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咳咳咳……
暗夜里断断续续的的咳嗽,哪怕被主人刻意降低,声音也是格外明显。
叶梨挣扎着坐起来,在床边倒了一杯水,扶着莫尘喝了下去。
渐渐地,咳嗽就平缓下去了……
然后……
又是一阵静默。
叶梨觉得自己还是要尝试交流一下的,于是她发出了嗯嗯啊啊的声音,手势并用,提醒他把手伸出来。
吸了一口气,拿起这位将军的手腕,摊开手心,开始在上面写字。
一趣÷阁一划,写的很慢,但是很认真。
“我叫叶梨。”
叶梨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白日里一天的相处,觉得这位少年将军思路清晰,为人善良,虽然认识不久,但是既然救了她又帮了她,处事也是很不偏不倚的态度,就当交个朋友吧。
“叶姑娘,多有冒犯,在下莫尘。”
略一沉吟,叶梨再写:“我不在意名节清白,你可是自愿娶妻?若不愿,我可退婚。”
“恐怕,未能如姑娘所愿……”
莫尘叹息道。
叶梨感叹,写:“我只是一阶平民,身有残疾,不算是一位好妻子。”
莫尘轻珉:“我虽为将军,却也将成残废,自身难保,今日泄露行踪,性命整日挂在刀口上……此事上恐无力抗旨。”
叶梨观这皇帝桀骜自大,白日里如此强行赐婚必有其他目的。
但是将军他对下属这种平静的态度,只能说明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白天并没有晕倒。
涉及宫廷权谋的事情往往行差踏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虽不知何故,白天要装晕,但是叶梨也不知道这是否是机密,她方不方便问。
“今日之所以按兵不动,是想看看幕后之人到底要做什么?如此才能诱敌松懈。”莫尘紧接着的话语就给她解了疑惑。
单单凭借着手掌心交流的短短几句话,这位将军逻辑清晰,叶梨跟他越谈越想感叹一句:
妙呀!
这真是个妙人。
明明被追杀,却心怀慈悲,救了一个哑巴。
形势不利,就按兵不动,做好最坏的打算。
哪怕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哑女,也是很有耐心地解释自己的事情,不会动不动就搞神秘。
在现代,男女平等思想风行,这样尚是正常交流,但是在古代,尊卑有别,能做到如此礼贤下士的确实难得了。
叶梨虽然已经对抗旨的希望破灭了,但是至少目前还没有讨厌这个古人。
叶梨自顾自地思索了一阵,抬手写道:
“我愿意,嫁给你。”
简单直接。
毫无保留。
大约是从来没有女子如此直白。
很明显眼前的少年将军没有了先前的淡定,手略微颤了一瞬,尽管他试图表现得很正常,但是黑夜里,目不能视,两人手心的触觉越发明显。
似是蝴蝶略过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咳咳……嗯……这事,到底是连累姑娘了……”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大约是害羞了吧,他没有白天那么冷漠,也不似给下属安排任务那么淡定,叶梨看到了他不同于外人的一面。
“成亲后我们只需要维持表面夫妻即可,我这副身体除了伤,还中了毒,必不会勉强姑娘。若是京中大夫能给姑娘治好哑疾,也必定尽心尽力。”
“你与其他姑娘,也是这样的?”
叶梨看他还是蛮细心的,不禁怀疑起来,如此好看英俊的少年将军,又没有直男癌,在古代早婚早育的大环境,怕不是早就妻妾成群了。
他愣了愣,缓缓地道:“在下多年在边境守备,终日在战场,或常驻留军中,不曾与姑娘……如此逾越。”
如果现在不是在黑夜里,估计叶梨都能看到他脸都红了。
叶梨觉得这个将军还是蛮纯情的。
“那你,可曾有喜欢的姑娘?”
少年将军顿了顿,声音里尽是苦涩。
“少时家中曾指腹为婚过一位姑娘,后我在战场上生死未卜,她们家人以为我殉国了,便许配了其他人,后来她嫁人前新的夫家意外逝世了……”
“你很喜欢她?”
“小时候见过几面。只是……到底是有缘无分。”
“我懂,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叶梨不由得也感慨一下,果然好苗子都是从小就被定下了,只是那户人家退婚了,可惜了她,便宜了自己。
莫尘怔了怔,人生若只如初见……
“你们这里不都是很早就成婚了吗?你就一直孤身一人?”
倒不是叶梨这么八卦,而是即将结婚了,但是她实在是对这里一无所知,还说不出话,这些事情过了今天,大约是再也不会问了,只好打破砂锅问到底。
“在下少时的确曾有过喜欢的姑娘……”
哇,大猛料!
“然后呢?”叶梨追着写,急切地问。
“她为了救我,死在了敌军的手里……”
……
毁灭吧我都问了什么呀!
踩雷一踩一个准,真是好棒棒喔!
……
沉默占据了深夜。
大约是勾起了莫尘的往事,这次他沉默得更久了。
叶梨觉得好像问得太多了,便在手上写到:
“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
叶梨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下趣÷阁写得较快,似乎想尽早解释清楚。
“我没有订过婚约,没有喜欢过别人,你是我唯一要嫁的人。”
一趣÷阁一划,从手心里蔓延到血液,再蔓延到心里。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莫尘自问从不耽溺于红尘。
缘起缘灭都是一场空,他忙于战事,醉心剑术,军中谈话也只是例行公事公办。
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也没有这样的人,会问起他的私密之事,他也从来没有这样地聊过往事,也不曾想过今生会就这样在一个女子面前放下了心房。
须知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放松警惕。
敌国奸细与刺客无孔不入,稍有不慎就会性命不保,莫尘在军中从来都是一边假寐一边警醒自己,不可松懈。
但是这个女子,自相见起,被连累了受伤,却从来没有说一句话,莫尘探过脉,此女并没有武功,受伤疼了就是默默地流泪。
被强行安排疗伤和同床,甚至赐婚,也不作不闹,只是会问清楚当前的形势,仔细想办法,进退有度,而且,相比于豪门的闺阁女子,她自有自己的见识与气度,直白地询问比起弯弯绕绕更让人感到爽快。
莫尘从军,本就是干净利落的人,文臣迂回文绉的那一套也不感冒。
此前他只当想要补偿这个可怜的女子,如今却也高看了一眼。
他看着叶梨在自己的手心里写:
“你我成婚既成事实,希望往后能和平相处,若风波过去,有合适时机,再给我一封和离书。”
大约是前面说了你是我唯一要嫁的人,看到和离两个字,莫尘压下了心里的不适,适时回应到:
“你也会是,我莫尘此生唯一的妻子。”
他郑重地说道。
略带磁性的嗓音萦绕在耳边,带着少年坚定的承诺,一瞬间叶梨就恍惚了,明明两人只是就以后的生活情况作一个临时契约,却好似情人间的告白……
叶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响着:
你也会是,我莫尘此生唯一的妻子……
你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此生唯一的妻子……
此生……
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