骑马吗?”

“会!”

“那就准bèi

弃车!”

“可是这些马上没有鞍。”

“那么你会骑无鞍马吗?”浅水清的问话有气无力。

云霓的回答带着哭音:“我还有得选择吗?”

浅水清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是啊,我们都没得选择了。”

他猛然大吼一声,一把抄起云霓的细腰,将她稳稳放在前面的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自己也随后跃上一匹,虎牙劈下,缰绳断裂,两匹脱缰的骏马扬蹄长啸一声,迈开四蹄发足狂奔……

追逐,如一场正在进行中的死亡游戏。速度,是衡量胜利的唯一标准。

浅水清可以庆幸的是,这是两匹为豪华马车服wù

的骏马,当他们摆脱束缚真zhèng

跑起来时,所拥有的速度,不是飞雪卫的战马所可以比拟的。倘若不是没有鞍绳限制了骑术的发挥,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摆脱了后面的追兵。即便如此,此刻的身后也只有寥寥数人跟了上来。

从清晨到日暮,在跑了整整一天之后,马儿终于开始跑不动了。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浅水清就算抽断了鞭子,也没法让可怜的马再度跑起来,他们口吐白沫,步履蹒跚,象个喝醉了的老汉,可是在追兵锲而不舍的追逐下,浅水清不得不狠下心一次又一次的扬起马鞭。

在夕阳落下前的那一刻,浅水清胯下的那匹马首先发出了凄惨的悲鸣,无力地倒在了这片广袤的草原之上。首发眼神中透出无助的绝望,令人心悸。

随后不久,云霓的马也倒了下去。

遥望身后,远端地平线上的小黑点已经只剩三个。

他们的马,也死了,在同一时刻。

骑兵变成了步兵,可他们却继xù

坚定不移的向着自己迈动脚步。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浅水清叹息。他上前扶起已经累得不成样的云霓,深一脚浅一脚地继xù

前进。

“我……我走不动了。”云霓哭着喊。

“走不动也得走。还有三个家伙跟在我们的后面……如果只有一个的话,我到是不介yì

和他们拼一次命。”浅水清拽住云霓的耳朵,少女发出尖锐的呼喊,被他一路拉着往前奔。“你混蛋!你这个大混蛋!都是你害了我!”云霓拼命的用粉拳击打浅水清。

浅水清却一言不发的继xù

前行。

草原上萧索的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落魄的一对男女在这茫茫清野中追寻着那一线生天,在草原上划出一道坚强不屈的生命特有的印迹……

夜幕再次降临,星光点点,如情人的眼,对着你一眨一眨,总能令人产生出无限美好的遐想。

云霓疲惫欲死,躺在草地上只想睡觉。那只大手却扶住她站了起来:“走,趁着现在天黑,追兵看不到我们,咱们赶快上路。现在是摆脱他们最好的机会了。”

“你是说,跑完这一段我们就能休息了吗?”白莲花般好kàn

秀气的姑娘这刻几乎成了草原上的野草,满面的风霜,眼珠中溢出两汪悲凉的清泉。

她……其实已经很坚强了啊。浅水清叹息。他点点头说:“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段。熬过去,后面的路就海阔天空了。”

姑娘咬咬牙继xù

上路。

好久。

“我饿了。”她说。

黑夜里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从声音中分析出她的无助。现在,浅水清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了。

浅水清从怀里摸索着什么,然后掏出虎牙,在上面划了几下,然后转身对她说:“不要咀嚼,直接吞下去。”

入味的感觉怪怪的,她好奇地问:“是什么东西?”

“生马肉,马死后我从上面匆忙割了几块。”

云霓的脸色大变,掐着自己的喉咙就要吐。虎牙闪烁出慑人的寒芒,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浅水清恶狠狠的道:“如果你敢吐,我就杀了你!”

那一下,她终于没能吐出来。

看着她勉强吞下那几块生马肉,浅水清笑了笑:

“不好意思。假如我说:想活下去就不要吐这一类的话,我猜你还是一定会吐出来的。同样的意思,换种方式来说,有时候效果会更好。”浅水清的话语里充满了挪逾,云霓看他的眼光象是要吃人。

浅水清很不满yì

这眼光,于是小姑娘再次被刀子逼着,又吞下去几块生马肉。

几块生马肉给了她愤nù

的勇气和力量,她大喊:“难道我们就不能不吃生的吗?我身上带了火石的!”

“火光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我也不知dào

现在有没有甩掉他们,没准没有甩掉,反而让他们趁机把距离拉近了也说不定。总之,今天天亮前我们不能停下脚步,我要确保一觉醒来之后,我不会在我身边两米外的地方发xiàn

有几个止水国的骑兵站在我们身边虎视耽耽,同时用他们手中的长矛指着我们的脑袋。”

云霓凄然喊道:“你是说今天晚上我没法睡觉了?”

“没错。”

“可是我很困啊!”

浅水清再一次亮起了虎牙:“疼痛,可以让人去除困意。需yào

我帮忙的话就尽管说。”

云霓立kè

闭嘴。她刚刚发xiàn

,原来身边的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魔鬼。

天知dào

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无视军部条令绑架自己,而现在自己的这番遭遇也是因为他擅自带着自己引开骑兵,冲进这茫茫草原。

假如仍能和护粮队在一起,她根本就不用受这样的罪。

可自己却有眼无珠,还用这世上最好的伤药治疗了他的屁股。

该让这个家伙的屁股活活烂掉的。她愤nù

地想。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会对他大起好感!

心中的怨气升腾,她恨不能立kè

杀了浅水清。

但是浅水清,却只是淡淡的道:“走慢点没关系,可是不要停。”

云霓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昏了过去……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草原上的夜晚,春寒陡峭,云霓哆嗦着发抖的身躯,忍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喷嚏。

她出身大家,身娇肉贵,从没经lì

过这样的辛苦,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现在身体疲累,昏昏欲睡,寒意侵袭身子,只怕随时都可能病倒。

“我……我怕是真得不行了。”云霓凄苦道:“放开我吧,让我死在这里。你自己逃生去吧。”

浅水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他开始生火了。

火堆趋散了寒意,带来了温暖,云霓突然觉得人生从没有比烤火更令人感到愉快的事。她靠在火堆旁躺下,枕着浅水清给她垫的衣服,用轻柔的声音说:“你现在……不怕他们追上来了吗?”

浅水清悠悠回答:“我怕,但我不会逃避。战士的宿命,是战斗至死。既然上天选择了我来保护你,我就会面对这个责任……我们已经跑了太久,天也就快亮了。好好休息吧,睡上一觉,你会发xiàn

这里的天空依然是蓝的。”

于是,云霓沉沉的睡去。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她疲惫而绝美的面容上,睫毛微微抖动,微挺起的鼻梁,鼻翼做着有节奏的呼吸,姿态好kàn

之极。

浅水清微微一笑,手持虎牙长立而起。

他走向那火光无法触及的暗处,望着眼前那朦胧着迷雾般的黑暗,朗声说道:“出来吧。追了那么久,你也累了吧?”

阴影如生命般蠕动,黑暗中走出来的少年,神情中带着决绝的刚毅。身上的盔甲依然鲜亮,在火光的映照下,甲片闪烁出水面磷光般的波纹。

“我叫易星寒。”少年傲然说。“我是飞雪卫第二队,一年期士兵。”

“一年期?”浅水清侧了侧脑袋:“我以为飞雪卫都是从老兵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哪一个的从军年龄都不可能低于三年。”

“总有例外。”少年傲然回答。

浅水清点了点头:“是啊。三十九个人追我,就你一个追到现在,追到这里,要是没点本事,怕是进不了飞雪卫的。”

易星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仇恨的狰狞:“我们三十九骑士兵,这次为了追你倾尽马力,如今已大部分失散在这草原上。丰饶草原如今泰半由天风人控zhì

,到时候能活着回到止水的,只怕连半数都不够。为了已经死去和即将死去的兄弟,我都要杀了你,还有她。”

他缓缓擎起战刀,刀锋升起一股炙烈浓郁的死亡之气,遥遥指向浅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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