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公安局,安画微刚刚将尸体缝合完毕,正在一旁不停的洗着手。她一遍一遍清洗着,虽然在我看来,她手已经干净无比了。
伴随着水声,安画微说道:“凶手剖开死者胸膛,与凶手分尸的工具并不相同。前者留下的伤口窄而长,后者留下的伤口宽而短。如果要我说的话,前者如同西式菜刀,切肉锋利无比,后者则是中式大菜刀,用来剁碎骨头。”
“而且。”安画微关掉了水龙头,说道:“凶手是直接将心脏从她胸膛里拽出来的,这一点心脏上撕裂伤能够证明。而凶手带着手套,全程没有留下自己的指纹。不过凶手并不专业,他下刀的位置,并不是正对着心脏。”
“哦?”闫知著插话说道:“这一点你们两个倒是不谋而合,宿罪也这样觉得,他说凶手对人体构造不是那么了解。”
安画微这才看了我一眼,只是冲我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所以凶手应该不是医生,或者是屠夫一类的职业。”我说道。
“总的来说,有线索能够追下去总是好的。”闫知著清了清嗓子,对我们两个说道:“你们两个互相熟悉熟悉,以后少不了合作。我呢去安排一下,关于女尸的身份,关于第一现场范围,这都是紧要的事情。”
我们两个点了点头,闫知著离开的同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安画微,留下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安画微一直靠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呆呆的看着窗外神游。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阳光洒在她身上,像是一副名贵的画作。安画微一米七的身高,瓜子脸,身材匀称,的确出类拔萃。
“看够了?”似乎是被我盯的不耐烦了,安画微转过头来对我说道。
我耸耸肩,说道:“闲着也是闲着?不过你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只是针对我么?”
闫知著莫名的微笑肯定有问题,而整个会议室里就我们两个人。我看着高冷的安画微,总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我又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她,难道是呆子人格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给你讲个故事。”安画微突然扭过了头来,直勾勾的看着我说道:“不知道你是否听过这样的故事,当某个人大病一场,或者遭遇了什么离奇事件之后,他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可能从无辣不欢变得口味清淡,他可能从活泼开朗变得沉默寡言。甚至,他突然会说了一门从未学过的外语,他的行为举止像极了逝去的先人。”
“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我点头:“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迷信一点来说,这个人被鬼替身了,他的灵魂被死去的鬼魂所代替了。科学一点来讲,他很可能罹患了多重人格分裂症。”安画微沉默了片刻,说道:“其实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你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我还去你家看过你。”
“小屁孩?”我看着安画微说道:“你我年龄差距不大吧?”
安画微轻轻笑了笑:“我比你大五岁,我母亲和你母亲曾经是同事。而且事后半年时间,你曾经被寄养在我家。不过你好像什么都忘了?你忘了小时候我们曾经一起玩耍过,你也忘了你父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我成了孤儿,但是我不记得曾经在你家住过。”
其实安画微的话说到了我心坎里,可我却无可奈何。从我出现的那一刻,我之后是在孤儿院度过了我的前半生,而那个时候,我已经七岁了。安画微没有理由骗我,可她童年的玩伴,应该是小男孩,而不是我。虽然,我们共用着一具身体。
“闫队长没和你说么?”我看着安画微,又说道:“我有多重人格分裂症,你的玩伴应该是我身体里的那个小男孩,他永远停留在了六岁,很少时候才会出来。我不记得你,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六岁?”安画微仔细的看着我,像是打量一个陌生人:“那你父母的事情是不是只有他知道?或者说,你从来都没有知道过。”
我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只知道六岁那年我成了孤儿,但是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小男孩封锁了六岁之前大部分的记忆,深深的藏在他的大脑里。严格来说,我只是个外来户。”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么?”我看着安画微问道。
每当我努力的想要从大脑中搜寻当天晚上的记忆时,我的脑袋就好像有无数的针扎一样,这迫使我不得不放弃寻找。
“那个时候我也是小孩子。”安画微有些抱歉的看着我:“我只听自己的父母说过几句,似乎是有小偷闯入了你们家,你父母在和小偷搏斗的时候,不幸被小偷杀死了。他们说第二天才在阳台发现了你,你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否则不会害怕成那样。”
我坐了下来,用手敲击着办公桌:“可你不觉得这样的说法太牵强了么?虽然很多事情只有小男孩自己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们父母的职业。我的父亲是一名敏锐的刑警,我的母亲是一位和你一样专业的法医。你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小偷,能杀害一名专业的刑警和法医,事后却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安画微皱着眉头,良久叹口气:“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情。可问题是,没有人知道。除了你,不,除了你的另一个人格。只是他太害怕了,他躲了起来。但是你明显比他要强得多,你不能试着想想么?”
“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我脑子乱哄哄的。
安画微点点头,给我递过了一杯水来:“没错,你不记得了。不过如果你不记得了,那么就更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凶手至今还没有找到,没有一丁点线索,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我一直在等机会。”我说道:“我会找到他。”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安画微说道:“实际上,是我和闫知著一起推荐了你。如果你想要继续调查下去,就要把握好这个机会。让一个精神病人成为警察编外人员,这是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谢谢。”我说道:“但是我没有攻击性,否则,精神病院也不会放我出来了。”
安画微摆了摆手:“不用谢我,什么时候你想起了过去,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做了。”
我点点头,饮尽了杯中水。
看起来安画微和小男孩的关系不错,不知道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是我不是小男孩,小男孩也不是我。或许等到我体内人格融合的那一天,我才会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
也或者,我们会就这样分裂一辈子。
心病从来都是要自己来治愈自己,这是之前一名医生对我说的话。
正在这个时候,闫知著带着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这个女孩子身高在一米六左右,看起来俏皮可爱,比起整天板着脸的安画微来说,实在是多了几分青春气息,让人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闫知著说道:“温雅,安画微你之前就认识了。这位新来的叫做宿罪,你看过他的资料。宿罪,她叫温雅,是一名心理学家。她以后就是你的助手了,主要负责协助你与治疗你,免得你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你好。”我笑着说道。
温雅也笑嘻嘻的看着我:“在工作开始之前,我要确定你人格转化的时候,会有什么标志性的反应,以确定掌控你身体的到底是谁。”
我刚想说话,突然间只感觉到上下眼皮开始打架,那是一种没来由却又无法抗拒的困乏感。我眼前逐渐开始昏暗,四肢和大脑似乎已经不受到自己控制。我明白,人格转化已经开始了。
“那个淡蓝色的行李箱……”我头晕无比,但还是开口说道:“注意……箱子上没有任何生产标志,也就是说,这箱子不是正规厂家生产的。这样,警方就没有办法顺着箱子的线索调查下去……”
“说明凶手已经有预谋了……而且看箱子,看箱子的规格和颜色,一定是凶手送给女孩子的礼物,这个订制箱子的人,大概就是凶手。”
我眼前已经一片黑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找地下作坊,做工还不错,高仿……”
“晚安。”
这是我还有意识的最后一句话。
“妈的。”当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看样子“囚岛”酒吧的烈酒后劲十足,我都不知道昏睡了多少天了。
“我靠,你们谁啊?”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三个人正围着我看。
“宿罪?”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什么狗屁名字。”我站了起来,对着周围陌生的一男两女说道:“老子是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