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大夫,我找到剩下药渣了!”男子的声音轻快爽朗。
迈进院中的男子一袭滚金玄衣,容颜冷峻,手中正拿着一包黑乎乎看不出是什么来的药渣。
周大夫身形一颤,瞳孔不觉缩了起来。
温阳走进院中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他上下打量了左辰一番,开口问道:“西北郡守军?”
左辰下意识挺直了腰板,与温阳坦然直视,“不错!你倒有两分眼力。”
温阳翻了一个白眼,“你身上的铠甲是副将式样,这附近唯一的军队就是西北郡守军,很难猜吗?”
左辰:“……”
这人谁啊,故意来找茬的吧!
温阳没有再多理会他,忙将药渣呈给顾锦璃。
“大……晋大夫,你一定想不到这药渣我是如何找出来的!”温阳语气中有讨赏的意思。
顾锦璃很配合的道:“我的确想不出,还请温二公子告知。”
温阳瞥了周大夫一眼,冷哼一声道:“他们竟将这药渣埋在了药铺后院的榕树下,若非有雷霆在,我还真不见得能找到。”
“雷霆?”顾锦璃疑惑挑眉,她怎么从未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雷霆就是温凉的那匹黑马啊!”温阳眼中有光,“别看雷霆只是匹马,它可厉害着呢!
可驰骋千里,可上阵伤敌,能看家护院不说,还长着一个狗鼻子,闻东西灵着呢!”
温阳对雷霆觊觎已久,只可惜雷霆的脾气太臭,他能喂它吃草料,但只要他表现出想骑它的意思来,它就立刻一副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他实在不敢惹,只能趁着喂草料多摸两把过过瘾。
顾锦璃了然颔首,抬起一双冷目望向了周大夫,周大夫被她这般一望,全无先前尖锐的气势,心虚的避开了视线。
顾锦璃眯了眯眸子,打开了装着药渣的袋子,一股浓浓的药气扑面而来,纤细嫩白的素手拨弄着黑乎乎的药渣,更显得这双手异常的白净。
左辰目不转睛的看着,心里只想着,这少年眉毛那么黑,咋一双手这么白呢?
忽有一道锋利冰冷的视线划过空气扫视过来,温凉相貌本就疏冷,此般一望,竟让左辰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左辰挠挠头,有些茫然。
为啥瞪他,他连句话都没说啊!
顾锦璃合上了手中药包,温凉自然的递过来一张手帕,又随手将顾锦璃手中的药渣包拿走,扔在了温阳手中。
左辰:温公子是这么体贴的人吗?
温阳:给你好脸了是吧,指使人还没个限度了!
顾锦璃接过手帕擦了擦指尖的药汁,望着周大夫的眼中一片寒色,“怪不得周大夫要将这药渣藏的如此好。”
那周大夫的脸色越发难看,杜本看了他一眼,恨恨咬了咬牙。
没用的东西,就不能把东西处理的干净点吗?
李知府也不自觉的捏起了拳,眼转乱动,显然是在琢磨着什么。
另几个老大夫有些不明所以,但还在替周大夫分辩,“有些药渣有助于花草生长,我们熬药之后也有将药渣埋在花草中的习惯。”
“温二公子,将药渣扔给他们。”
顾锦璃一开口,温阳便将手中的药渣包撇到了几人怀里。
几人皱眉接过,检查了一番,莫名道:“这药没什么问题啊……”
“几位可曾看过我开的药方?”
几人点点头,那方子开的委实不错,可他们对年纪轻轻便有神医之名的顾锦璃实在喜欢不起来。
医者最讲资历,岂能容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为所欲为。
顾锦璃眸光更冷,“那众位就没发现这药渣里缺了一味药吗?”
几人怔了怔,一听顾锦璃说这药渣有问题,他们下意识就检查这药是否有毒性了,并未留意其他。
闻此他们忙又细细检查了一番,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周大夫,为何这药里没有柴胡?”
柴胡是此药方的主药,可现在这药里没有柴胡就完全变了性质。
当初官府找上他们,命他们按方子煎药。
而周大夫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们,说是希望能将此事全权交给他来做。
他们本就不服气顾锦璃,再者说周大夫收购药材的钱也要比官府高一些,他们便乐得当这个甩手掌柜。
周大夫与李府关系较为亲密,他们只以为周大夫能从中多得些好处,便也都成全了他,可现在看来却分明不是那么回事。
周大夫被问的语凝,望着众人探查的视线,他喉口直动,额上更是遍布冷汗,“我……我就是觉得这药性有问题,便改了些许……”
“既然是你私自改了药方,那你怎么刚才不说,还一个劲的污蔑埋怨晋大夫,你到底是何用意!”
别人不知情就算了,他心里一清二楚还敢红口白牙的攀咬别人,哪来那么厚的脸皮.
被温阳这么一瞪,周大夫惊恐的后退了两步,苍白的辩白道:“我只是稍稍改动,不至于改变药方的药性,此事与我无关……”
周大夫叫悔不迭。
因铺内剩下的药渣都各有其用,鲜有丢弃,他若刻意让人将药渣丢掉反是惹人怀疑。
他便以此药有滋养树根之效,命药童将其埋在了树下,之后他又寻旧土掩盖,力求隐蔽。
那地方人眼绝对看不出差异来,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会用马来寻啊!
顾锦璃一改从容柔和,神色冷肃又锋利,“我真想不出这番话会从一个阅历深厚的老大夫口中说出,周大夫竟觉得更改药方不会影响药性。”
顾锦璃又望向那几个试图装聋作哑的老大夫,“众位可也这般觉得?”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询问,感受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几人无法昧着良心说谎,只好硬着头皮道:“一张药方,哪怕改了一味用量最少的药材,也会失了原本的药性。”
更何况周大夫改的是这张药方里的主药!
后一句话他们没说,给周大夫留了些颜面。
顾锦璃也不再多言,只那般冷冷的看着周大夫,静待他辩解。
周大夫额上的汗已经从水珠变成了水帘,身上的长衫也被汗打湿了。
此番场景与他预料中的全然不同,他如何也没想到最后被推上风口浪尖的竟是自己,而这浪还是他一手促成的。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看他太年轻,也是好心……”周大夫知道自己辩无可辩,就打起了好人牌。
温阳毫不客气的掀他的底,“好心?我刚才也说晋大夫一心为了平州百姓,可你不也说晋大夫是庸医害人吗?”
周大夫何曾想到他会与顾锦璃位置调换,否则当初说什么也会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周大夫的小眼神不受控制的往李知府的身上瞄,李知府倒也没有回避,坦然的看着他,痛心疾首道:“周大夫,你行医多年,医术高超,可此番怎竟能做出如此之事?”
李知府说完,又摇头叹息了一声,“周大夫此举确实狭隘了,若是周公子在此,定不会赞同你之所为啊!”
周大夫打了一个激灵,李知府口中的周公子正是他的老来子。
他求子多年,才终等一子。
他那儿子也算天资聪慧,小小年纪就考过了乡试,虽不及李邺那般才学,但想必此番也能高中。
而他这个独子现正在京城李家宅院备考,他怎敢得罪李知府。
权衡了利弊,周大夫不顾一把年纪,撩袍子便跪在了顾锦璃身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是我心胸狭隘嫉妒晋大夫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化。
我担心若晋大夫的药方有效,我等定会被人嘲笑医术不精,所以就擅改了药方,只想着待撵走晋大夫后,再把药换回来。
我只是一时猪油蒙心,还求晋大夫网开一面,放过老小儿一次吧。”
周大夫确有如此私心,可真正的原因却是有他人授意。
李知府许给了他不少好处,不仅许诺让他做平州药行的朝奉,更承诺会用京中人脉为他的儿子谋个好前程,这些诱惑让他无法拒绝。
可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顾锦璃只冷漠的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软意,因为此人触碰了她最看重的底线,那便是为医者的良知。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顾锦璃声音轻轻淡淡,没有任何的情绪。
周大夫抬头,望着顾锦璃那双清亮干净的眸子,蓦然觉得自己竟如此肮脏。
“你对不起的是徐家大娘,是平州城内千千万万的病患。
你可以不心腹我,也可以怀疑针对我,可你不能将病人的生命当做你满足私欲的工具。”
顾锦璃眸光愈冷,一字一顿,尽显威严,“我不知你医术如何,但如此德行,你妄为医者!”
顾锦璃对两人恩怨没有只字指责,可她的一番话却仿若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所有大夫的脸上。
这件事虽然是周大夫做的,可他们却也一样对这京城来的小大夫不满嫉妒,刚才那些指责的她也不过是落井下石而已。
他们商量不出对策,却也见不得年轻的大夫比他们强。
平州疫症当前,他们最先考虑的竟是私人恩怨,而不是救助病患,人家说的没错,他们果然有失医德。
见周大夫他们无法辩驳,徐家子女此番也都听明白了,原来害死他们老娘的是姓周的这个混蛋。
“王八羔子,你还我老娘的命来,来我今天不挠死你!”
泼辣的二姑娘回过神来,扑过去便朝着周大夫一顿抓挠。
徐家的儿孙们齐齐上阵,撕扯、打骂,使得外面那些围观百姓空有出力的心,却没有出手的机会。
家里有病患的百姓都恨极了这周大夫,若非今日查清了事情原委,他们的家人久治不愈,只怕也有性命之忧。
这种王八羔子,就该打!
周大夫年纪本就不小了,被这一家人拳打脚踢没多一儿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见周大夫进气少出气多,李知府才命人制止。
“本官面前你们也敢动手行凶,真是胆大妄为!”
这一家人再凶也是普通的老百姓,顿时被李知府一身官威吓得不敢说话,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姑娘忿忿道:“他害死我老娘,打他一顿都便宜他了!”
李知府老眼一瞪,徐家大儿子帮拉住她道:“二妹,少说两句,大人面前不得无礼。”
二姑娘这才忿忿不平的闭上了嘴,只眼睛还像刀子般剜着周大夫。
“来人,先带周大夫下去诊治。”说完,他望着四周的百姓,郑重道:“众位放心,此事本官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但不论是谁犯错,都只能由律例和官府惩判,私自动用武力亦是一种犯罪。”
见那一家人都被吓到了,李知府又道:“但此次念你们是因丧母之痛才情绪失控,便不予以惩罚,以后切莫再犯。”
先严后慈,刚柔并济,李知府一时间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位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更是使得徐家子女感恩戴德。
顾锦璃冷眼看着,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此事本也算官府失职,如今李知府三言两语反是让百姓心生爱戴,倒是有些手段。
李知府正色点了点头,一脸的刚正之情。
温阳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冷哼出声,“你们是不是忘了点事儿?”
谢来谢去的,难道不是该最先给他大嫂赔罪吗?
众人这才又望向那个身姿清瘦娇小的少年,从始至终她都将脊背挺得笔直,从容淡然。
刚才就数二姑娘张牙舞爪闹得最是厉害,此时让她服软她有些下不来台,便小声嘟囔道:“就算此事怪不得她,也不见的她那药就有用啊!”
一直恍恍惚惚的左辰终于从零碎的只言片语中理清了原委,仗义执言道:“若你们所说是的针对疟疾之症的药,那本将可以担保那是治病良药。
你们若不信本将的话,大可以去祁县打听。
就算本将会说谎,百姓们却不会,孰是孰非一探便知!”
二姑娘脸一红,登时不说话了,徐家大儿子还有些长兄模样,忙给顾锦璃俯首赔罪。
几个老大夫面面相觑,也都脸色通红的作揖赔礼。
顾锦璃只淡淡颔首,并不介意他们的态度。
她只求问心无愧,旁人如何看她,她管不着,也不在乎。
温阳赞许的看了左辰一眼,这小副将人倒是不错。
左辰见了,不由蹙了蹙眉。
这人有病吧,刚才还冷言冷语,现在又一脸欣赏,真是怪人。
顾锦璃重新开了药方,几个药铺再不敢有丝毫懈怠,老大夫掌柜亲自上阵,确保无误才分送至各个病患手中。
不过两日,病患的病情便有所好转,染病时间短的年轻人更是服了几副药便几乎痊愈了。
一时间再无人怀疑顾锦璃的医术,百姓们争相传颂。
之前那几个大言不惭的老大夫自觉无颜,连门都不敢出,就算见人都是灰溜溜的,生怕被人耻笑。
徐家儿女见顾锦璃的药方果然有用,心中愧疚的同时,更是恨极了周大夫,虽说不敢再动手伤人,但二姑娘每日都搬个板凳到周扶门口叫骂,且那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气得周大夫病的愈加严重。
一番算计,一无所得,折了一个心腹不说,反还将顾锦璃的名声捧得越发高了。
李知府的心情有些糟。
杜本的脸色也没好到哪,怒气沉沉的开口,“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居然这般就被查出来了,咱们用不用做掉他?”
李知府摇头,“他的独子尚在我手中,他不敢供出我们。
况且他这次伤的颇重,年纪又不小了,能不能挺过去都未必,我们动手反是惹人猜忌。”
可李知府对杜本的能力越发怀疑了。
祁县一事尚不知如何处理,杜本倒好,又是针对温阳又是针对晋大夫,若做成也就算了,偏偏哪次都无疾而终,还要他来善后。
杜本其实本就没有雄韬大略,他最擅长的无非就是算计他人名誉,因在京中没少帮傅决算计傅凛,是以才颇得傅决看重。
“杜先生,那小将十有八九是为了曲江堤坝之事而来。
此番有小人作祟,致使国公爷损了不少的银子,咱们是不是该想办法将这银子夺回来?”
杜本点点头:“我也这般作想,待沈世子回来,我自有办法。”
杜本一副不想与李知府多说的模样,李知府看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抽他一巴掌。
他的自信可都从哪来的呢!
……
“温公子,曲江决堤严重,除了姚家村附近的堤坝有损毁,还有些地方的堤坝已有裂痕,都需加固,末将怕手中的银两或有不够。”
“此事不必担心,京中已派人护送剩余的赈灾银两赶赴平州。”
温凉此言一落,顾锦璃和温阳都不禁诧然。
“英国公居然真的把银子吐出来了?”温阳不可置信的问道。
温凉轻轻颔首。
京中舆论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将赈灾银两丢失一事引到了储位之争上。
有不少声音皆言,英国公昧下赈灾银两实则是为了给五殿下招兵买马以便日后图谋皇位。
虽然这本就是事实,可傅决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认。
若想要那个位置,名声万不能损毁。
要说英国公也是个有谋略的人,为了平息流言,这银子必须要拿,但明面上不能由国公府拿。
“英国公府歼灭了依山而建的一个匪窝,不但寻到了丢失的赈灾银两,还救出了许多被绑到匪窝的女子。”
不但平息了流言,还为民除害,顺手造福了百姓,英国公此举倒妙。
“什么匪窝啊,真能装模作样。”温阳不屑道。
“但如此也能免得山匪再祸患百姓,姑且算他做了一件好事。”顾锦璃浅笑开口。
温阳点头,“那倒也是,虽说只是山匪,但匪窝一般都依山势而,易守难攻,这次英国公怕是要出点血了。”
又吐银子又折损人手,待他们回京后英国公会不会怒火攻心而死?
“温阳,你率御林军前去接应。”英国公定然不舍看自己的银子打了水漂,待银子出了京城,一路怕不太平。
“嗯!行!”温阳分得清轻重,痛快应下。
左辰见了,也迫不及待的请命道:“温公子,末将也想与温二公子同去。”
赈灾这种琐事实在不适合他,他倒宁愿骑马奔波。
温凉颔首,轻“嗯”了一声。
墨眸微眯,噙满了寒光。
待沈染归来,祁县便全权交由沈染。
那杜本势必要插上一脚,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连带着傅决一同拉下马。
杜本敢针对他家夫人,这次他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
次日,沈染与李依依回到了李府。
李依依回了自己的院子,却还有些恍惚难过。
青卉的夫家一看她“攀”上了承恩侯世子,而她又与青卉感情深厚,那一家人不但对他们好一番阿谀奉承,更当着他们的面找个由头将那平妻贬为了妾室。
青卉夺回了中馈,也夺回了自己的嫁妆。
她以手头拮据为由,“借”走了青卉所有的金银细软。
青卉的夫家本是不愿,但看她写了一张双倍奉还的借条,再想她身后又有李府和承恩侯府做靠,只得答应。
她手中也有些积蓄,这些银子加起来足够她们买间小宅安生,至于这借条,到时候有没有李府都尚未可知了。
至此事情的进展十分顺利,也颇为解气痛快。
可一想到青卉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她便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她没告诉过青卉有关严夫人去世的秘密,严知县再怎么不好是她的父亲,她怕青卉受不了。
可没想到那匣子里有严夫人的一封绝笔,不仅道出了严知县与祖父为一己之私屠害百姓的罪证,更表明自己若突然病逝,必是死于非命。
原来严夫人早有察觉,可她知道她斗不过那群恶鬼,便只能尽快送女儿出嫁,又留下一封可保女儿性命的绝笔。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严夫人也在为女儿谋划,她为了让女儿无忧隐瞒了所有,又怕女儿走投无路还顾念父女亲情,从而选择将残忍的真相都写在绝笔中。
想到好友绝望痛哭的模样,李依依感同身受,心情沉重。
李依依正难过着,忽有婢女径自推开门,让她去何氏的院子回话。
她抬头看了婢女一眼,婢女神色倨傲,甚至比她这个小姐都要气势凌人。
因为就连府中的下人都知道,她在府中没有地位可言。
李依依没多说什么,起身跟着婢女朝着何氏的院子走去。
婢女眼中满是不屑,就算傍上了沈世子,也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还不是任由夫人磋磨!
何氏冷着脸坐在正堂主位,李依依俯身行礼,何氏也只故作未见,任由李依依屈膝躬身。
晨昏定省李依依一日不曾落下,这种磋磨她也早就习以为常,可今日李依依的心中蓦地一股无名怒火。
为什么无论好人如何隐忍谦让,这些恶鬼都要咄咄逼人,非要逼得她们走投无路。
若是当初伯母早早反抗,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青卉也不会如此伤心了?
李依依眼底的恨意再也无法压制,她拂了拂裙摆,径自站直了身子。
“放肆!我让你起身了吗?给我跪下!”何氏大怒。
“母亲罚女儿跪,总要让女儿知道犯了什么错。”这是李依依第一次平视何氏的目光,惴惴中又带着一次难言的激荡。
“我是你嫡母,我让你跪你就得跪,哪来那么多话!”见李依依不动,何氏立刻用眼神示意屋内的婢女。
那婢女立刻上前,抬手便要压制李依依。
李依依眼中闪过狠意,猛然抬手,一巴掌狠狠抽在婢女的脸上。
婢女一时不妨,竟被她抽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区区贱婢也敢对本小姐动手!我虽是庶女,却也是府中的主子,岂是你一个奴才能动的!”
“反了!真是反了!”
何氏被李依依的举动搅的猝不及防,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是李依依第一次打人,她不会控制力度,右手现在火烧火燎的疼,但却是真爽。
李依依的身子虽有些抖,但强自将脊背挺得笔直,吐字更是清晰,“两位钦差大人尚在府中,这婢女以下犯上,母亲不妨问问两位钦差,到底是谁反了!”
“你!”何氏怒不可遏,也顾不上其他,抬手将桌上的杯盏砸向了李依依。
李依依连忙扯过尚在发愣的婢女挡在身前,那杯盏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婢女的头上,婢女顿时头破血流,哀嚎出声。
屋内乱做一团,李虹这时大步迈了进来,怒斥道:“大呼小叫的,吵什么吵!”
李依依先发制人,红着眼圈道:“父亲,依依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女儿刚刚回府,母亲便对女儿又打又骂,还要用杯子打烂女儿的脸。”
说完,李依依泪如雨下,望着何时哀声哭诉道:“母亲,就算女儿嫁入了承恩侯府,女儿也永远是李家的女儿,永远会孝顺父亲和您。
即便日后大姐姐她们嫁的不如依依,依依也只会帮衬,绝不敢因自己嫁的好便轻视姐妹,还请母亲放过依依一条生路吧!”
李依依哭的梨花带雨,何氏则气得浑身直哆嗦。
这小贱人居然敢倒打一耙污蔑她!
李虹听到了关键字眼,双眼泛光,“沈世子真想娶你?”
李依依作势羞涩低头,摸着自己的脸道:“只要这张脸不毁,依依便有这个信心。”
“好!”李虹朗声笑道,望着李依依的目光满是慈爱,“依依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累极了,快回去歇着吧。”
“是,女儿告退。”李依依福身行礼,又怯生生的看了何氏一眼,娇声道:“还请父亲好好安慰母亲,莫要让母亲因怒伤身。”
“嗯,为父知道,你去歇着吧。”李虹含笑点头。
待李依依离开,李虹才转身破口大骂道:“你个愚蠢的毒妇,竟看不得依依好,想要毁了依依的脸!”
“我没有!她在说谎,分明是她先顶撞我的!”何氏大呼委屈。
“说谎的分明是你!依依一向听话,又最是畏惧你。
你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她敢顶撞你?
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怕依依抢了楚楚茹茹的风头,我警告你别再去招惹依依,你若是再敢对她出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虹的吼声,何氏的哭声远远还能听到,李依依深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面上的冷静。
回到屋子后,她将婢女遣散,一个躲在屋子里又哭又笑,这是她这十余年里第一次感到痛快。
她抬手擦干眼角的泪,眸光更是坚定。
她一定要带着青卉离开这,让青卉也得以享受这般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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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的事情这两天就可以彻底解决啦,然后就可以回京虐渣渣啦,有些想念京中的那些小伙伴啦,就连渣渣们我都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