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叶鸡脸色方变,军红的手臂已经洞穿了他的左胸。

他拼死反噬,两股大力的碰撞在房间中震荡,两人身形蓦地分开。

王楚斌心中一阵阵恶心,安妍和孙琦痛苦地呻吟出声来。

波动散去,叶鸡的胸口多了一个大洞,却没有多少血。

一颗心脏在军红的手中砰然跳动。

叶鸡看看自己的伤口,又看向军红,喃喃道,“你突破了九级。”

军红五指一攥,心脏在她手中碎成几块,跌落在地上。

叶鸡一声惨叫,鲜血从口中和胸前的伤口中喷涌,像一麻袋土豆一样跌倒在地。

军红冷冷地说道:“你就是动手前话太多。”

没了心脏的叶鸡居然还能说话,“我死了,你的女儿也活不长。土金珠已经被我融入了剧毒。”

虽然彻底没了底气,他的嘴角努力撇动着,做出嘲讽的样子。

“早料到你会这么干。跟你废话只不过为了杀你的时候省点力气。”军红的话还没说完,叶鸡已经眼神黯淡,嘴角耷拉了下来。

王楚斌刚要上前,却见叶鸡身体上飘出一股青烟,幻化成人形,居然发出诡异的声音,“我成了厉鬼也不放过你们。后会有期。”

青烟咻地窜上了屋顶。

当的一声,有如金玉交鸣,青烟弹了回来,被一股无形的罩子罩住,它左冲右突,疯狂地变换着方向,却只是发出更多的响声。

军红手指弹动,青烟落回了叶鸡的体内。

“金钟罩,”叶鸡僵尸般地坐了起来,眼里冒着疯狂的光,“还有一个九级上。”

“你以为我这么半天才赶来,是因为腿脚慢?”军红冷冷一笑,手里多了一个小陶瓶。

“不要哇,”叶鸡居然痉挛般地扭动身体,翻身跪在了地上,嘶声哀求,“求你别用那个,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当……”

陶瓶中冒出一股白雾,笼罩了叶鸡,丝丝作响。白雾越来越浓,叶鸡的声音益发绝望,越来越微弱,终于没有了声音。

白雾渐渐淡去,叶鸡尸体的位置上只剩一身衣服和两颗珠子。

那颗土金珠安然躺在地上,散着妖异的黄光。旁边一颗手指大小的黑色珠子,滴溜溜打转,似乎仍然不甘心。

军红手指拂动,黑色的珠子飞了起来,钻入了陶瓶中。

她戴上手套,拾起了土金珠,放入另一个瓶子中。

王楚斌关切地问,“能把毒消除么?”

军红轻轻摇了摇头,“叶鸡从一开始就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压住心中的失望,王楚斌打起精神,转身对安妍道:“对不起。咱们再去找。”

安妍脸色出奇地平淡,“没事。就算土金珠上没有毒,她一样会这么办。”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头都不回。

“安妍。”王楚斌叫了一声,迈步要追出去。

“别追了,小楚。”军红传音道,“在你和我联系之后,有人跟我联系,说绑架了安妍,让我去B分区。”

“什么?”王楚斌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她,然后明白了,“你直接到了这里。”

“我只能如此。”她有些颓然,但仍然不失冷静,“如果叶鸡的目标是安妍,他早就可以动手,不用等到今天。”

叶鸡既然这么作,也必然会让安妍知道军红先去救谁。

王楚斌心中了然,却说不出的难过。

但想到军红心中肯定更难过,他伸手把满身血污的她搂在怀里,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柔声道:“咱们慢慢想办法。”

“听天由命吧。”她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道:“这就是为什么不能给她那个水晶项链,这孩子杀性太大。将来……”她突然收了音,摇了摇头。

转而看向仍然昏迷不醒的孙琦,她脸上恢复了那种冷静,问他,“你来动手?”

他连忙阻止,“不能杀孙琦。他没有出卖我。”

“留着他只能是个祸害。”

“那也不能杀。”

“为什么?”

“你让我留一点正常人的感觉。”

她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她出门把他的两支手枪套拎了进来,“那你自己处理另外那个。”

他拔枪上膛,推门进入了暗室。

依依已经穿好了衣服,木然地坐在地上的一张毯子上,看他拎着枪进来,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他反手掩上门,对着她的脑袋举起了枪。

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毕竟,她现在没有攻击能力,也没有反抗能力,将来也不会再有。

杀她只是为了灭口。

而依依并不是一个陌生人。

他低声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知道你鄙视我。”依依直视着他,淡然道:“我赌输了,罪有应得。”

他的手指勾住了扳机。

“但你知道么?从你在台球厅救了我,我就被你迷住。”依依眼中有泪光闪动,“那两张金卡我拿了,是因为要给我妈治病。于大夫跟我无亲无故,不会为一个将死的无用女人破规矩。但我一直没有去取,就是因为你。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奢望,只想把处女之身给你作为回报。”

“但我没有漂亮脸蛋,没有好身材,没有钱,没有本事,只白长一副好嗓子,在这个地方根本无用。你根本就不会看上我,白给你处女身子你都不会要。”依依说得十分酸涩,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了下来。

她抽泣了一下,继续道:“孙琦给我指明了这一点,然后他说要爱我一辈子,我就从了他。跟他在一起,至少能让我觉得离你更近一点。”

王楚斌木然地听着,手指离开了扳机。

“然而我错了。你不但没正眼看我一眼,孙琦得到了我的身体后,却让人无法忍受。”依依的声音变得愤然,“每当我想到要跟这样的男人过下去,我就绝望得要发疯。”

“叶大叔,我知道他不怀好意,甚至后来猜到他为了接近我,杀了我妈妈。但他给了我一条路!”依依说到这里,扬起了下巴,“反正侍候他和侍候孙琦没什么区别。但给他帮忙,我可以上火星,凭自己的歌喉找到一份真正的工作,找到作女人的自尊。至少,可以让你这样的男人正眼瞧我。”

王楚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枪垂在体侧。

谁之过?

虽然做出这种事,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活下去,但现在对她一点都恨不起来。

她不过是为了作一个正常的人,不择手段而已。

该怨孙琦?

也不对。他只不过作了一个没出息的男人通常会作的事情。

甚至连叶鸡的行径都有他自己的理由。

这里的每一个人,所作所为都只不过是为了生存。

该诅咒的,是生存区的残忍现实,是制造这个现实的七石碑法。

“让我再给你唱一次歌吧?”

漠然点头之后,他才感到有点诧异。

依依双目凝视着他,吐气开腔:

苏武,留胡节不辱,

雪地又冰天,

苦愁十九年,

声音有点嘶哑,却依然甜美,让他忆起初听此歌时的场景,心中一片凄然。

渴饮雪,

饥吞毡,

牧羊北海边。

她越唱声音越圆润,泪眼变得迷离,视线越过了王楚斌,透过厚厚的水泥墙壁,冲出J生存区的天棚,射向海卡提星外黑暗的星空,直看向那亿万公里外的火星。

发声吐气间,她的身型骄傲地挺了起来,仿佛自己身上不再是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一身旧衣,而是聚光灯下闪闪发光的演唱服。

白发娘,

望儿归,

红妆守空帏。

三更同入梦,

两地谁梦……

歌声嘎然而止,依依嘴里含着那个“谁”字,颓然向后倒去,轻轻地落在了毯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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