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老六顾秋水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和老五蹲在厨房沟边玩耍,老五突然脱了裤子蹲在沟边撒起尿来。“好啊!”老六惊叫:“你在这尿那我也尿!”说尿就尿,老六低头看着一大滩尿液在干躁的水泥地面泅开,开心喊道:“我比你尿得……”一个“多”字还未喊出老六心猛一沉,梦中忽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也就是说……老六吓醒了,她伸手朝屁股下摸去——
外屋响起趿鞋的细碎声,屠八妹披衣下床,拧亮手电筒朝里屋走去。刚走几步耳中就听到低低的啜泣,她脚下一顿,随既快步奔至里屋,手中电筒朝大床上一照,见老六如惊弓之鸟般贴在床尾墙角落里。
屠八妹俯身抓起地上鞋子,老六惊慌失措伸手想去拽被子遮挡一二,她刚碰到被角老五就一把将被子扯过去蒙在头上。屠八妹一手擎着鞋欲待落下,电筒光晃到老六祼露在外的两条大腿上,她大腿内侧鞋印叠鞋印,青紫交错,鞋底纹路清晰可辨,看得屠八妹一愣,手上鞋子再也无法落下。
“咔、咔、咔……”桌上老式机械座钟在静夜里不知疲倦地走着,屠八妹翻个身,片刻后,又翻个身。“咔、咔、咔……”秒针声响落在心上仿似变成千斤巨石,压得屠八妹喘不〖三五?中文网
M.35zww.
n
e
t过气来,她掀开被子,一脚下地踩在鞋上,探手抓过桌上座钟,拧开座钟后盖,欲待卸下发条,愣怔会,暗叹口气,又将座钟放回桌上。放回时手重了点,顾西“嗯”的一声,她望向顾西没敢再动。隔会,除去秒针“咔咔”声之外四下复又安静,她才缩腿躺回床上。
凌晨五点屠八妹起床了,她在厨房舀盆冷水先洗了把脸,再捅开炭炉灶架锅熬上猪食,熬上猪食再又去刷牙梳头。等她梳好头发顾拥军和顾爱民也起来了,每周二这个点她俩都要赶早去电厂捡炭渣,电厂烧锅炉倒掉的炭渣有些可以二次利用,早几年捡的人挺多,这两年捡的人虽不及过去一半,但若去晚了别说炭渣连炭灰都没得捡。
“今天不用你俩去,我去捡。”屠八妹拎着背篓出来,老五爬起揉着眼说:“妈,我跟你去。”屠八妹眼一斜,“睡你的觉。”
老五没想到一觉醒来恩宠已一去不复返,嘟着嘴极不甘心地悻悻躺下。
屠八妹到电厂时第一车炭渣已出,先到的人正埋头用短钉耙圈着炭渣,屠八妹紧走几步从背篓里拿出钉耙立即投入战斗。
所谓圈炭渣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挥着钉耙先把炭渣都耙到自己跟前,然后再挑选能二次利用的。通常耙到自己面前的那堆炭渣就属于自己,这几乎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没人会再去你圈的炭渣里跟你抢。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赶早来捡炭渣的多是半边户家庭及住在电厂后面板桥乡的村民,还有极个别就是屠八妹这样子女众多的困难户家庭。半边户家庭一只脚踩在乡下一只脚踩在镇上,却自觉社会地位高于乡下人,便想当然的认为乡下人没资格跟自己争抢优质炭渣,你一个乡下人敢圈炭渣就属僭越。你敢僭越,他就敢坏规矩。
“胆子还挺大,你们是镇上职工家属吗?谁同意你们来这捡炭渣的?”
“我们村里的人一直在这捡……”
前者说话气焰嚣张,后者声音跟蚊子叫似的,前者白眼后者,挥起钉耙把后者圈的炭渣往自己跟前耙去大半。
屠八妹撅着屁股一边圈炭渣一边扭头朝二人瞟了眼。这一瞟,认出后者是蔡屠户家的二丫,经常帮蔡屠户守肉摊,屠八妹因见她老实软弱,又感念蔡屠户上回不计仇帮过自己,当下二话不说上前帮她把炭渣又耙了回来。
“喂,你搞什么鬼?”半边户家属认得屠八妹,她就住在三食堂边上。屠八妹直起腰,“你没长眼睛呢?我搞什么你不都看到了?没你这么欺负人的,要欺负人也别捡软柿子捏。”半边户“哼”了一声,“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第二车炭渣来了,两人没功夫扯皮,各自挥舞着钉耙投入到第二轮圈炭大战中……
电厂工人推出第三车炭渣时天边已露鱼肚白,顾拥军提着一桶熬好的猪食走在菜园小径上,有口哨声响起,她转眸看去,猫耳穿着大背心从他家菜地里的茅厕钻出来,边吹口哨边低头拉着裤裆拉链。她还来不及收回视线他就抬头看到她,他用口哨吹她的名字——“拥军~”
耳根隐有烫感袭来,她头一低,快步朝猪圈走去。
两只猪崽挤在食槽前“吧叽吧叽”吃得不知有多欢实,顾拥军撂下桶视线没有落点的痴痴看着,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入神,以至猫耳蹑手蹑脚走来竟未察觉。猫耳扒在猪圈门边,探头用口哨在她身后又轻吹一声,“拥军~”
她脊背一僵,条件反射般猛扭过头,对上笑嘻嘻的猫耳,她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慌得一双眼不知往何处安放。为掩窘态,她抓起桶里铁勺背对猫耳俯身搅着食槽里的猪食。她只顾掩窘态,却不知一截腰背随着她手臂拉伸动作在衬衣下时隐时现,撩得正值血气方刚的猫耳在雄性荷尔蒙的刺激下,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喂……”顾拥军大脑“嗡”的一声炸开,她返身想推开他,浑身却使不上半分力,反被他搂得更紧。
铁勺滑落,铁柄碰到一只猪崽头上,猪崽闪退两步,目光幽怨的掠过紧紧相拥的两人,“哼叽”几声,似对他们惊到自己用餐表示抗议。
抗议无效,顾拥军和猫耳浑然不觉,此刻两人眼里心里除却对方只怕再无世间他物。好在猪崽也没想着让他们给自己一个说法,哼叽几声后复又上前将头伸进食槽里继xù
大快朵颐。
“拥军……”
猫耳两手捧着顾拥军的脸,舌尖笨拙地顶开她的唇,她试探着回应,当两条舌尖纠缠在一起时,一声“大姐”惊得顾拥军魂飞天外,一脚碰翻了猪食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