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杨柳依依,桃花灼灼,正是出门踏青的好时节。
风和日丽春意盎然的长安城,歌舞升平,游人如织,一片风平浪静。高居庙堂之人选择遗忘,底层的寻常百姓善于遗忘。二月那场恶钱泛滥的风波,仿佛随同吹皱一池春水的春风,消散于无形。
上清观,元丘真人云床上打坐,脸色平静如水,古井不波。对于那些才子们的高声吟诗唱赋,莺莺燕燕的巧笑嫣然,充耳不闻,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元丘师伯!元丘师伯在么?”路了了在窗前探头探脑。
“不在!”一听见路了了的声音,元丘真人眉头一皱,再也难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切!师伯你要是真那么喜欢清静无为,那么多名山大川可以隐居不去,偏偏要在这长安繁华之地修行。你这上清观人来人往,倒也不能全怪师侄。”
路了了旁若无人的推门进来,对于元丘真人的态度很是不满。
“我道教身为大唐国教,总是要在京城占有一席之地。要是我辈修道之士全部隐居深山,岂不是让那帮秃驴趁虚而入。”元丘真人睁开双眼,恨恨的瞪了路了了一眼。
“唉!这出家人的方外之地,依旧免不了争权夺利。什么清静之地,我看都是假的。”路了了瘪瘪嘴,很不以为然。
“你无事生非的家伙,又来寻我做什么?”元丘真人懒得与这位口齿伶俐的后辈争论什么,直接问起他的来意。
“玉真师叔感染了风寒,古叶师兄与那小夜师妹又不知何处云游不归。侄儿带着两位娘子,照顾了几天,玉真师叔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玉真师叔是师伯你的丹药符水很有神效,命侄儿前来相求。没想侄儿在师伯眼里,倒像是祸害一般。”
路了了很是不满,对元丘真人翻起了白眼。
元丘真人也不多言,直接翻找出丹药符纸递给路了了,不耐烦的挥挥手,就像是打发恼人的苍蝇一般。
路了了很是无语,对元丘真人行了一礼,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多谢师伯赐药!”
“这长安城,可不是表面这么风平浪静,你可要慎言谨行,好之为之。”元丘真人终归还是不放心,提点了一句。
古树深深,林荫掩映的小径上,时不时就能遇到三三两两的娇女少妇,风流少年施施而行。微风吹过,一股浓浓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让路了了不由自主的皱了皱鼻子。看来,元丘师伯对自己的恼恨,也不是没有原因。路了了加快了步伐,想尽快离开这才子佳人们心中的圣地,上清观。
“哎呦!”闷头而行的路了了,与一位心神不定的美丽少妇一头撞上,让对方痛得叫出声来。两人抬头而视,目光顿时就分不开来。
“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下地狱。”激情过后,方格格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有些失神。
“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已经身处地狱了。”路了了心有所感,脱口而出。
方格格身体微微一颤,心里五味成杂,又莫名的感动。
“地狱很可怕的,我一人可不敢呆在下面,你一定要来陪着我。”
“好!地狱里,我会一直陪着你。”路了了莫名的心酸,伤感。
方格格身体向路了了怀中拱了拱,过了许
久,小声的问了一句。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到长安么?”
“你说,我听。”路了了身体一动不动。
方格格很想告诉路了了,在长安,自己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但是在路了了面前,她偏偏不敢说出父亲这两个字来。挣扎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了起来。
“诛杀朝中奸佞臣,复我大唐正气声。最近江湖中传出一道诛奸令,号召江湖正义之士汇集长安,诛杀朝中奸佞之臣,恢复大唐朝堂清明。无数江湖门派中人,都来到了长安。我跟随师父与大师兄,前几日才来到了长安。”
听到大师兄三个字,路了了的身体一下变得有些僵硬,脸上淡淡一笑。
“这朝堂种事,江湖中人来参乎什么。到时候被人利用,怎么死都不知道。倒不知道这诛奸令要杀的朝中奸臣,是哪些奸臣?”
“大奸臣李林甫,大奸臣陈希列,大奸臣杨国忠!”方格格语气坚定的说道。
“哈哈!”路了了不由轻声笑了出来:“这么说来,只要是朝中重臣,都是奸臣了哦。”
“诛奸令上说了,李林甫,陈希列,杨国忠三人上欺圣人败坏朝纲,嫉贤妒能,专权误国,自然是大大的奸臣。”方格格嘟着嘴,显得很不服气。
“诛奸令上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自己的脑子做什么用的。这朝中重臣都是奸臣,被你们杀光了,又让谁来治理国事。”路了了点了一下方格格的脑袋,感到十分的好笑。
“只要圣人陛下在,这大唐的江山就会永固,百姓自然会有好日子过。杀几个奸佞之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方格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朝中重臣,未必个个都是奸佞之臣。这圣人陛下,未必就是圣人。”路了了心有所感,像是喃喃自语。
“了了,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天地君亲师,是我们必须要敬重的。身为大唐人,忠君爱国,不是我们应该去做的么。”方格格抬起头,不满的看着路了了。
“天地我们不去说了,至亲与师尊也不用说了。我们就来说说这君吧。那些朝堂官员都知道,食君之禄,才忠君之事。可你们这些平头百姓,江湖中人又瞎起什么哄。你饿了,君给你饭吃么?你冷了,君给你衣穿么?君一句话,送死的是无数寻常百姓,又有几位食君之禄的官员。依我看,君是君,国是国,国可爱爱,这君,不忠也罢。”
路了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唬得方格格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路了了说得不对,言语苍白的她,却又无力反驳。
“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这次可来了不少江湖门派中人啊!”方格格总算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
“愚民愚民,说的就是你眼里的大家啊!”路了了无可奈何的摸了摸方格格的脑袋。
懵懂的方格格离开了,路了了鼻子嗅了嗅,床铺上满是一股淫迷的味道。展开被褥抖了抖,又将窗户完全打开,让空气流通进来。
唉!要是古叶师兄知道,自己清净的居处云床,被路了了拿来与情人兼仇人的方格格,当成幽会地方,不知
会不会暴跳如雷。
突然之间,正在清扫古叶云床的路了了感觉到一丝不对味,一下停了下来。
大唐朝中重臣,目前应该是有四位。那诛奸令上所要诛杀的奸佞之臣,少了一位户部尚书,京兆尹王王大人。这儿戏一般的诛奸令,又是谁发布在江湖中的呢?看来,这事情,还透着一翻诡异啊。
两日后,还没等路了了想过明白,他又被叫到了王家金窟,与三位老家伙碰面。
春日的阳光正暖,园子里姹紫嫣红,百花争艳。庭院的花厅里,三位豪友与路了了,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景致。
“商路商路,有商才有路,有路才有商。现在大唐四处开战,商路断绝。我大唐那位圣人陛下一心战士自己的武功,鼓励边将向各方开战,这下让我大唐府库变得紧张。
圣人陛下,不但不想法开通新的财源,反而变着法子铸造白钱,搜刮我等商户与百姓的钱财,这哪是长久之计。我等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杨崇义皱着眉头,忧心忡忡。
“那东方倭国,不是一向仰慕我大唐风采,视同我大唐为天朝上国,派遣无数遣唐使前来学习。看来这海路,倒也是一条商路。圣人这番做派,长安已经不是久留之地。我郭万金已经准备离开长安,前去那江南扬州,闯一闯这一条海路去。”
郭万金在二月恶钱泛滥时,损失惨重,此刻又豪气满满,充满了斗志。
“我杨崇义就佩服你郭万金这份闯劲,就是一份闯劲,才让你有今天的偌大的家业。这一次,我杨崇义不妨与一起搭个份子,与你一起去闯一闯那条海路。”
鬼精的杨崇义,哪里看不出长安城风向有些不对,也生出了去意。
“唉!”王元宝胖胖的脸上挂满了愁容:“你们两人都可以离开,但我王元宝名声在外,早已经被圣人盯得死死的,想走,可不那么容易啊。”
“王大哥你太胖了,想走是不容易。不过割下肉,瘦一瘦身子,还是有机会离开的。”杨崇义一语双关,微微笑了起来。
王元宝苦笑着摇摇头,转头看向路了了。
“听说那宰相李林甫李大人,身体越来越差了,你可有准确的消息?”
看来自己那位娘子,并没有对她父亲隐瞒自己与李林甫的关系。路了了想了想,还是对王元宝老岳父肯定的点了点头。
“看来,已经到了准备后路的时候了。”王元宝目光黯然,一下没了精神。
自己的前路都还没明确,这些老家伙们都在考虑退路了。路了了一时间,感觉有些茫然。
月末的一天夜里,郭岩神神秘秘的来到路了了的家中。
“路大哥,最近江湖中流传出一道诛奸令,我丐帮都接到了传书。四月十四,终南山里将准备召开一场诛奸大会,你说,我去不去参加?”
郭岩有些兴奋的望着路了了。
“去!为什么不去?到时候我也去,我倒想看看,这一场闹剧,到底有什么鬼名堂。”
心情不太好的路了了,狠狠的拍了一下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