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将军府。

与往日格外地不一样。

将军平日里虽然关心夫人,但是也不至于保姆式环绕。

但是如今,斟茶递水、铺床叠被、洗衣做饭居然都亲自动手!

好似丫鬟一样作低伏小的,愣是吓得青松院的伤兵们以为将军打算退役了。

如今将军府改建之后,台阶皆为平地,许多伤员都方便随意出入。

加之莫尘叶梨也没什么架子,大家就好像住在同一个大宅子的邻里一般。

出入打打招呼。

像如今,伤兵们会自发浇花浇树,除草施肥。

维护将军府的绿植。

今日将军路过,手上提着铜盆,一路喊:“让开,梨儿要洗漱了。”

他每次路过一个下属,就会嘱咐一番。

比如走到浇花处:

“这个树是该浇多一点水,梨儿怀了身孕,多点树荫才不会晒。”

再走到扫地的下属处:

“落叶和石头都要扫干净,梨儿有了身孕,万一摔倒了就不好了。”

凡此种种。

不一而足……

没过一会儿,整个将军府都知道即将有小将军了!

大家纷纷来到主院外,给夫人祝贺。

吓得叶梨手一抖,拿在手上的茶杯差点就掉了……

也玩得太大了吧?!

怎么全世界都知道了!

看着外面一个个热情洋溢的笑脸。

满院子的祝福。

叶梨心里既开心又愧疚……

她瞪了瞪莫尘,心道:就你大嘴巴,这才多久?全世界都知道了。

她不知道莫尘如今看她,那是加了十万八千个滤镜一样。

自己小娘子瞪一眼,看在他眼中,那是一个千娇百媚般的含情回眸,端的是娇羞万分,心跳加速。

送走了一众前来祝贺的亲属,叶梨终于靠在了椅背上,长须一口气……

这回玩大了,看来真的要想办法,在北辰国回来后怀一个孩子了。

她原本只是为了不让莫尘伤心,想让他知道还有一个血缘至亲的宝宝等着他。

她此去北辰,前路迢迢。

苏泽兰让莫尘不放心,自己又何曾放心卢婉宁。

既然注定要异地恋一阵,那就先借下宝宝的由头,让他吃一颗定心丸。

没想到呀,纯情不已的将军大人,初为人父后,愣是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了。

叶梨哭笑不得地看着莫尘,莫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上前来抱着她:

“渴了?还是累了?”

叶梨摇了摇头,咬了咬唇说:

“我要去收拾行李了。”

……

即将离别。

该来的总会来。

叶梨抱了抱莫尘,示意他不要担心。

莫尘忽然问道:“你可曾后悔?”

叶梨没有言语。

只对他笑了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

叶梨转身,去卧房收拾行李。

她不满足于单纯的解毒,既然有幸去别的国家,那就趁机好好拓展一下事业的版图。

昔日李思逸说,她拥有的技术可以成为首富。

八字都还没有一撇,还没实现呢!

苏泽兰坑了自己一把,自己就去他的国家,好好搅个天翻地覆!

————

翌日清晨。

天色还没亮,许多人还在熟睡中。

但是将军府门口已经悄悄停了两辆马车。

牧神医早已收拾好行李,正坐在马车等着,那只金丝虎异样乖巧地坐在车里,好似吉祥物一般。

牧神医每每看见,都喜欢得不得了。

人老了,见惯了人心,就更喜欢天真活泼的小动物了。

牧神医在车上,一边抚摸着猫咪,一边等着不争气的徒弟过来。

当初哭嚎着要一个发烧的药,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偏偏对外说是自己师父给的生子药。

整得这些天,将军府的伤兵,个个来他屋门前,都说想要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堂堂苍云牧家,一代神医!

竟然被求着要生子药,还因此被夸赞妙手仁心。

自己的一世英名,那是专治疑难杂症、苦心孤诣钻研毒术才打响的名头!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

将军府门前。

莫尘昨夜一夜未眠守着叶梨,此刻站在门口。

他紧握着叶梨的手,正是挣扎得很……

叶梨虽然也有不舍,但是一想到去了北辰,就可以说话了!

打破原主的禁制,她觉得生活一定会更有趣。

而且不是抽到了上上签了吗?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就当是去旅游,顺便考察北辰国怎么开酒楼分店好了。

莫尘亲了亲她,她对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然后转身干脆利落地上了马车。

徒留莫尘一个人不舍。

她此行去北辰国,不方便透漏真实身份,将军府需要一个人守着。

叶梨安排了一个卧床休养的伤兵,戴上假发,枕头塞在肚子里,装作是有身孕的“夫人”,每日定时出去院子里散散心。

这些天,将军府传出叶梨有身孕的消息后,便谢绝了所有的拜帖。

声称夫人自小不能说话,体弱不已,这才怀上第一胎,因此需要静养。

整个将军府自此沉寂下来。

……

莫尘望着远去的马车,独自出神。

白发老者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将军府,沉吟着说:

“为师替你高兴,此前不知道这个哑女竟如此重情义。”

“那蛊毒无甚大碍,她此去北辰,我已经派人去一路扫清障碍,北辰王既然心悦她,自会保护她周全。”

“她出发前扬言怀了你的孩子,苏泽兰此人芝兰玉树,定不会强人所难,此去既能治好哑疾,也能平安诞下你的孩儿。”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白发老者自顾自地说着话。

但是莫尘仍旧沉默不语,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哪怕再周全的谋算又如何,自己不在她身边……

这份担心无人可诉。

白发老者见莫尘一直沉默,终于还是使出了杀手锏:

“你母亲的尸骨,可还等着你去取回来呢!”

“我已经筹备多年,你切记不可心软,要手刃仇敌,为你爹娘报仇!”

“至于你的孩子,我会替你养大,把他抚养成人的。”

————

马车的车轮咕噜咕噜地往前走。

往北辰国的方向而行。

叶梨自从上了车,就侧躺着补眠了。

昨夜压根没有睡好。

她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牧神医看不惯她这副没精神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牧家家训严明,座下弟子可从没见过你这么懒的。”

“明明有天分,却不肯好好学习,天天就知道跟那小子厮混!”

“若你肯把心思放在医术一道,你必然可以有一番作为,九州之内,我牧家的神医弟子,自可横着走。”

“可你看你,早上起来,不好好用功读书,还想睡懒觉!”

絮絮叨叨的师父,好像前世班里的教导主任,冗长的教训又好似唐僧一样连绵不绝……

叶梨如今没了“将军夫人”这一层束缚,不必端庄守礼,她撒着娇,往老神医身边转悠。

然后摇了摇老神医的手:“师父。”

再摇了摇,“师父。”

当日她去拿药的时候就发现了,老人家吃软不吃硬。

牧神医叹了一口气:

“行了,知你筹谋这些,也累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叶梨笑了笑。

感激地看着师父,用水在桌子上写下:“谢谢师父。”

牧神医看着她不能说话,却仍然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此去北辰,千里迢迢,前途未卜,却丝毫不见这孩子愁眉苦脸。

既然担了一声师父,他自然是关心着她的:

“此去北辰,虽说路途遥远,但是有将军府的亲卫,老夫也有一些江湖朋友,你就当去游历好了。”

叶梨乖巧地点了点头。

用水写道:“遵命。”

牧神医被她逗笑了,这小姑娘,在将军府的时候柔柔弱弱得跟什么似的。

整天不是被莫尘那小子抱着就是二人在主院卿卿我我。

没想到一出来却似猴子一样精神十足,实教人直呼:

“女子就像天气,晴雨有时,风云多变,时刻不同。”

叶梨听到师父的喃喃自语,在桌子上写道:

“在天枢,有英雄疼我入骨,自可放纵。”

“去北辰,我不坚强没人替我勇敢,需自立。”

牧神医也是见多了人间的爱侣,没想到这看似恋爱脑的徒弟还这般透彻。

知道有人替她遮挡风雨。

也知道坚强才是最大的底气。

“哈哈哈哈哈,难怪那小子被你吃得死死的。”

牧神医自然乐见自己的徒弟终于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了,不由得朗声大笑。

一老一少在马车里发出了笑声,自是其乐融融。

仿佛真的是去游历一般自在。

听得后一辆马车里的李思逸和萧子墨面面相觑。

李思逸落下一子:“夫人这样阔达,倒是显得将军太担心了些。”

莫尘嘱托李思逸和萧子墨护送叶梨,这两位在京城也是鼎鼎大名的贵公子,如今成了莫府的“护院”,护送牧神医和他的小徒弟。

原本莫尘连如风也想派过去,但是叶梨觉得不能太多人,太显眼了。

萧子墨落下棋子:“张弛有度,有益健康,是好事。”

李思逸:“你说,苏泽兰是真心看上了我们的夫人?还是另有所谋?”

萧子墨:“不管哪一种,夫人如今破釜沉舟,他什么想法都不能再有了。”

但是李思逸惯是个思维跳跃的,他总觉得太顺利了些,他犹豫着问:

“可是好像所有线索都路指北辰,会不会从一开始,北辰王就意在让夫人前去北辰?不然为何总觉得顺理成章呢?”

萧子墨沉吟一会,接了下去:“若是反过来想,夫人去哪里都行,意在离开将军,离开天枢?”

马车内,二人为这个新的思路,陷入了沉默。

因为的确将军的计划,因为夫人而打乱了,若是夫人不在,那么将军就会……

——

天枢国边境,叶梨的马车终于离开了天枢国境。

而此刻,也有飞鸽传书抵达明珠公主的花园……

“公主殿下,那位将军夫人,离开天枢国了。”

侍女恭敬地行礼,禀告着最新的消息。

明珠公主摆摆手。

“知道了。”

她看着眼前的棋局,陷入了沉思。

破局之人离开了,那么这盘棋,就会沿着既定的方向行走。

大戏即将开锣,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她复仇!

舞台已经搭好。

棋子更是一个不落。

天枢国,即将万劫不复……

而她则是在千里之外,看着轩辕明生不如死。

要他国破家亡,要他偿还上辈子自己所受过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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