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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应熊见赵俊臣还是想要撇清自身责任,就索性进一步把事情挑明。
“本督认为,建州女真的这一次入侵,直接原因当然是他们贪心觊觎我朝之富饶,但还有另一层不可忽视的‘间接因素’,那就是建州女真发现了辽东镇的内部混乱,所以才会趁乱而入!
但辽东镇为何会毫无预兆的突然发生内乱?建州女真又为何会迅速发现了辽东镇的内乱?这层关系最好还是查清楚讲明白比较好,赵阁臣您以为如何?”
说话间,吴应熊紧紧盯着赵俊臣,言下之意就是赵俊臣刻意引发了辽东镇的内乱,也是赵俊臣刻意让建州女真及时知晓了辽东镇内乱的消息。
所以,赵俊臣就是这场战乱的罪魁祸首,也是百姓们需要承受战乱之苦的幕后元凶。
闻言之后,赵俊臣依然是嗤之以鼻,讥讽道:“间接因素?人吃五谷杂粮,就一定会间接滋生百病,那生病之际是否要怪罪平日里吃饭的嘴巴?伤口化脓之际,就一定要动刀子挖走烂疮,让伤口再次出血,那是否需要追究医者伤人的责任?吴总督你迎战敌军之际,就必须派遣麾下将士们奔赴战场,那你吴总督是否也应该承担将士们战死沙场的间接责任?
所谓的‘间接因素’、‘间接责任’,究竟应该如何认定?任何事情皆是需要付出代价,如果只是盯着代价而瞻前顾后,那所有人从今往后就别再做事了!吴总督搬出这种‘间接责任’把自己摆在道德高位,处处追究他人责任,难道就不觉得高处不胜寒吗?”
吴应熊只觉得赵俊臣在讲歪理,思索片刻后,就想要出声驳斥。
但赵俊臣却是不依不饶,抢先出声再次讥讽道:“本阁能力有限,原本是不愿理会所谓的‘间接责任’,遇事之际只会抓大放小、寻找直接原因!但既然吴总督这样提了……
行!那咱们就追根溯源、一究到底,仔细调查一下究竟是谁让辽东镇陷入了内乱,以及他为何要让辽东镇陷入内乱!又究竟是谁让建州女真提前发现了辽东镇的内乱,以及他为何要故意泄露消息!既然要查,那就索性把所有事情的根源与真相皆是调查清楚,既然要追究所谓的‘间接责任’,那就把所有人的间接责任皆是摊开了讲清楚,如何?”
说话间,赵俊臣同样是紧紧盯着吴应熊,态度丝毫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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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其实很清楚,吴应熊的指责并不是无的放矢。
从一开始,这场战事就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也早就料到了战区百姓们的悲惨与苦难,但赵俊臣依然是毫无犹豫的推动了这项计划。
然而,在官场磨练之下,赵俊臣的性格相较于常人而言已经是有些扭曲了,往往越是心虚理亏之际,他就越是义正言辞!….更何况,赵俊臣的言下之意也很明确。
辽东镇的拥兵自重、山海关吴家的野心勃勃,无论是缺少了任何一项因素,辽东局势皆是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如果不是辽东镇的拥兵自重、尾大不掉,长期吸血朝廷财政、残酷剥削辽东百姓,赵俊臣又何必要推动辽东镇的内乱?
如果不是山海关吴家野心勃勃想要吞并辽东镇,眼看着就要与辽东镇刀兵相见、自相残杀,赵俊臣又何必是故意招引建州女真来犯,逼着所有势力一致对外?
我赵俊臣只是想要为朝廷与百姓谋一个长远安稳,所以才造成了辽东局势的短期阵痛,也只是想以最小代价扭转辽东局势的失控,所以也只好让一部分战区百姓们承受战乱苦难。
如果说是我赵俊臣间接促成了这场战事,那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是否也需要承担间接责任?
更进一步来讲,亲手塑造了辽东地区既有局势的历代明朝皇帝与朝廷高官,是否也有间接责任?
总而言之,如果想要追究直接责任,那我赵俊臣只是一介文臣,辽东边防的各项职责皆是与我无关;如果想要追究间接责任,那就是所有人都要担责,谁也逃不了,别想着把黑锅扣在我一个人头上。
吴应熊是一个聪明人,他当然明白赵俊臣的意思,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些道理,但他依然认为赵俊臣是在强词夺理。
道理也很简单,那就是赵俊臣当初在制定计划之际,一定还有更多方案可以控制辽东局势,只是有些方案对于赵俊臣而言代价太高,有些方案对于赵俊臣而言收益太少,还有些方案对于赵俊臣而言见效太慢。
而最终,赵俊臣所选择的方法就是故意推动辽东镇内乱、引诱建州女真兴兵来犯,因为这种方法对他而言代价更低、收益更多、见效更快,但坏处是酿成了一场边患、引发了一场战事,让大批将士战死沙场,也让战区百姓们损失惨重。
总而言之,在各种各样的解决方法之中,赵俊臣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为损人利己的那种方法。
所以,赵俊臣就是这场战乱的罪魁祸首!
只不过,看着赵俊臣油盐不进的坚决态度,吴应熊不由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与赵俊臣当面对质。
想让赵俊臣良心不安、自觉理亏,前提是赵俊臣有良心、讲道理,但很显然赵俊臣压根就没有良心,也压根就不讲道理。
想利用道德绑架的手段逼着赵俊臣服软退让,前提是赵俊臣重视道德公义,但很显然赵俊臣压根就不重视这玩意。
这般情况下,若是继续与赵俊臣当面对质,许多事情的深层原因就一定会闹得世人皆知,这种情况对所有人皆是没有任何好处。
想到这里,吴应熊认为自己不应该再与赵俊臣直接争辩,有些事情还是光做不说比较好,只要他接下来不断制造各种麻烦,把赵俊臣一直拖在辽东境内迟迟无法离开,赵俊臣迟早都会低头服软,没必要与赵俊臣在嘴皮子上争胜负。….心中冒出这般念头之后,吴应熊就决定不再与赵俊臣争辩了,只是想着给自己寻一个台阶下,让自己可以体面结束这场争辩。
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身后的李泽荷主动担起了和事老的任务,大声道:“依卑职的看法,这场战事全是建州女真的责任,无论是直接原因还是间接原因,皆是与建州女真脱不开关系,辽东镇之所以发生内乱,全是因为建州女真蓄谋绑架了何总兵,所以他们才会迅速收到消息、趁乱兴兵来犯……这些事情早就调查清楚了,也早就是盖棺定论,没有任何争议之处!
卑职认为,吴总督的真正意思是,正因为建州女真的兴兵来犯乃是蓄谋已久,所以就不应该轻易饶过他们,而赵阁臣的意思是,咱们现在还没有必胜之把握,还需要继续积蓄实力,等到实力足够之后再寻机会报复建州女真,所以吴总督与赵阁臣的想法并不矛盾,两位大人皆是一片忠君爱民之心,所以也完全没必要争辩下去,一场误会而已……”
听到李泽荷的这般说法,给双方皆是寻了台阶,吴应熊轻轻点头表示认可,就想要趁机结束这场争辩。
但赵俊臣却依然是不依不饶。
只不过,赵俊臣并没有继续纠缠吴应熊,而是再次盯上了西门盛。
“李参将所言有理,本阁与吴督之间的这场争辩,确实是毫无意义,但……西门参将,你的事情还没完呢!”
赵俊臣似乎是格外敌视西门盛,专门盯着西门盛挑刺找茬一般,冷声道:“本阁已经翻阅了抚顺战场的战报,发现各军将士迎战建州女真之际,无论是山海关众将,还是辽东镇众将,皆是战功不俗、屡有斩获,但唯有你西门参将,明明是身为防区主将,却至始至终皆是毫无建树、寸功未立!
这就让本阁不由是有些怀疑,西门参将你怯战畏敌、临阵懈怠,而救兵镇的百姓们现在纷纷跑到本阁哭诉冤屈,更是坐实了你守土不周、护民不力的罪责,所以本阁绝不会坐视不理,更不想听你的狡辩,一定要严究到底!”
谁也不知道赵俊臣究竟为何要刻意针对西门盛,西门盛本人更是怒极而笑,咬牙道:“行!既然赵阁臣你还是故作不知,那卑职也不愿‘狡辩’了!赵阁臣直说就行,你想要如何严惩卑职?”
赵俊臣冷笑道:“你若是想要证明自己没有怯战畏敌,那就亲自率领麾下的北路防区守军,立刻出兵追击正在撤退的建州女真军队,为救兵镇的百姓们报仇雪恨……你敢不敢?”
闻言之后,在场众人皆是大惊!
赵俊臣的这般决定,已经不是刻意针对西门盛了,仅凭北路防区守军追击建州女真军队,简直就是让西门盛送死!
西门盛呆愣了许久之后,也认为赵俊臣是想要害死自己,当即是愈发勃然大怒,道:“赵俊臣!你欺人太甚!真以为我不敢与你鱼死网破不成?”
怒极之下,西门盛不仅是直呼赵俊臣的名字,甚至还当众威胁了赵俊臣。
赵俊臣则是冷笑反问:“鱼死网破?与本阁?也就是说……西门参将你宁愿与本阁生死不两立,也不敢与建州女真拼命了?既然如此,本阁说你是边军之耻,说你怯战畏敌,又有何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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