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深夜的山林寂静黯淡,不见一点光亮。月亮被云雾包围,分散了所有光芒。

恐惧。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嚎,时近时远,伴着草丛沙沙的响声,或许已经被狼群包围了也不得而知呢。

彷徨。

奔跑、跌倒,不问出身,不知归处,过往一切皆成空,前方何处有路?

问心有愧的人又怎么能走夜路呢?可是……

梁有道想要将家人放在南山寺当幌子,想要趁夜逃跑,一个人上了崇明山。

崇明山上虽然山匪和饿狼数不胜数,但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隐藏一条小道——一条能都不会引人怀疑便能到达东罗的捷径。这条路梁有道走过很多次,他和东罗的交易都是从这条道上完成的。只是……

往常走的时候,都有柴世聪陪着他,如今却是物是人非。问梁有道后悔吗?自然是不的,不死道友死贫道,他若不先下手为强解决了柴世聪,早晚都是个隐患。柴世聪从小便跟着他,太清楚他的底细了。可是也正因为如此,身边少了一个陪伴多年的人,多少有些不习惯。

梁有道一手打着灯笼,一手紧握着匕首,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有什么狼豺虎豹窜出来,心中不住地叹气,他堂堂江陵侯爷,怎么会落得这般地步。想想就来气,都是文仲理那老狐狸!使阴招暗算他!晋王也是,怎么这个时候病倒了,派了个什么二皇子来跟他谈判。那二皇子眼高于顶,仗着自己出身皇族,压根就不将他放在眼里,话里话外讽刺他弃主投敌,背信弃义。以为他听不出来吗?

可那又怎么样?位极人臣,终究还是低人一等。他梁有道就是要坐到那个最高的宝座上,南楚的江山本就应该有他梁家一份,凭什么只让他南宫一家占着,他梁家就分了个江陵府当个小小的侯爷!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

前方有两个黄绿色的光点,挡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梁有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咬咬牙走了过去。走近了他才发现,那是两颗会发光的珠子,就挂在两道人影的腰间。

那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黑衣,女的一身白衣。珠子的光线太过微弱,看不清那两人的长相,但梁有道就是能感觉出那两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梁有道心下一惊,壮着胆子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挡住在下的去路?”

“我们?”那女人扯扯男人的衣服,又晃了下自己的袖子,“黑白无常喽!你阳寿已尽,我们奉阎王致命特来带你回地府的。”

“胡说八道!”梁有道挺直腰板瞪大了眼睛,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后退着,“我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休得狂言!你们若是想要钱财,我可以给你们,若不是就赶紧让开道!”

女人耸耸肩,“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小侯爷,你说不信我们就不是了?真以为在江陵府横着走,就没有能治得了你的地方了?有什么事,到了阎罗殿自己跟阎王说去吧!”说罢,女人几步跨到梁有道面前,伸手就要抓他。

梁有道挥着匕首刺向女人,然而女人直接用手握住匕首,抬腿将他踹出去四五米远。没等梁有道爬起来,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头顶,单手抓着他的腰带把人提了起来,“走吧,大伙都到齐了,就等着侯爷你了!”

黑衣男人拎着梁有道直奔江陵府县衙,白衣女人蹦蹦哒哒地跟在后面。

明明已经是三更时分了,但不知是谁喊了句“梁有道抓住了!”江陵城的百姓都跑了出来,目送着黑衣男人一步一步走向县衙,有些过激的抬来几筐烂菜臭鸡蛋,大伙气愤地丢到梁有道身上。

起先梁有道还奋力反抗想要从男人手中挣脱,这下让江陵百姓们一闹只能抬手挡在脸前顾不得其他了。

如今的梁有道真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看到这架势,白衣女人赶紧躲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还不忘喊两嗓子,“喂喂喂,大伙注意准头啊,可别砸到我们小帅哥啊!”

男人脸颊微微红了,脚下的步子更快了,索性施展轻功越过人群翻进了府衙。

慕容泠风睡得正香,梦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她睁开一条缝儿,屋里确实是有灯光,云漠坐在床边正在和谛听说着什么。

慕容泠风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摸索,一把抓住云漠的手,晃了晃,“怎么了?”

云漠回过头来将她挡在眼前的头发撩到耳后,“没事,你接着睡吧。”云漠附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我要出去一下,一会儿让绯樱和黛茉来陪你。”

慕容泠风伸着胳膊揽着云漠的脖子不让他起来,“是不是梁有道落网了?”

云漠轻笑一声,“你睡着觉还想着别的男人,不怕我吃醋啊?”

慕容泠风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眼神依旧有些朦胧,“我也去。”

她跟着去也好,自从上次丢了之后,只要人不在眼皮子底下,云漠心里就不安生,所以慕容泠风提出这个要求后云漠也没怎么反对,帮她穿好衣服又拿热水擦了把脸这才把人带出来。

在小公子醒了的时候,谛听就识相地从屋里退了出来,乖乖在门口等着,见二人出来了便和他们一道去了公堂。

公堂之上,宋晔着一身靛青色的官服头戴黑色官帽端坐在公案之后,见云漠来了忙起身要给他行了,云漠摆摆手让他坐下。有黑骑军搬来三张椅子放在公案旁,三人依次坐下。

慕容泠风凑到云漠耳边小声问道,“为什么是宋晔来审?你的官位不应该比他还大吗?”

云漠不屑地扫了眼梁有道,“他一个挂名侯爷还用得到本王出马?宋晔是正二品将军,审他足够了。”

慕容泠风也瞧了眼被钱梓曦和徐炼压着跪在大堂中间的梁有道,有才学有身家,却因为贪求自己得不来的东西,弄得身败名裂沦落为阶下囚。

宋晔一拍惊堂木,“梁有道,你官匪勾结,叛国通敌,鱼肉百姓,残害忠良,草菅人命,三十年间惨死在你手中的书生少女无数,你可知罪?”

“哼,我不过是去争取我应得的做了你们都不敢做的事情!何罪之有?”梁有道依旧不知悔改,他看了看公堂中的人,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了云漠身上,“当初打天下的时候,也有我梁家一份,为何是你南宫家最终成了皇族?我梁家就混了个人臣的地位?施舍给我一个江陵侯的爵位,我不稀罕!”他又看了看宋晔、谛听,“世间谁不想做皇帝?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吗?凭什么他南宫家做的来,我就做不来?”

他这番话说得人莫名其妙,“南宫一氏统治楚国已有千年之久,其实你说两句就能推翻的?”钱梓曦好笑地看着他,“你若真是不服,想要那皇帝的宝座,大可以扯旗造反,真刀真枪地上楚京干上他一仗,就算是败了,也落得个枭雄的名号,这种为害乡里卖国通敌的事情是奸佞小人所为!”论口才,这里面没有人能比钱梓曦嘴皮子溜乎,更何况人家说的都是实情,后面听着的百姓们也都跟着点头。一时间群情涌动。

宋晔拍了拍惊堂木喊了两声肃静,公堂这才安静下来。“梁有道,你不知悔改没关系,咱们就一件一件说清楚,就先从你十七年前诬陷忠良的事情说起吧。来人,将蒋俊蒋逸两兄弟带上堂来!”

蒋家两兄弟站在后面一脸懵逼地看着宋晔,这里面怎么还有他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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