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陆行远早就想到了这一天,罗敖和老侯爷,是他能选的最后一条路,也是条不归路。
在暗处守了好一会儿,陆行远终于看见了他想见的人。
老侯爷被小厮搀扶着下了车,后面的马车里跟着出来一位衣着华丽端庄的女子,虽然只看了个侧面,却也能瞧出那女子的绝色,一行人随老侯爷进了侯府,侯府的大门也随之关上,表明了闭门谢客的意思。
大门一关,福佑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公子,刚刚那位是侯爷夫人,老侯爷原本不在京里,是在乡下的庄子里休养,这次回府八成又是侯爷夫人请回来主持公道的,侯爷他……几日前已把明月公子接回了府里。”
从前罗敖对爱男风的癖好是隐藏极深,如今他坐稳了明威侯这位子,又被正室识破了与明月的事,反倒破罐子破摔,索性将这癖好暴露出来,不再装模作样与女子周旋。
想来也是,京里好男风的人不在少数,养个男宠在府里反倒是富贵的象征,当年的罗敖忌讳颇多,如今的罗敖,早已没有任何畏惧。
福佑还在一边轻声说着:“自打侯爷娶了正室侯府便不太平,外头一直有传闻说侯爷的庶子是被侯爷夫人害死的,不然一个小小的风寒,怎么可能要了那孩子的命?那孩子像极了侯爷,自小身子就健朗,平日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怎么偏在侯夫人进门这年就病去了?这几年侯府大大小小的事儿不断,就连老侯爷也无力再理会,只好眼不见为净,住到了乡下的庄子里,不过这次侯爷公然把明月公子领进了门,侯爷夫人也是按捺不住,才将老侯爷请了回来,事关侯府颜面,这次就是老侯爷也不会再容许侯爷胡闹,不过这样,咱想见老侯爷就难了,必定逃不过侯爷的眼睛。”
陆行远摇头,转头道:“你有一点错了,老侯爷即使回来,也不是为侯夫人撑脸面的,教xùn
罗敖是假,借机震慑侯夫人才是真。”
儿子的秉性老侯爷怎么可能不知晓?陆行远几乎可以断定,罗敖这些年在府外的所作所为老侯爷必定一清二楚,若陆行远只是一般男宠,老侯爷也会一如既往的装聋作哑,当初根本不会出面解决事端。
“公子,那咱现在怎么办?”福佑皱眉道:“老侯爷回了府,咱再想见他必定绕不过侯爷去啊!”
福佑是真急了,他私心里根本不愿陆行远与霍衍有牵扯,更不愿陆行远为了霍衍再回魔掌,那几年自家公子在罗敖手里到底吃了多少亏,福佑从不敢猜测,可瞧公子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他怎么能不急?公子心里明白着呢,就是他回来求老侯爷,老侯爷也不见得能救的了霍衍的命,可不管能不能救出霍衍,只要叫罗敖知dào
了自家公子的行踪,再想离开盛京可就难了!
陆行远今日也是来探探风,并没打算暴露自己,主仆二人在暗处又站了一会儿,便打算回府商议,谁知刚要转身便看见侯府大门开启,一个人影信步从里头走了出来。
宋敬云疾步从府里走出,眉头紧锁,不见一丝风流世子的模样,想来侯府的事他也无能为力。
“爷,咱回府?”宋福在轿子便躬着身问道。
宋敬云点点头,刚要坐进轿子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什么便顿住了身形,待他转头时,只看见一个小厮和一个女子高挑清瘦的背影。
坐进轿子里时宋敬云还在想,这是哪家的女子这么没规矩,出行竟然只带一个小厮,也不怕被人诟病,不过转念一想,现在京里不守规矩的女子多了,他家不就有一个么?还不是让他又爱又恨?
陆行远一路上都若有所思,福佑一想,便将陆行远的心思猜到了大概,待二人一回府,顾不上等陆行远卸妆,福佑便急着道:“公子,天无绝人之路,我刚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管用!”
陆行远边洗脸边道:“哦?什么法子?”
福佑道:“若是老侯爷愿意帮咱,霍大人也才有三分活命的机会,可有一个人若是愿意帮咱,那霍大人可就有七分活命的机会!”
陆行远将脸上的妆洗净,回到桌边坐下,面色竟然平静如常,只是开口道:“谁?”
“荣亲王啊!”福佑话已出口,也就没了顾忌,斟酌一番便将心里所想说了出来:“荣亲王是谁?那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真zhèng
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侯爷可比不得!早年皇上登基的时候,咱大宣可不太平,北边有鞑子作乱,西北有厥人攻城,自家地界上还有起义军四处抢掠,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初若不是荣亲王带兵南征北战,上面那位哪会将位置坐稳?荣亲王与皇上兄弟情深,若是荣亲王愿意出面,就是皇上下了旨,霍大人也有活命的机会!”
福佑说的这些,陆行远又怎会想不到?可对荣亲王这人,陆行远也一直是有耳闻而已,根本不曾见过,想求荣亲王出面,就免不了求宋敬云搭桥。
“公子你忘了,潘小姐如今可是世子妃……”
“不必再说,”陆行远苦笑,道:“我已害她一生,现在又有何脸面去求她帮忙?这事不必再议,我自有办法。”
即使是舍下脸面与尊严去求,也是去求罗敖与宋敬云,他如今最不想见的,就是潘竹儿,不因他的心另有所属,只因愧疚。
福佑还待说什么,陆行远却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福佑无奈,只好退出屋子。
吃过晚饭,陆行远便回了房间,福佑见陆行远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没心思再管其它,早早便回了屋,思来想去,福佑一咬牙便拿了主意,悄悄找来鲁二,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第二日一早,鲁二便驾车出了府,说是去乡下买些农家货解解馋,直到这日傍晚才回府,第三日,一向守在陆行远身边的福佑也莫名消失了半日,不过陆行远吃过饭便回屋,自然不知府里的蹊跷。
这日一早,小伙计没精打采的拿着个鸡毛掸子扫药柜,抓药的师傅则在一旁优哉游哉的喝着茶。
这时辰客人一般不会上门,药铺老板整日不见踪影,也就一老一小两人守着铺子,小伙计瞧了瞧闭眼品茶的师傅,趁他不注意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拿出个果脯一口便吞进嘴里,不过片刻,那纸包里的果脯便被吃了个一干二净,可见小伙计平时没少干这事。
最后一个果脯还没咽下肚,就有客人进门,小伙计拿着鸡毛掸子便迎了出去,刚想开口说话,谁知一个吞咽不及,小伙计便咳了起来。
见小伙计咳的死去活来,其中一个客人便伸出了手,不断拍着小伙计的后背,为他顺气,嘴里还道:“这是怎么了?”
“叫你偷嘴!该!”老师傅走到两个客人身前,无奈道:“见笑了,小崽子偷嘴没偷利索,呛着了,不必理他,二位是来抓药的?”
其中年岁大的妇人笑道:“是啊,劳烦师傅按着药方给抓三副药来。”说着便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
老师傅扫了眼药方便知是遇上了贵人,这药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买的起的,当下便重视起来,道:“二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抓药。”说完便一个巴掌拍在了还在一旁咳的昏天暗地的小伙计身上。
也是奇了,这一巴掌下去,小伙计顿时便止住了咳。
不过片刻,老师傅便将药抓好了,小伙计将药放在了桌上,见给客人备的茶水没动分毫,便道:“二位怎么不喝茶?这可是铺子里最好的茶叶了,是主子从江南带来的呢!平时师傅都舍不得喝,难得他老人家今日铁公鸡拔了毛,二位怎么不喝喝呢?”
“呵呵,既然是你师傅忍痛割爱,我尝尝就是。”那年纪较轻的女子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不住的点头,道:“果然是好茶。”
“那是!”小伙计见美人开口称赞,顿时便笑眯眯道:“这茶师傅平日喝的仔细着呢,从不轻易给别人喝。”
“小崽子!又在客人跟前儿编排我!”老师傅净了手后走过来,敲了敲小伙计的头转而对两个贵客笑道:“是铺子里的东西拿不上台面,让二位见笑了。”
那年轻女子摇摇头,道:“师傅,我有个小姐妹家就住在你家铺子后头,我这次是来她府上做客的,可否请师傅行个方便,让我与乳娘从你家后门出去?也省的我二人绕路了。”
“当然当然,让我这徒弟带二位去可好?”见年轻女子点头,老师傅便吩咐小伙计带贵客去了后院,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将那杯没动过的茶端起,细细品了起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早知这样,就不将宝贝茶叶拿出来了,老师傅在座上叹气,觉得肉疼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