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女的声音清脆欢快,音量不低,立刻引来了众人的关注。

人都是好奇心的,大白天就来茶馆吃茶的一般都是富贵子弟或是闲散人家,人太闲了,好奇心便更旺盛。

傅蓉略略低下头,冷哼喝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

她抬步要走,贾莹和贾茉却笑盈盈的挡在她身前,不肯让她离开。

傅蓉此次是瞒着宣亲王出来的,是以只带了一名婢女,一时挣不开挽着手的两个少女。

贾莹年纪大一些,她的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看着便是个聪明的女孩,“大姐姐,你果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父亲偶然听行商说临安乡君没了,为此还与人狠狠打了一架,但心里终究放心不下,我们便特意赶来了京城。”

贾茉年岁稍小,脸蛋微圆,有两个圆圆的梨涡,看着很是可爱,她娇娇软软的道:“二姐,我就说这定是谣言吧!

大姐姐是父亲的女儿,就算自小被宣亲王爷领入了京城,血脉亲情总不会改变。

如果大姐姐真出了事,王爷怎么可能不告诉父亲呢?”

姐妹两人的几句话透露了不少讯息。

茶楼中的闲散公子们文韬武略可能不行,但对于京中高门的八卦却都了如指掌。

宣亲王的女儿昭阳郡主当初下嫁了给了贾家的才子贾科,只昭阳郡主身子自小体弱,诞下临安后更是伤及根本,没过几年就去了。

宣亲王因不满贾科续弦,便将临安接到了身边抚养,更是多年打压,致使贾科无缘仕途,最后甚至将贾府都迁离出京了。

只没想到宣亲王做事竟然这般狠绝,连临安乡君去世的消息都不告诉贾家。

贾莹笑着点头,热切的看着覆着薄纱,遮挡住了半边脸的傅蓉,“三妹说的对,大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无事,父亲得知也可安心了。”

“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临安乡君!”傅蓉嫌恶的看着两个少女,咬牙切齿的道。

贾莹目光失落,一副受了伤的模样,“大姐姐还在生父亲的气吗?

父亲真的很惦记你,这次听到关于大姐姐的谣言还重病了一场。

大姐姐,你就别再怨父亲了,我们一家人以后都好好的,行吗?”

“你听不懂人话是吗?我不是临安,更不是你们大姐姐,都给我让开!”傅蓉没有心情与她们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有人热情的站出来为贾莹姐妹两人解释,告诉她们临安乡君的确已经去了,她们眼前这位是宣亲王认下的干孙女。

“不可能!我大姐姐貌美倾城,我一眼就能认得出,她就是我大姐姐!”贾茉眼中蓄泪,似是不愿相信临安乡君已经故去的事实。

贾莹也黯然神伤,劝慰妹妹道:“如此可能真是我们弄错了,茉儿,快躲开吧,莫要拦着这位小姐的路。”

“我不!”贾茉倔强的摇头,竟上前拉住了傅蓉的手臂,“你就是我大姐姐,对不对?我大姐姐不可能去世的,我不相信!”

傅蓉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猛地甩开手,将贾莹甩的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贾莹惊呼一声,上前搀扶,却不小心扯落了傅蓉脸上的面纱。

轻纱滑落,一张美丽明艳的脸蛋暴露在众人眼前。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茶楼内一时静寂无声。

少女无疑是美丽的,可他们并非是被少女的容貌所震撼,而是惊愕于世间竟有两个相貌完全相同的人!

短暂的沉默后,茶楼内便爆发了激烈的讨论。

“她……她怎么长的与临安乡君一般模样?这也太像了吧?”

“世间哪有完全一样的人,我怎么觉得她就是临安乡君呢!”

贾茉破涕为笑,根本不在意傅蓉刚才的举动,只捏着贾莹的手道:“二姐,真是大姐!大姐还活着!大姐没死!”

贾莹也动容颔首,眸光盈盈,“是啊,父亲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傅蓉心中惊怒,她想重新覆上面纱,却如何都找不到。

她只得以袖覆面,恼羞成怒的道:“滚开!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都给我滚开!”

“蓉儿?”一中年男子走进茶楼,眼中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还带着些不敢确认的小心翼翼,“蓉儿,是你吗?”

“父亲!”两个少女跑过去,挽着贾科的手道:“父亲,她就是大姐姐啊,大姐姐还活着!”

“蓉儿,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热泪盈眶,足以见其欢喜。

傅蓉却只一再否认,遮住面容,如无头苍蝇般乱撞。

“谁是你女儿,少大言不惭了,若是还要些脸面,就赶紧给我让开!”傅蓉深深的憎恨着贾府。

她怨怪贾府没有照顾好她的母亲,害的她幼年丧母。

她记恨贾科迎娶了别的女人,给她生了两个嫡妹。

她对他们没有丝毫的亲情,她恨不得让他们去死!

“蓉儿,你还在怨怪父亲吗?父亲对你母亲情深义重,可我是家中独子,必须要为贾府接续香火,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贾科痛苦的掩面哭泣,那可怜的慈父模样让人望之不忍。

“这里出什么事了?可是有人在此闹事?”

身着玄赤二色的兵马司朝服的温阳大步迈入茶楼,如今温阳已是兵马司指挥使。

掌柜的小跑过来,逻辑清晰的为温阳大致解释了一番。

温阳挑了挑眉,他还没说话,身侧的宋达却开口道:“这还不简单嘛,是不是亲生父女,滴血认清就好了啊!”

贾科拭去眼泪,似在思索着宋达提议的可行性。

傅蓉却声音尖锐的言辞拒绝,“我凭什么要与他滴血认清,我与他没半分关系,我才不认!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都给我滚开,小心我宣亲王府拿你们是问!”

与在刑部那次不同,她此番没触犯律法,根本不惧温阳等人。

贾莹皱眉,语气有些不悦,“大姐姐,你是长姐,如何打骂我们,我们都可以忍受。

可你不应该这般与父亲说话啊,父亲他一心惦记着你,你怎能如此不孝。”

贾茉眼圈通红,泣不成声,“大姐姐,父亲他一直为你留着院子,每隔几日就去亲自过去打扫,说是万一你哪日回去玩,住着也能舒心。

父亲真的很疼你,给大姐姐院子里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你怎么能不认自己的父亲呢!”

温阳听得直皱眉,“百善孝为先,对自己的父亲都尚且如此,怪不得能做出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情来。”

宋达又犯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毛病,撸着袖子道:“小爷我最看不惯不孝顺父母的人,你若是个男人,我早就揍你了!

快给你父亲道歉,否则你今日别想走!”

温阳侧眸,悄悄对宋达道:“现在还证明不了他们是父女。”

宋达怔了一下,随即道:“这有什么,滴血认亲啊!

掌柜的,快去取碗清水来!”

贾科没有说话,算是认可了宋达的提议,可傅蓉如何怎肯认,对着宋达破口大骂,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宋达的倔劲也上来了,“小爷还就管了,怎么着?看不过,你打我啊!

你这只灰不粗溜的大耗子我今日还就捉定了,若验出你不是,大不了我亲自给你赔罪!”

温阳暗暗勾唇,强忍嘴角的笑意。

温凉告诉他,做了兵马司指挥使,凡事不要强出头,最好找一杆为他出头的枪。

他有自知之明,以他现在的智商想利用别人难度大些,但宋达真是太好用了。

就算出了什么纰漏,宋达无权无官,最多被陛下骂上一顿,没什么影响。

反正他皮厚,被骂的习惯了。

掌柜的将清水端了上来,贾科深深叹息,神色复杂的望着傅蓉,划破了手指,往碗里滴入了一滴鲜血。

傅蓉拒不配合,可他偏偏碰见了宋达这个混不吝的,竟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亲自操刀,割破了她的手指。

贾科见此忙道:“轻点轻点,别伤到了她。”

众人见状啧啧摇头,不管什么时候父母对孩子总是偏爱娇宠的,就算被不敬对待,也依旧关爱如初。

傅蓉怒极攻心,刚被宋达松开手腕,抬手便朝着宋达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宋达灵活闪开,眼睛始终盯着瓷碗,倏然惊呼一声,“融了!血融了!”

瓷碗中的两滴血相互交融,晕出血色。

傅蓉眸色惊恐,作势要掀翻瓷碗,却被宋达先下手为强,捧着瓷碗在茶楼中跳蹿,挨桌呈给人看。

“血真融了!这么说,她真是临安乡君啊!那宣亲王府对外为什么要说她死了啊?”众人更是疑惑。

有人嘟囔道:“我听说国公爷剿灭山匪,发现山寨里有个姑娘长得很像临安乡君,宣亲王爷这才认了她做干孙女。

这么说,当初被国公爷从匪窝里带出来的就是临安乡君,那她岂不是……”

“够了!不要说了!都给我闭嘴!闭嘴!”傅蓉捂住耳朵,嘶声力竭。

她从未想过再以临安的身份活在世上,因为临安是高贵的是干净的,她不愿玷污曾经的自己。

可现在她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生生揭露了伤疤,这一切定是顾锦璃和温凉的诡计,他们真是阴险又恶毒。

温阳任由众人指指点点,任由傅蓉跳脚发疯,静静看了一会儿,才抬了抬手,号令兵马司的士兵道:“将她押走,进宫面圣。”

“你们凭什么找我,放开我!”

温阳冷冷噙笑,这个女人屡屡针对大嫂,他终于能为大嫂讨回公道了!

“你既是临安乡君,那之前便是谎报死讯,此乃欺君之罪,本指挥使自要押解你进宫,交由陛下处置!”

“什么?”贾科双腿一软,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那我不认她了,她不是女儿,行不行?”

宋达摇摇头,苦口婆心的劝道:“这是欺君之罪,岂容你做伪证。

她对你如此不敬,你就权当没她这个女儿算了!”

直到傅蓉被押走,贾科的脸色仍就惨白一片,看得众人唏嘘不已。

二楼的温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的眼中并无怜惜,平静的超乎他自己的预料。

他曾经深深的喜欢过临安,可一个是怀着他骨肉的枕边人,一个是未曾正眼瞧过他,杀害他女人和孩子的凶手。

他没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曾经的怦然心动,不足以磨灭他对她的恨。

顾锦璃找到他,说了这个计划,由他自己选择是否接受。

他不喜顾锦璃,但顾锦璃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临安与羽儿并不相识,可她却能知晓羽儿的笔迹,此事背后定有人指使。

他应了顾锦璃,给临安写了一封信,依计将她约来茶楼。

顾锦璃说,临安睚眦必报,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报仇的机会。

可在见到她之后,他心里竟然还存了一丝幻想。

温旭抬手,用尽气力,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打他忘乎所以,竟有那么一瞬动摇了心神。

他抬起袖子,快速的抹了一把脸,抽了抽鼻子,“羽儿,大仇得报,你可以瞑目了,来世擦亮眼,找个好人吧。”

温旭踉跄着下楼,步伐如同坠了千斤,被迫成长,被迫成熟,原是这般的痛苦……

贾莹姐妹搀扶着贾科登上马车,车帘放下的瞬间,父女三人才收起了脸上的悲痛。

贾莹讥讽的勾起嘴角,冷笑道:“今日真是痛快,终于解了我心头之恨!”

因为宣亲王的打压,贾科无法从仕,曾经的才子硬生生被折断翅膀,无法施展心中的宏图伟愿,甚至一度只能靠着家产度日。

傅蓉更是仗着被封为临安郡主,对贾府中人不假辞色,颐指气使。

贾茉冷然一笑,两个小梨涡看起来不再可爱,而是透着一种阴森,“我们终于能为四弟报仇了,贾蓉终于得到报应了。”

贾科眼中划过一丝黯然的冷戾,他的儿子年仅两岁时就被贾蓉扔进湖中生生溺死。

宣亲王不但不管,反是责令他们对外只能说四公子失足落水,否则便要贾府所有人陪葬。

他怕妻女再步入后尘,便携家离京,不敢再回。

若非此番有人找上他,只怕他在宣亲王死之前都不敢再回京,更不敢奢求能为儿子报仇。

他与昭阳是恩爱的,以前他也十分疼爱贾蓉这个女儿。

可他还要延续贾家的香火,他不可能为昭阳守一辈子的身,终身不娶。

贾蓉曾是个可爱的女孩,可自从她被领去宣亲王府开始,她就变得越发的偏激,越发的让人感到恐怖。

不管是莹儿还是茉儿都被她欺负过,甚至奶娘曾在只有六个月大的茉儿口中发现了一个尚未剥皮的栗子,若非奶娘发现的早,只怕茉儿也早就夭折了。

他对这个女儿的感情就是如此一点点变淡,直至变成了恨!

今日他不后悔……

……

宣亲王得知此事后,立刻进宫面圣。

得知建明帝将傅蓉丢进了大理寺后,宣亲王的满腔怒火终于无法隐忍,就差指着建明帝的鼻子骂他小兔崽子了。

陈总管几次要打断他,都被建明帝制止了。

建明帝静静的听完了宣亲王的抱怨,直到他气呼呼的止了声,建明帝才不紧不慢的道:“朕曾给过她机会,若她乖乖回了贾府,朕不会要她的命。

可她私自逃离,落入匪窝,后又被你接回宣亲王府,你真当这些事朕都不知情吗?

有些事,朕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就如皇叔让人火烧画舫,朕也未曾与皇叔说过,对吗?”

宣王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陡然一变,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你……”

他竟然全知道?

“陛下,没有证据的事您可不能乱说!”

宣亲王担心建明帝是在诈他,故作冷静,建明帝却只心平气和的笑了笑,“皇叔,朕今日并不想与你争执,只是想与你讲讲心里话。

你当初为临安请封郡主,朕允许了,可你却将临安娇惯的比朕的公主们都张扬傲慢。

皇叔,在你心里,临安可是比玉华她们更高贵?”

宣亲王的确这般作想,因为他是先祖爷的嫡子,是皇后所出,哪里看得上如建明帝这等身份的皇子。

建明帝向后倚了倚,目光冰冷平静,“皇叔,这么多年你都忘了一件事,不管你出身如何,朕,才是这个大梁的帝王,朕的儿子女儿们才是真正的天子骄子,不容人欺!

皇叔,朕忍了太多年了,真的不想再忍了……”

建明帝平和的语气让宣亲王觉得毛骨悚然,在看到陈总管端出的托盘时,他的瞳孔猛然缩起,“傅棱,你要毒死我?我可是你的皇叔,是皇族的族长!”

“欺君之罪若还不够,便加上皇叔曾在宫中放火,谋杀皇嗣的罪名,哪一条足以赐死。”

“你有什么证据……”

建明帝摇头打断宣亲王,“皇叔,朕今日不是来与皇叔讲证据的。

早在皇叔进宫时,朕便已经下旨将皇叔的罪行昭告天下了。

临安假死是真,欺君确凿,皇叔以为皇室那些老东西还敢为您说话吗?”

建明帝抬抬手,示意陈总管呈上酒樽。

他起身,站在高台俯视着宣亲王,眸光冷漠无情,“皇叔,今日入宫便将命留下吧,朕会厚葬你的。”

宣亲王仰天,冷然大笑,“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所有帝王都是过河拆桥之人!”

建明帝的嘴角平缓的牵起一抹弧度,“皇叔,你错了。

被烹的走狗是因为它对主人露出了尖牙,藏起的良弓是因为它瞄错了方向。

皇叔,不是朕不容你,是你所行之事无法让朕所容!”

望着托盘上的酒樽,望着冷面的帝王,宣亲王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今生无法再护蓉儿了。

毒酒入肠,他心生了悔意。

只他并非后悔未曾忠心臣服建明帝,而是后悔他惯坏了蓉儿,致使蓉儿沦落至此。

是他害了她啊!

建明二十三年,宣亲王谋害皇嗣,犯下欺君之罪,赐毒酒,薨。

大理寺中,傅蓉不停的叫喊着要见宣亲王,大理寺的衙役却都只拿她当做透明人般,全然无视。

直到她哑了嗓子,失了力气,才瘫坐在潮湿的稻草垫。

“呦,大姐姐竟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啊,啧啧啧,这可真是难得呀!”

傅蓉抬头,看到的是贾莹贾茉两姐妹。

她没说话,只用一双眼狠狠瞪着她们。

贾茉拍拍心口,故作害怕,“大姐姐可是生气了,是不是想着待出去后一定要宣亲王来收拾我们?”

贾莹笑若银铃,开怀不已,“三妹,你就别再戳大姐姐的伤心事了。

宣亲王被赐毒酒,已经死了,你总提这件事多伤大姐姐的心啊!”

“你说什么?我外祖父怎么了?”傅蓉猛地起身,目眦欲咧。

“大姐姐还不知道呀!”贾茉抿唇一笑,“宣亲王已经死了,大姐姐再也没有靠山了,以后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不对,你瞧我说的都是什么,大姐姐明明连以后都没有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祖父怎么会死,他可是皇室的族长,谁敢杀他?”傅蓉彻底慌了,怕了。

没有了外祖父,她还拿什么与顾锦璃抗衡!

“呵!”贾莹讥笑道:“皇室族长又如何,还能大得过陛下吗?

你不自量力招惹良王妃,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陛下已经下了圣旨,不日将你凌迟处死,届时我们一定会去送你的,大姐姐!”

“不!不!”傅蓉仿若陷入了疯癫,她捂着耳朵用力摇头,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和脸,似乎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贾茉眯着眼睛,蹙起了眉,指着傅蓉道:“二姐,你看她的脸。”

牢中光线昏暗,刚才傅蓉的头发又凌乱的披在脸上,她们未能看清她的容貌。

可此番傅蓉抓起了头发,她们才借着昏暗的光看清傅蓉的脸。

她脸上的肌肤仿佛变成了干裂的土地,本应弹润的脸蛋变得犹如老妪,满是褶皱。

“你的脸怎么回事?”

傅蓉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容貌,她瞳孔一缩,试探着摸向自己的脸,掌心触及的手感让她惊声尖叫起来。

“我的脸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已经恢复了美貌,我是大梁第一美人,我明明顾锦璃还美才对!

怎么会!怎么会!”

她自然不知道,箫素为了能尽快利用上她这颗棋子,给加倍用了猛药。

效果虽然显著,但危害极大,且不能停药,否则皮肤便会立刻衰老。

傅蓉失去了美貌,失去了唯一能够仰仗的人,整个人状若疯癫,不停的尖叫哀嚎。

贾莹和贾茉见状都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衙役担心犯人会自残,忙用上了蒙汗药,让她老老实实睡下,免得行刑前出事。

今日的傅蓉再无尊荣可言,姐妹两人相视一眼,贾茉笑着道:“二姐可解气了?”

贾莹挽起袖子,手臂上有一条长达几寸的疤痕,那伤疤已隔多年,看上去依然狰狞。

这是她七岁时被傅蓉用匕首划伤的,当时宣亲王看了只淡淡说了句,“小孩子玩闹难免有磕碰,又没伤在脸上,无甚大事。”

可明明有一次她被傅蓉追打的急了,还了手,她不过推了傅蓉一下,便被傅蓉身边的妈妈打了十多个耳光,直至昏迷。

贾莹放下衣袖,冷冷的扫了傅蓉一眼,心满意足的与妹妹挽手离开。

她们童年的噩梦终于终止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傅蓉的报应也终于来了!

傅蓉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竟是被生生冻醒的。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还有一堆人嘈杂不停的议论声。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攒动的人群。

冷风吹过,她瑟瑟发抖,清醒了几分,低垂下头,看到的竟是自己被大网包住,不着寸缕的身体。

她猛然惊醒,想起贾莹来奚落她时,似乎与她说了“凌迟”二字?

可她当时受到了太大的打击,一时未曾入心。

刑台底下女子对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男子则不怀好意,对她的身体评头论足。

甚至有人毫无顾忌的嘲笑道:“别看犯人的脸长得不怎么样,这身体可真是不错。

若是蒙上了脸,咱们看的就更舒服了,是不是!”

她羞愤,惊恐,怨怼,嫉恨,只这一切在刀片落在她身上的瞬间都消散无踪,只下了没有穷尽的痛苦。

一片一片的肉从她身上掉落,似乎象征着她这辈子所犯下的一个又一个罪过,代表她曾经伤害过的一个又一个人。

可她对有些人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唯有以死谢罪,以命偿命。

她尖叫着,嘶喊着,可这个世上最疼她的人已经不再了,直至她变成森森白骨,没有了气息,也没有人会再为她流下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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