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阳光,并没有多么的温暖,但它却是那样的明艳,让人们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光彩,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美好。
带着大把的铜钱,身后跟随如意的郎君,优哉游哉的在西市漫步。萍儿脸上的笑容,如此的灿烂,人生仿佛攀上了幸福的巅峰。
杨知守双腿酸软,已经微微打颤。他的双手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跟着萍儿在西市晃悠了将近两个时辰,这让平日里就不事劳作的他,如何能吃得消。
不过,他却不敢有半分怨言。金榜未题名,却被萍儿抱得良人归。这飞来的艳福,他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消受。大明渠的渠水在早春依旧十分寒冷,身为南人的他,是很怕冷的。
眼见萍儿身影一晃,又消失在一家玉器铺子中。杨知守转头向一直跟随自己的两位青衣汉子苦苦一笑,又赶紧跟了进去。
“掌柜的,这一块玉多少钱?”萍儿拿一块美玉,在杨知守的噗头上一边比试一边问道。
“五千铜钱,一个子儿不少。”中年的掌柜扫了萍儿与杨知守一眼,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
“前些天你这里的玉器,最贵的也就值这个价吧。这一块玉质地并不算上等,你怎么突然卖这么贵。这里是西市,可不是那专卖上等玉器的东市。”萍儿将玉放回盒子,不满的抱怨起来。
“东市?东市的玉器现在更贵。嫌贵,你可以不买。”掌柜走过来,拿起盒子放回货架,看都不再看萍儿和杨知守一眼。
在心仪的良人面前,被人如此看轻,萍儿一时间脸面上有些过不去。咬咬牙,就准备吃点亏也买下这块美玉。
“掌柜的,买玉器,只要大爷我看得上眼,有多少要多少。”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带着四五个仆役走了进来,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就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折扇轻飘飘的摇了起来。
“本店虽然本小利微,但还是有不少上等的玉器,客官,你看看,还能入得了眼么?”掌柜满脸堆笑,抱出几个盒子,堆在那位年轻男子的面前。
年轻男子随意的扫了一眼,扇子一挥:“包起来,全部给我包起来。你们几个再去看看,有什么好玉器,大爷我都买下来。”
包括被萍儿相中的那一块美玉,都堆放在了那位年轻男子的身边。只见他微微点点头,一位仆役就提来一大袋铜子,丢在了掌柜的面前。
萍儿见自己相中的美玉也被买走,忍不住想去理论。杨知守拉住她的衣角,对她使了使眼色,两人就灰溜溜的走出了铺子。
明晃晃的阳光有些晃眼,杨知守埋着头,带着萍儿快步走出西市。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身为堂堂读书人,却那么怕事。明明是我先看中那快玉的,我前去分说两句都不行么!”
萍儿一把甩开杨知守的手,气鼓鼓的盯着他。
“真是妇人之见!这长安城是什么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惹事端,是我两人吃罪得起的么。你是没看见,那位年轻人拿出来的铜钱,全是一串串穿了孔的铜钱,其中还夹杂了不少白钱。身后没有势力,敢公然使用这样的劣钱么?”
杨知守一甩衣袖,向后盯了几眼,快步向前走去。
萍儿自知没有读书人的见识,被杨知守一番话唬得脸色发白,小跑着跟了上去。
赎了身的萍儿,与
杨知守暂时在升平坊租下一间小院。回到房里,她仔细清点了下自己的钱财。回想起今天在西市采买的情形,一时间变得糊涂起来。
短短几日,不少东西都涨了不少价。自认有着三十万私房钱,身家丰厚倒没有怎么在意。回家后算算,这才觉得不对。这自己的身家,怎么一下子变得少了许多。自己的损失的铜钱,到哪里去了呢?
终南山下,庭院深深,雕栏玉彻的一座别苑里。江南富商戚大贵碘着肚子,坐在花厅里品茗着香茶。阳光透过窗户,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好似一地的金钱。
胖胖的手,在那方大的很是显眼的白玉扳指上摸索着,微微眯着眼,在满地的金钱上盯了半天,心满意足。也许,用不了多少时日,这大唐首富的名号,将落在他戚大贵的头上。
“明天开始,将这次带来的铜钱,开始向西市投放。要让长安城流通的铜钱,最少有两成是我江南戚氏所铸造的铜钱。”
戚大贵胖胖的手用力的一挥,很有一番征战沙场大将军的威势。
紧邻永兴宫的胜业坊,路了了坐在仙客来酒肆的二楼,一边饮酒一边望着酒肆对面,朱墙高深古木成荫一座宅院,正是那杨氏五宅之一,秦国夫人的宅邸。
“听闻那秦国夫人年岁虽然较大,但一身皮肤细滑精致,光洁如玉,连圣人陛下都爱不释手。你小子艳福真是不浅啊,不但与圣人陛下同睡一个女人,还成了广平郡王的便宜老岳丈。你说,这事要是传开了去,会有多少人羡慕于你。”
路了了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旁的杨知守,神情玩味。
被拉来的认路的杨知守脸色惨白,听见路了了的话后,站立不稳,软软的瘫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秦国夫人这老娘们也真是抠门,生生的吃下了你这么一位鲜嫩的读书人,居然只丢给你三万铜钱,还他娘的是白钱!要知道那越老越风流的圣人陛下,每年给杨氏姐妹的脂粉钱,都是几百万啊。”
路了了瘪瘪嘴,很是唾弃秦国夫人这老娘们的行为。
“昨日我与萍儿在西市采办成亲的物事,遇到一位豪门公子在玉器铺子大肆采买玉器。他拿出的钱全是穿孔制钱不说,还有不少白钱。你看看这事,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杨知守稳稳心神,看路了了的样子,也不会再为难自己,于是讨好的将自己的见闻说了出来。
“咦!”路了了闻言,捂着下巴思索起来。这几日长安的物价,是有所上涨,路了了初时还以为是因为大唐连吃几场败仗,国库吃紧的缘故。现在看来,这其中还另有原因啊。
急急忙忙的赶回家,这方面的情形,还是向自家娘子王琉璃打听比较好。
刚刚走进王琉璃处理事务的房间,就看见她举起算珠盘,怒气冲冲的砸在地上。
路了了低身捡起一颗滴溜溜滚在自己身边的算珠,茫然的望着依旧踹着粗气的王琉璃。
“出什么事了啊,你发这么大的火气?”
“你可知道,长安城先是东市市面是上,出现了打量的穿孔钱和灌铅锡的白钱,扰乱了物价。今日里西市又涌出无数这样的劣钱,短短几日,我四海商会的损失,就达到两成。也不知哪里来的无良恶商,突然带来这么多
的恶钱,这长安的市面,可要被彻底的破坏了。”
王琉璃捂住肚子,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路了了心里一惊,这等以恶钱充好钱的行为,破坏的可不仅仅是长安的商业市面,破坏的可是大唐的国之根本啊。
不行不行,一定得找出这个恶商,制止这样的恶行。不然,这恶钱在长安扩散开来,大唐的经济,就彻底的完了。
“姑爷姑爷!我家老爷命小人前来,通知你赶快去王家一趟,有要事相商。”一位王家管事,被下人带了过来。
王琉璃心里微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老家伙们有重要的事情,总是将路了了给传唤过去,自己这位四海商会的大掌柜,反而成了摆设一般。
不过,与自己的郎君,有什么好较劲的,王琉璃宽慰着自己。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十分的失落。
王家金窟的礼贤室里,王元宝,杨崇义郭万金这三位长安三豪友,一个个脸色阴沉,几乎快滴出水来。
“他娘的,他有多少恶钱,劳资就收多少。我就不信,我们三个老家伙的家产加起来,还有人能比得过。”郭万金沉不住气,气呼呼的说道。
“不可!万万不可。就算我等将市面的恶钱全都收了,一时间制止了恶钱泛滥,但却不是长久之计。你想想看,我们收了那恶钱,损失的是我们,得利的却是那恶商。过得不久,他再贩运大量的恶钱进入长安,我们有多少身家,都不够赔的啊!”
杨崇义连连摆手,完全不赞同郭万金这莽撞的做法。
“杨叔父所言甚是,郭叔父那样的做法,不是杀敌,而是资助敌人啊。对于这等恶商恶行,只靠正常的商业行为,是不可能打败他的。现在只有依靠官府的力量,抓住这位恶商,宣示他的恶行。再由朝廷出面,收购市面上的恶钱,才能从根本上杜绝这样的恶行再次发生。”
路了了快步走了进来,对三位长辈行了一礼,这才侃侃而谈。
“依我看,**所言,方为上策。现在我等所属商铺,全力压货不出,让那恶商有钱也不能买到货物。另一方面,全力查找那恶钱所出的源头。我等长安商户,在集体向朝廷上告此事,由朝廷出面解决吧。”
王元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我等这些年是资助了一些寒门士子在朝为官,不过大多官职不高,人微言轻。这等大事上,怕是说不上话啊!”郭万金闷闷不乐,连连摇头。
“直接告向宰相府去,当朝宰相李林甫李大人,为相已历十九于载,为人最讲信誉。对于这等破坏我大唐基业的恶行,我想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路了了充满信心的说道。
“如此,先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我等就共同出力,先将这位恶商找出来。”王元宝点了点头,为这次聚会定下了方针。
“他娘的!按照路大哥所言,这恶商只要不停的铸造灌了铅锡的恶钱,我等黎民百姓的几个辛苦钱,一眨眼就不见了?这他妈比强盗抢人还来得厉害啊。不行不行,一定要将这恶贼给抓出来,我郭岩可有五房娘子要养。”
又娶了两房媳妇,年轻的丐帮帮主郭岩,一脸的义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