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目无表情,用两个手指夹住自己的两张底牌,翻腕一甩。
梅花A,红桃A滑过台呢,停在了方块A的边上。
挷!胖子狠力一拍桌面,呼地站了起来,脸蛋上的肥肉明显地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至于么?
又不是真钱。
王楚斌微微摇头,对这个胖子的牌品有点不以为然。
其他人对胖子的表演也毫不在意,换了个庄家,交了底注,继续发牌。
胖子显然尚未恢复,扭脸看到王楚斌站在不远处正很有兴致地在看牌,找到了出气口,“你干嘛的?”
“我新来的。”王楚斌对胖子点了点头,正想是不是要补上“是老残的人”,胖子已经恶狠狠地截住了他,“我知道你新来的。犯什么罪了?”
“我没犯罪。”王楚斌脱口而出。
“这哪儿来的傻逼?”胖子上前一步,小眼瞪着他,“没犯罪能送你到这里来?犯没犯罪是你说了算的?装纯被人轮懂不?再他妈的跟老子装纯,就屋里这几个哥们就能把你个小白脸轮了你信不信?”
他一句快似一句,让王楚斌连回嘴的功夫都没有。屋里几个人见状狂笑起来,纷纷附和道:“长得还挺好看。”
“话说我也有段时间没搞男人了,听梁子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动心。”
“小白脸,给你一千信用点,陪哥们几个乐呵乐呵吧。”
王楚斌只觉得血往头顶上涌,脸上发热。他微微眯起眼,死死盯住胖子,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那胖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但立刻回过味儿过来,重新挺直了身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看来,你是不知道这里的厉害。”边说边用手摸向腰间的电棍,胖脸上的肌肉渐渐绷紧。
“梁子,这是我的人。”老残从王楚斌后面走了过来,按住了胖子,又对牌桌上的几个人点了点头。
那几个人都很恭敬地回礼致意。
“又输了?”老残没等胖子回答,便拉过他的手握住,“给他办个卡。A分区。”
胖子的眼神立刻和缓起来,把攥住的手揣入兜里。等手从制服兜里掏出来之后,他一边热情地给两人让到一张办公桌边的椅子上,一边张罗着要给老残递烟。
最后还是胖子从老残手里接过一根粗大的雪茄,从赛璐璐薄膜里抽出来,仔细地闻了闻,小心地揣到了上衣兜里,谄媚地说:“等我待会灭了他们再抽。”
然后他自己坐到办公卓后,打开电脑,问:“姓名?”
王楚斌有点犹豫,转头看了老残一眼。
老残扬了扬下巴,“随便说。不过最好用真名,免得你自己都记不住。”
“就是,就是。我这就是为了给你开个帐户办信用卡,没人查的。”胖子很热心地补充道。把王楚斌的名字输入后,他问其他问题的声音也变得愈发和气,还顺口开个小玩笑。
王楚斌不再紧张,还有心情跟着胖子的小笑话笑笑。
不过他搭不上什么话,除了身高体重,剩下的信息都是老残代答的。
输入信息之后,胖子站起身来,指着边上的一个X光机样子的仪器说:“王哥,你站这里,面朝前方,背不要贴上后壁。”
指点着他在合适的位置站好,胖子按了控制台上的一个开关。
头顶一个圆筒形的罩子缓缓降了下来,王楚斌本能地一闭眼,突然有点紧张,心说这是要干嘛,脑波扫描?
额角一凉,一个冰冷的东西在自己的额头一触,就离开了,圆罩也跟着升了起来。
“好了。”胖子看了一眼他的额角,神情变得有些谄媚,居然来了一句:“王哥,以后有事给个电话我,即刻就办。叫我小梁,梁子都行。”
他只能友好地点点头。
坐回到办公桌前,胖子索性直接问老残:“残叔,信用卡额度开多少?”
“标准的吧,反正他不能指望这个。”
“那就A类。”胖子用粗大的手指按了几下键盘,一按回车,边上的一个打印机的指示灯亮了起来。
王楚斌接过胖子递过来的身份识别卡和信用卡,也不细看,直接就揣在了兜里,跟着老残站起了身。胖子作势要送,被老残抬手止住。
他俩还没走出房门,就听到胖子在桌边高喊:“加磅,加磅。”
如果中央区是天光的话,A分区应该在中央区的南面或者西南面,也要先通过一条长长的隧道,但隧道口没有岗亭,也没有机枪巢。
饶是已经半睡半醒,他仍然感到周围的环境熟悉而亲切。
高大的金属立柱刷着白漆,整齐地撑起一个个区间。从小时候起,他每次留心这些立柱时,都要感慨人类的巧夺天工。这种采自海卡提星的特殊金属彻底改变了人类的生活。
越野车上了支路,在高架桥上兜了半个圈,向东下了桥。驶了没多久,拐入了左边的一个小区的便道。
他注意到这里的街口居然没有红绿灯。
楼房错落有致地树在绿地间。楼房的窗户也都完好无损,偶尔还能看到窗户里的窗帘。整个环境和他母亲在航天城居住的小区很相似。
自然没有那么多车辆和行人。
穿过一片空旷的小绿地,越野车转了个弯,在一幢公寓楼前停下。
“到了。”老残下了车,帮他打开车门,然后去后座背上一个长方形的迷彩包,拎着K98和子弹带,领着他走进黑暗的楼梯。
他用左手夹着头盔,跟着老残在黑暗的楼梯间中一圈一圈的向上走,落脚的时候肩胛很有些疼。
楼道里很静,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脚步声。
到了四楼,老残推开楼梯间的门,让他进去,然后引着他拐入左手的走廊。
这里的光线很好,脚下的化纤地毯很厚实,看着也干净。走廊的尽头向外伸出一段,被大玻璃窗封住,围出一个小阳台,摆着好几盆绿色植物,生机盎然,显然是经常有人照料。走廊两侧各有三户,老残站在右边最后一间的门前,掏出钥匙开门。
进门后是一道玄关,左侧是分隔客厅的墙,右侧有两个门。
“坐下歇歇。”老残示意他坐在客厅靠墙的大沙发上,自己把K98立在一边,放下子弹带,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我把他带到了。你那边怎么样?”
王楚斌脑子木木的,随意打量了一番室内。
客厅面积不小,没有几件家具,靠墙是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古董级的有线电话。再过去就是一个小阳台,阳台边上的门关着,应该是卧室。玄关里有两个门,应该是厨房和厕所。
也不知道洗手间里有没有软体贝壳?
三年来只能用废报纸解决问题,他觉得自己都要长痔疮了。
“嗯,嗯,好。我给他交待完就去接你。”老残挂了电话,把迷彩包里的东西掏出来往茶几上放,一样样地给他介绍,“这是手表,出门就戴上。这是免疫药品,如果被人咬了一口就自己注射,死不了的。对了,别直接饮用龙头里的水。先喝这几瓶,没了白天出去买,也可以叫外送。”
被人咬了一口?
不要喝龙头里的水?
他只是机械地点着头,等老残一样样介绍完,赶快说:“谢谢。”
“你先休息,其他的事伤好了再说。有急事给我电话。”老残把电话号码写在了茶几下的电话簿上,然后起身。
走过玄关的时候,他顺手把两扇门次第推开,让王楚斌看到后便随手关上,“这是洗手间,这是厨房,没事别进去。非要进的话,不要胡思乱想。”
“嗯,嗯,知道。”王楚斌随口答应着,觉得老残的嘱咐有点多余。
老残把一串钥匙递给他,指着门锁道:“睡觉前要锁死,免得象上个房客那样,梦里就被送去作了罐头。不过,如果有陌生人闯进来,你也别客气,直接开枪。”
“好。”他抬手和老残道别,仔细地把三道门锁都锁死。
头很晕,脚下浮软,他把黑肚皮扔在客厅的沙发上,左手拎起K98,推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拉着窗帘,光线有点暗,当中一张大席梦思床,铺着雪白的床单。空气里有种清淡的香味,感觉还不错。
老残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里死过人?他刚想到这里,床上隐隐地变了颜色,一个人形在床单上显了出来。
暗紫色,很像干了的血迹。
怎么回事?
他的心怦怦直跳。
定睛看去,那人形却没了。
他盯着大床,侧身绕到窗口,用枪挑起了厚厚的窗帘。
一束白光照在大床上,床单雪白如新。
这什么鬼地方?
他定了定神,摸到了窗帘绳,把窗帘拉开,明媚的光线充满了卧室。
回到床前把床单掀了起来。下面是干干净净的床垫,米黄的底色上印着淡蓝色的小花,崭新崭新的,看不出任何污迹。
他木木地站了一会,再没看到任何异状。
缓步退出了卧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K98靠在一边,从茶几上拿起老残留下的一瓶纯净水,打开喝了几口。
凉水下肚,心跳也恢复了常速。
看来刚才是幻觉。
应该是卓军红给他包扎伤口的生物制剂有致幻的副作用。
肩膀上的伤口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头沉得象超重时的感觉,他小心地在沙发上侧躺下来,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