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第三十次?
今天正好四月三十!
宋怀瑾一瞬间如遭雷击,又觉得有些讽刺喜剧的效果。
合着挖心贼专挑丞相府的人,一天杀一个吗?
可是,当她看见躺在正厅,惊恐表情已经僵硬在脸上,胸口真真实实被霍开了一个大口子的小丫鬟时,刚刚的些许喜意登时荡然无存。
趁着人活的时候,将人心生生挖穿…这是怎样冷漠和狠心才能做到?
恶臭合着血腥味不断钻入鼻息,无孔不入的罗织着阴森的恐惧。
周围好几个小丫头已经吐的瘫软在地,好几个也抱团哭了起来:
“小桃红又死了,每次都是死我们这个年纪的女子,这可怎么是好?”
“说不定下一次就会轮到我们了。”
“这挖心贼是疯了吗?为什么专挑我们丞相府的人下手?”
专挑丞相府?宋怀瑾越听越觉得不对,靠在宋询耳边低语道:“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小兔崽子,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宋询不悦的拂开她。
宋怀瑾配合着笑了两声,便低下头检查那死去的丫鬟小桃红的尸体。
胸口处下刀极其整齐,而且完全避开了所有坚硬的骨骼只取出了柔软的心脏。
看来这挖心贼还很清楚人体骨骼的构造,大约是个大夫。
再仔细检查,宋怀瑾忽然发现那黑洞洞的血流干了的心口处,似乎还悬着一根红绳?
宋怀瑾伸手取下,那绳子下面竟然连着一个心形的木牌,木牌早已被血染得深红,上面的字迹却是格外清晰:
第一千九百八十五天,我很想你。
宋怀瑾身躯一震,心脏狠狠“咯噔”的一下,差点把她砸的双腿一软直接倒地,这是篆刻的字迹,但是还保留了原主人行文的一点痕迹。
这是宋怀瑜的笔记!
明明隔着千山万水,明明越着无数日夜,但是宋怀瑾的思绪忽然被拉回了万毒阁那一场暗无天日的浩劫。
她霍然起身受惊的看着宋询,出口的声音有些颤抖:“别的死者身上有木牌吗?这种木牌?”
“有。”宋询一伸手,示意老管家把其他木牌拿上来,宋怀瑾疯狂翻了几下,日期排列清晰:
第一千九百五十天,我很想你。
第一千九百七十三天,我很想你。
一直到第一千九百八十五天,也就是今天这个,排列整齐,一天也不曾落下。
“比对过字迹吗?陆锦皇上查过吗?别的地方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宋怀瑾握着那一沓木牌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若真是宋怀瑜在谴责她的离开,那这些不同天数死去的女子全都是因她而死。
这罪责,让她怎么背的起?
“查过,不是京城中的官员。”老管家弓着腰应着:“不过其他地方倒是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这些年安陵一直在死人,没死一个人身上都有这种牌子,只是他们的时间相对比较早,都是第几百天的时候。
除却安陵,其他地方也都小规模的死过人,也有这种牌子。”
“而且,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些牌子连在一起,竟然能从第一天一直到第一千九百多天吗?”宋怀瑾的眼眶控制不住的红了,说不上是愧疚还是恐惧。
她离开的这五年,每一天都有一个女子替她赴死!
宋怀瑜真是疯了疯了!
“周太医呢?没有人对比过他的字迹吗?”宋怀瑾嘶吼出声,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尾调都变了。
“周太医?”老管家挠了挠脑袋,努力搜罗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关于周太医的信息:
“不对啊,周太医这些年写字一直用的是小楷,这上面刻下的字迹是小篆,当年皇上彻查太医院以及其他会医术的官员时,已经将他排除在外了。”
排除在外!
为什么要最先将一个杀人凶手排除在外!
罢了,不排除在外又能怎么样呢?
宋怀瑾深深叹了口气,脱力的想:宋怀瑜手上有那些只听他命令的食人蛊虫,陆锦傲这个傀儡皇帝还不得受他控制,又怎么敢说他是杀人凶手?
“我知道了。”宋怀瑾终于放弃了所有挣扎神色恍惚的走向宋询:“我去见他。”
宋询神色一顿,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担忧,轻声道:
“他这些年来性情大变,较之以前更加我府里的人暂时还死不完,你可以先躲一阵子。”
“可是我总不能让别人替我送命啊!”宋怀瑾打断他,起身道:“给我准备辆马车吧,我去见他。”
出了门,宋怀瑾的心就一直悬着,暖春时节本已用不着披风,她却还是披了件出来,希望这东西能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她不是怕事的性子,甚至在陆锦宸犯病对自己撕咬拔剑的时候,也没有过丝毫惧意,甚至是很可是她却单单怕见宋怀瑜。
有时候闲下来,她不禁会对比这两个人,琢磨的多了,就琢磨出了一点自己的道理。
无论如何,陆锦宸都是善良的,可是宋怀瑜却能毫不手软的一天杀一个人。
到达太医院的时候,主屋里的灯还没有熄,宋怀瑾鼓了鼓气,还是抬步推开了那虚掩着的房门。
房里的烛光有些昏暗,映着灯下看书的少年有些虚无,五年了,宋怀瑜的个子已经长开,不似年少时那般弱小。
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可爱的直戳人心,可是若有人能看透那双眼睛背后的阴暗,大概也会敬而远之。
宋怀瑾还未开口,就见宋怀瑜忽然抬头,眸子在她身上停了片刻,喜悦才如狂风骤雨而至,他霍然起身,激动的看着宋怀瑾:
“姐姐,你来啦!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见我的。”
宋怀瑾立刻一躲,闪开他的怀抱,一伸手将那一串鲜血染红的木牌直接摔在了地上,发出几声“噼里啪啦”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振奋人心。
“你让我怎么不来?我就算死了,用得着你用这种方法纪念我?!”宋怀瑾的声音压抑,带着难以掩盖的怒气。
“你真死了,我就杀了陆锦傲那个废物,然后去找你。”宋怀瑜关上门,温柔的转身捡起地上的小木牌:
“可是,五年前我跟着陆锦宸一路追查,我发现,安陵根本就没有你的尸体,我觉得你没死。
也是,当年巫师亲测的天选之人,那个注定带着天澈再次走到历史台上的人,怎么会死?
可是,我怕你不来见我,如果我不杀人,不让你觉得自己有负罪感,你就一辈子都不会主动来见我!”
说到最后,宋怀瑜声音哽咽起来,带足了隐忍和委屈,怎么看怎么可怜。
宋怀瑾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宋怀瑜!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我想你不要离开我,我想你的心里眼里只有我,只有我!!!”
宋怀瑜凄厉的吼出来,这一声,似乎吼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吼完了他多年的夙愿。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宋怀瑾一字一顿,只觉得今日来寻他就是个错误,转身开门,还没迈开步子就听宋怀瑜的声音从背后冷冷传来。
“你若是走了,我今后还是会不停地杀人,直到你回心转意的那天。”
宋怀瑾的步子顿了顿,握着门把手的手渐渐收紧,良久,缓缓开口:“你尽管杀你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等等,你刚刚回来,难道就不想知道赵一恒在哪儿吗?”宋怀瑜忽然出口的话,最终还是让宋怀瑾收回了脚步。
她转身一把揪住宋怀瑜的领子:“你敢动他,我一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