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某酒楼,一位锦衣青年愁眉苦脸的喝着酒,喝一杯叹一口气,好似拿叹气下酒一般。
“小兄弟,某家也是一个人喝酒,无聊的很,要不咱拼酒?”
旁边的黑衫中年看着那青年喝的半醉不醉,眼珠子一转,故作豪气的道。
“行啊!”
闷酒越喝越苦,青年没多想就答应了,抽开一张椅子,直接就把两张桌子合在了一起。
“在下先干为敬!”
“豪气!”
看青年仰头一杯饮尽,中年一拍大腿,夸赞了一声,接着又关心的问道:“刚才看你一直叹气,可是有甚难事?”
“也不是啥难事,就是前段日子没考进骁龙卫,月俸让我家老头子停了。”
青年言者无心,可中年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至少得是祖孙三代在皇城才有资格去考骁龙卫,就他了。
“嗨,当是什么事,阿堵物而已,多的不敢说,这两百多两,给你了!”
中年一拍桌子,解下腰间钱袋,“哐”的一声按在青年面前,眼神睥睨,端的是视钱财如粪土,豪气干云,两百多两,普通人家能无忧无虑的吃好几年。
“嘁,本少拿你这点散碎银子去投注,那还不让人笑死?”
青年没想到这看起来衣着普通的中年居然这么豪气,正视了一会,撇嘴道,说着还把钱袋扫了回去,正好落到中年怀里。
“投注?小兄弟说的是鬼谷和偃家的机关人比试吧?”
“当然,你不知道,我可是有内部消息的,可气!”
“什么内部消息?说说呗?”
“都说了是内部消息,怎么能说?我就靠这消息发财了!”
虽然青年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可谈到正事,还是一点口风不漏,密的很。
“没说的,你给个明灯,哥哥我要是赢了,三层归你。”
中年倒是有手段,这几杯酒下肚,两句话的功夫,就开始自称哥哥了。
“好,够义气!我跟你说……”
青年也没讨价还价,靠近中年人,低声的讲述起傲辰在茶楼说的那鬼故事。
“这么说偃家会赢?”
“当然啦,这可是狂生亲口说的。”
听中年人的语气里透着怀疑的意味,青年按下酒杯,语气有点不喜。
“这不怪哥哥我不信,你想鬼谷机关术冠绝天下,皇甫谨这又是刚重出江湖,能输?或许这只是狂生的客气话呢?”
“狂生懂得什么叫客气?别笑死人了,还有,鬼谷机关术虽然厉害,可皇甫谨最近四十年都在研究武功、栽培狂生,机关术肯定都拉下了,可偃家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整个家族上千号人研究,进展肯定快,这一退一进,起码是拉平吧?然后还有大家都疏忽的一点,这次比试的是机关人,你想机关和机关人肯定不是一回事,你什么时候听说过鬼谷制造过机关人?他们倒腾阵法机关还行……”
青年这会哪还有什么醉意,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分析的头头是道。
“精辟!哥哥敬你一杯!”
“好说,干!”
“小兄弟你居然能得到这么机密的消息,莫不是你认识狂生?”
“当然!”
青年面不改色的道,心里则为自己加了半句,我当然认识狂生,狂生不认识我而已。
“听说狂生成了你们皇城的女婿?”
“是啊……呀,怎么没酒了,小豆丁,赶紧给本少爷拿酒来,要你们店里最好那坛夜不归。”
青年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坛,冲着远处的小二喊道,说话时还快速的眨了一下右眼。
“好嘞,公子爷您稍等。”
小二点头哈腰,拔腿就往后面跑。
“皇城少年俊杰如过江之鲫,他们都能服气?就眼睁睁的看着狂生一步登天,没给下点绊子?”
“小姐天真单纯,心地善良,我们皇城有几个不喜欢?要是小姐自己喜欢,我们少不得得争一争,可是不行诶,这是尊上的决定,有九条命都不敢乱来啊,况且狂生着实有本事,文的武的,咱都不是人家对手啊,只能灰溜溜的躲远点了呗。”
“我说你们也真够没用的,近水楼台让别人先得月……”
“你说的简单,那捞不着的水中月!十多年前尊上就发布命令禁止任何二十岁以下男子靠近小姐,那会小姐才几岁?还不到七岁,我们都还以为是尊上宠女成狂,没想是给狂生留着,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武帝的话就是神谕,尤其是在皇城,就更没人敢违背,让他们别靠近,到了他们遇上,离半条街就得逃,这等煌煌威严普天之下绝无第二个人。
“没这夸张吧?都说狂生其实是尊上的徒弟,难道这话是真的?”
中年人听的忘神,这可是重要消息,回去一定能得重赏,得意之下完全忘了注意周围环境。
“这你可得问别人……”
“问谁啊?”
“问他们啊,他们肯定知道。”
青年指着已经把他们围起来的骁龙卫,同时脚下一蹬,也不嫌难看,贴着地面,从众骁龙卫的大腿根如漏网之鱼溜到外面去了。
“跟我们走吧,别自讨苦吃!”
长着大胡子的骁龙卫队长闷声的道,同时手中长枪在地上种种的杵了一下,声如惊雷,三丈之内的地板全成了碎末,桌子瞬间碎裂,酒菜洒了一地。
其他客人听到声响,都拔腿往外跑,只有一些胆大的躲在角落里看热闹。
“兄弟们是不是误会了?某家只是好奇,扯闲篇而已。”
中年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难怪那什么夜不归这么久都没送上来,原来是给自己下套了,狡诈的小子,可恶,气归气,中年人本着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原则,忍痛从怀里揣出厚厚的一叠银票,用袖子遮掩着递向那位队长。
“既然你这么识趣,开胃菜我就给你免了。”
这位队长也不是盖的,脸不红、心不跳的接过银票,可退都不退一步,一点要放人的意思都没有。
中年人这下心凉的都能结冰了,完蛋了,玩了一辈子的鹰,今日反倒被鹰啄瞎了眼睛。
青年的脑袋从人缝里探出来,振振有词的道:“衡哥,别信他的,这货喝酒时眼珠子一直就在乱瞟,看我一个人喝酒就故意套近乎,向我打探君公子在皇城里的情况,暗示我们跟君公子较劲,还忽悠我,绝对是奸细,大奸细!”
这酒楼就是青年家的,三教九流的人那是天天见,照面就给人两百多两银子,非奸必诈,本少爷正缺银子呢,你不是也得是。
“小兄弟,你可不能这么坑人啊!”
中年人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想着该怎么办,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自尽?不甘心啊,第五房小妾才刚讨,不知道以后便宜哪个王八蛋。
没有任何征兆,中年人袖子里落下一支匕首,握在手中,“唰”的一声,匕首的锋刃弹出两尺,变成一柄短剑,同时人卧地一记扫堂腿,地板上的碎片粉末被卷起,如同沙尘暴盖向一众骁龙卫。
中年人双目紧盯着青年,飞身扑去,打定主意要在死前拉个垫背的,短剑挥出,带出一片寒芒,似月光洒出,青年身前的两名骁龙卫一左一右,举枪防御。
两杆枪又猛又快,堪比射日之箭,拖出长长的乌光,双枪在空中交叉,稳稳的架住了中年人的剑。
“叮——”
队长反应亦不慢,拍开粉末,举枪横扫向中年人的腰间,劲气凝炼如布匹,似要一击必杀。
中年人听到身后的破风声,却不做抵抗,甚至连剑都不撤回,鼓荡真气,如一只山猪撞了过去,企图撞开两名骁龙卫,只要宰了那小子,老子就算赢了。
年青人本就是狡猾多变的性子,武功虽不高,可轻功身法却是不弱,听见声响就飞速往后撤,左手抓住一张桌子,也不管会不会殃及池鱼,使出全力往前面砸。
“小子休走!”
中年人双目几欲喷火,牙都快咬碎了,眼角余光扫视身后,身子急旋,蹬在左侧的骁龙卫身上,借力撞开了身前的两人,又是一阵寒光闪动,桌子四分五裂,朝四周飞射,地面、柱子、走廊,通通被砸的嘭嘭作响,门都倒了好几扇。
电光火石间,中年人离青年只剩不到一丈的距离。
队长应变极快,手中长枪改扫为刺,一道凌厉的枪罡刺出,以一往无前之势直向中年人的手腕,与此同时,其余的骁龙卫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如群狼扑食,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
须臾间,身在空中的中年人刀枪加身,被架的像一只烤猪,动弹不得。
“小子,赔命吧!”
中年人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手腕一拧,短剑疾射而出,那呼啸的破风声听着都让人心颤。
一股冰冷的感觉从脑海深处蔓延开来,冷的身子好像要僵住……
生死一刻,青年凝视着射来的剑尖,体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双脚用力蹬高,双手使尽全力拍出。
“当——”
中年人掷出的短剑受劲力的影响,倾斜了少许,可要命的是青年右手发力,短剑变成偏向青年心脏,短剑离青年只剩不到一尺的距离,这要是被一箭穿心,神仙都救不了啊!
青年心里暗骂,自己是脑子抽风了,好不容易爆发一回,却是越搞越糟,刚才了不起也就穿胸而过,说不定还能保住小命,一咬牙,双手便抓向短剑……
说时迟那时快,后面乌光爆闪,队长手里的长枪亦脱手而出,枪尖奇准的的打在剑刃上,“嘭”一声钉在酒楼的墙上,这柄精巧的伸缩剑断为两节。
“贱小子,老子做鬼都要拉上你——”
中年人身上各处要穴都被骁龙卫以刀枪刺入三分,虽有搏虎之力却半点都施展不出,话没骂出,便想起要自尽,刚要咬牙,队长一记鞭腿扫了过来,踢在了他的脸颊上,嘴歪的不像样子,牙齿混着鲜血喷出。
“卡啦——”
离他最近的一名骁龙卫眼疾手快的抓住中年人下巴,用力一拖,漂亮的卸掉了中年人的下巴。
“呼、呼——”
“妈的,有你这么当奸细的吗?被逮了不马上自杀,还想拉本少垫背……差劲,差劲,差劲!”
青年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都顾不得疼,半躺在地上大喘气,越想越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能杀你,但踹你几脚也好。
青年好似被人灌注了无穷的力气,冲着中年就是拳打脚踢,其余骁龙卫也给他面子,并不阻拦。
“够了,打死了,龙爷得剥了你的皮!”
“我再打一会,这死狗命硬,才不会这么容易死呢。”
青年并不理会,朝着中年人的脸“噼啪”又踹了几脚,赚点钱还真不容易,差点把小命搭上。
队长一把拉开青年,没好气的道:“下次再捉奸细废话别那么多,不该说的别说。”
青年想想自个刚才的话,不就说了尊上打小就相中狂生了吗,这有什么,不忿的应道:“我说什么啦,那点事谁不知道?况且他不是也没逃吗!”
队长白了一眼青年,冷声道:“君公子不知道啊,尊上最新令谕,公告中洲,谁要是害小姐和君公子不能成婚,就把谁浇成铜人,种在皇城广场,三代放不放过还得看心情!”
武帝闭关,吃喝拉撒还是免不了的,外面发生的大事,下面的人也不敢不禀告。
“呃——”
一道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尊上这是有多看好狂生啊?难道武敌的故事是真的?不对啊,小姐出生的时候,还是大舅哥当班呢,据说老太爷,老老太爷他们都在呢……
“走,把这奸细押回去,以防有同僚前来灭口。”
“不是,怎么这就走了?看我家的酒楼都成什么样了,你们不赔点吗?”
队长抬脚就踹,没好气的骂道:“赔你的命够不够?”
“那够了,可我的赏金呢?这王八蛋这么厉害,背后的主事者肯定不简单,你们可不能昧我的赏金,我还得靠这翻身呢!”
青年讪讪的笑了笑,嘴里又开始叨叨,想确认一下那千两赏金是黄金还是白银,狂生那么了不起应该不会跟我们玩字眼吧?肯定得是黄金,可又觉得看不上眼,春秋阁至宝才是大头呢。
“我刚才真不该救你……等我们审完了再通知你,别自个去找君公子讨赏,咱皇城丢不起这人!”
“我有那么傻吗?要不是机关人比试在即,我月俸又被停,谁看的上那点钱啊,差点把命搭上……刚才那一叠挺厚的,要不衡哥你分我点?我绝对不再提赏金。”
队长还真抽出几张,也不看数额,直接丢给青年,而刚才去报信的小豆丁这才敢出来,这小子这么惜命,能活一万年。
“两千多两,小鱼变虾米,可怜!”
“少爷,您得了赏金能不能分我点,您也知道翠花他们家彩礼钱要的忒多……”
“行了,看在你挺有眼力劲的份上,等少爷我赢了,彩礼钱我包了!”
“谢少爷,谢少爷……呃,可少爷您到时候要是输了……”
“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你小子敢咒我输,本少是会输的人吗?还敢跑……”
小豆丁抱头逃窜,青年在后面追打,不知不觉死里逃生的后怕已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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