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知章亲自从轿子里走出来,挥了下胳膊让衙役们都躲开,自己搓着手来到慕容泠风面前。

慕容泠风看到他这痞子模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文知章也不恼,依旧笑呵呵地看着她,“小兄弟是从外地来的吧?在下看着好面生呢。”这般尤物,若是江陵府的,早就收进他府中了,怎么会让她“沦落街头”呢。

慕容泠风眯起眼睛瞧他,“是啊,小爷打京城来的。”言语中点出了他们的身份。

可惜文知章根本就是个刚愎自用的草包,之前他便不把圣王爷一行当回事,现在他爹一死他就更无所畏惧了,压根就没把慕容泠风的话往那方面想,“我就说小兄弟看上去风采照人,与众不同,不会是小地方出来的,原来是京里的啊。幸会幸会!在下广交天下豪杰,却都不及小兄弟的风采。不知小兄弟可否愿意与在下交个朋友,小兄弟初来乍到定还没找到住处吧,不如住到哥哥的府上吧。哥哥要盛情款待,咱们兄弟俩今夜不醉不归!”

慕容泠风在心中暗骂,色蛤蟆,和小爷做兄弟,你也配?不过她面上依旧装出一副无知的愣头青的模样,较真地问道,“你刚刚不还说以后江陵府的人都得吃素的,不准喝酒吃肉的吗?怎么你不是江陵人吗?”

“我是这么说的吗?”文知章无辜地反问道,他拽过身后的轿夫,“我是这么说的吗?”

轿夫起先点点头,见文知章瞪着他脸色不佳,又赶忙摇摇头。

“连句话都不敢认,还是不是男人?”慕容泠风故意拿话激他。

文知章最受不得这个,“是,我是说过。不过爷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对于江陵府的百姓来说太过严苛了,刚刚又决定撤回了。”

“那他们呢?”慕容泠风指指还被压在地上的掌柜的和店小二。

文知章不耐烦地摆摆手,“放了,放了,都放了!”

掌柜的和店小二总算捡回条命,站在一旁都不敢再多话了。

“不过这红柱子红灯笼都得给爷换了,知道吗?”文知章厉声呵斥他们,又扭过头来笑眯眯地冲着慕容泠风,“小兄弟现在可愿虽哥哥一道回府了?”

慕容泠风一撩轿帘坐了进去,“我坐轿子,你走路吧。”

文知章本想挤进去的,可又怕惊了她,若是在大街上跑了可不好逮啊。只要她进了文府,一切都好办,“应该的,应该的。”他还真听话地跟着走在了轿子旁,还帮她张罗着,“起轿,起轿!都抬稳啦,可别颠倒我这小兄弟。”

文知章走远了,街上的人才敢喘口气。酒楼里的食客望望外面,皆是惋惜,“你弟弟此去怕是回不来了。”其中一人看着云漠似是不解,“你怎么也不去救救他呢?”

有人给他使眼色,让那人少说两句。在他们看来,云漠就是出了头也没什么好结果,顶多是多赔上一条性命。

云漠淡然地喝下最后一口茶,抬头问掌柜的,“你们希望文知章有个什么样的结局?”

“大卸八块!”

“碎尸万段!”

“遗臭万年!”

“最好是能挂在城门口示众一年!”

说起小蚊子,没人不恨得牙痒痒。

掌柜的叹了口气,他看了看云漠手边的宝剑,早就瞧出这人不是等闲之辈,“善恶终有报,他必然会得到他应有的下场的。”

云漠点头,拿起宝剑丢给掌柜的一锭银子,抬脚出了酒楼,“刚刚点的菜都记下来,等我们回来再上。”

掌柜的握着影子,双眼闪出希望的光芒,朝着云漠的背影大声喊道,“是,客官。”

店小二在一旁垂头丧气地拽拽他的袖子,“掌柜的,这柱子,灯笼……”

“不用管它,小蚊子的日子要到头了!咱们这几日先关上门避避风头,我倒要看看这小蚊子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慕容泠风被抬进了文府,她并没有像那些普通人家的姑娘似的一进府就晃神一哭二闹叫个不停。小公子踏着步子下了轿,不理会文知章在她身后猴急的表情,慢条斯理地逛了起来。文府的院子和外面那些破烂不堪的宅子自是不同,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别有一番风情。

文知章虽然急切,但慕容泠风不时地赞美几句,也撩得他飘飘然美滋滋的,心情反倒渐渐平静下来,看慕容泠风的眼神更是越来越喜欢——或许文府有这么个女主人也是不错的。文知章第一次起了收心的念头。

慕容泠风来到一个院门前,刚要进去,便被文知章拦住了,“小兄弟,这里面是家父的灵堂,咱们就不进去了吧,免得冲撞了。”

慕容泠风心说,小爷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不进去怎么行?“既是伯父,小弟更是要去上柱香了。”说着便要执意往里走。

文知章左挡右挡就是不让进,“小兄弟要上香,做哥哥的当然不能不准了,只是现在这儿请了法门寺的高僧为家父超渡,恐怕不太方便,不如明日一早为兄再带小兄弟过来?”

文知章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但他这般阻挡,慕容泠风更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了。她踮着脚又往里面望了眼,确实有几个老和尚在念经,“文兄不用为伯父守灵吗?”

文知章撇撇嘴,“家父活着的时候,我没少惹他生气,他这次突然去了多半也是我的原因。估计他现在并不想见到我吧。”

不想见是一回事,不去守可又是另一回事了。慕容泠风从文知章身上就没看出半点悲痛之情,她愈发怀疑,文仲理真的死了吗?

小公子灵机一动,拍拍文知章的肩膀,“文兄也别太难过了,逝者已去,咱们还得好好活着啊。”

“是这个理呢!”文仲理也笑道,“刚还说要请小兄弟吃饭呢,估计这会儿菜都上桌了。小兄弟来尝尝,哥哥家这厨子的手艺可不比那御厨差。”

慕容泠风嫣然一笑,“光吃饭多没意思啊,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年轻人就是花样多,”文知章乐呵呵地答应,“行,想玩什么?哥哥奉陪就是了。”

“嗯……”慕容泠风点着嘴唇,作出思考的样子,“就玩个简单的吧。”慕容泠风突然后退两步,转身就跑,“你来追我吧,你若是追得上我,我就陪你吃饭!”

文知章一个纨绔子弟,平日里就爱和姑娘们玩这个,现在慕容泠风主动提起来了,他自然是乐意的,边追边在后面喊,“小兄弟等等哥哥啊!”

慕容泠风还真是听话,跑两步便在前面等等他,再走两步又等等他。饶是这样她也始终和文知章保持着十来米远的距离。

一开始,文知章还有些玩心,不紧不慢地追着,以为就慕容泠风那小身板跑不了两步就得认输。没想到两人跑了三四个院子,却是他越来越跟不上了。文知章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可小家伙还是离他那么远,看得到就是追不上。

文知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弯着腰,一手扶着膝盖,一手举起来摇了摇,“不不,不,不跑了,不跑了!哥哥认输了!咱们吃饭去吧。菜都该凉了。”

慕容泠风眉眼一挑,“那可不成!咱们刚刚说好的,你追上我,我才陪你吃饭的!”

文知章听了这话又上前两步,然而他脚脖子一歪,摔在了地上,疼得他直叫唤,“哎呦喂,哎呦喂!小兄弟啊,哥哥真是跑不动了!”他试着从地上爬起来,但右脚崴了使不上劲,他伸手给慕容泠风,“小兄弟,来扶哥哥一把。”

慕容泠风犹犹豫豫地往回蹭了两步,他可是打心眼里不愿意接触到文知章。可若不扶,会不会暴露身份?

“哎呦呦,小兄弟你倒是快点啊!”文知章趴在地上边叫疼边催她。

慕容泠风扁着嘴又不情不愿地走了几步。

文知章见时机成熟,突然弓起身子向前窜去,一把搂住了慕容泠风的腿,“嘿嘿,这回让哥哥逮着了吧!看你还往哪跑!”

慕容泠风一惊,想要抬腿踹他,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你放开,放开我!”

“那可不成,刚刚可是你亲口答应哥哥的哦。哥哥不仅要请你吃饭,等晚上天大黑了,咱们俩花前月下,对酒当歌,好一对神仙眷侣,你说是不是啊?”

“是你个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爷怎么会和你这种人渣在一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什么德行,疯了吧你!”此时慕容泠风已经顾不上什么暴露不暴露的了,只想快点甩开文知章,她已经被膈应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了!

文知章扯着她的衣服借力站起来,“呵呵,进了我文府,就是我文知章的人了!以后爷就是你的天,你的……”

他还没站直便又被人一脚踩趴在地上,这脚可是带着内劲的,直接把文知章给摔晕了。

云漠掰开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将他踹到一旁。

小公子噘着嘴看他,“你怎么才来呀!慢死了!”

“我看你们玩得挺好的,没好意思打扰。”云漠这话听起来酸溜溜的,他说完也觉得不太对劲,轻咳了两声,“东西都到手了。我还没仔细看,不过判个满门抄斩是没问题了。”

慕容泠风一惊,“南楚的律法这么严重?受个贿就要满门抄斩?”那岂不是要有很多无辜的人为他们丧命。

“不是。”云漠摇摇头,“文仲理暗藏私兵,勾结东罗,意图谋反。”

慕容泠风张大了嘴巴,这文仲理一介书生,野心可真够大的。

“也不一定是他。从暗探的回报来看,文仲理上面应该还有人。”云漠看看慕容泠风,“让你去找文仲理的灵堂找到了吗?”

“找到啦!”慕容泠风兴高采烈地要给云漠指方向,她举着手转了一圈,“呃……”刚刚是找到啦,可这一跑又不知道在哪边了。

云漠扶额,“我怎么会想到让你这个路痴来找地方……算了,我刚刚过来时听到有和尚念经了,估计就在那边。”

慕容泠风连忙点头,“是有和尚。”

二人从屋顶飞掠过去,避开守卫混进灵堂。慕容泠风点上迷香,让和尚们进入一种无意识状态,他俩趁机溜进停放着文仲理尸体的屋子。云漠推开棺材盖,里面确实躺着个人。慕容泠风仔细瞧了瞧,撇着嘴向云漠点点头——死得透透的,看来他们都猜错了。

云漠捏着文仲理的胳膊看了看他的手,手上都是细小的伤痕,手上却没有什么茧子。王爷不觉皱起眉头,“这人可能不是文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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