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你多看顾着点贤哥儿,跟紧大少爷,这会儿正是长兴街上最热闹的时候,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出来了,你一个女儿家更要多加小心,钱袋子贴身放着,别叫贼给顺了去,到了那别贪嘴贪玩,要是给少爷惹了麻烦,以后你都别想再跟少爷出府了。”

“知dào

啦!知dào

啦!”喜鹊连连应声。

知dào

女儿的心思早就不在府里了,孙妈妈叹气,也不知自己的话她听进去多少。

“喜鹊!喜鹊!走吧!”

商仕贤被商仕儒牵着手走了进来,一身灰白长袍外罩宝蓝色短袄褂,脚上穿着加厚底牛皮小朝靴,腰间拴着商仕儒给的红荷包,贵气逼人。

往旁一看,商仕儒竟和商仕贤做一模一样的打扮,孙妈妈顿时就乐了出来。

“大少爷生怕别人不知dào

你们是兄弟么?不过这么一看,大少爷倒显得俏皮了不少。”

喜鹊围着一样装扮的二人转了两圈,笑嘻嘻的道:“好kàn

好kàn

~贤哥儿真好kàn

~大少爷也好kàn

~”

商仕儒不想再听她们调侃自己,摇头道:“还不快走?晚了就瞧不见热闹了~”

喜鹊惦记这灯会惦记好几日了,听了商仕儒的话当下便跑了出去,边跑边喊道:“我去看看大年的马车备好了没~”

吴大年驾着马车载主仆三人去长兴街逛灯会,车还没到长兴街口便被前面停着的各家马车堵的走不了了,几人只好下车步行。

这盛京不愧为富庶繁华之地,上元灯会上男女交游,节目更是花样百出。

往日藏于深闺的女子们抛开了禁忌,粉面含羞的逛着灯会,看着热闹,心里偷偷盼着与哪个俊俏公子来个邂逅,成就一段佳话。

街上点着各式花灯,以动物和花朵形态居多,一路走来,商仕儒看见了各色小摊,吃的玩的穿的戴的,应有尽有。

踩高跷的,杂耍的,舞龙舞狮的,还有古代的弦乐队在台子上弹奏着贺春小曲儿,待看见一个捏面人的摊子时,商仕贤不走了。

“贤哥儿想要这个么?”商仕儒问道。

“想,”商仕贤点头,捂着腰间的荷包道:“我想要个小桃子。”

桃子?那手艺人笑着招呼道:“小公子想要捏个桃子?那东西倒是好捏,您看您还要别的吗?”

商仕贤想了想,道:“还要捏个大哥。”

见手艺人面露不解,商仕儒道:“给他捏个小鹿,再按着我和他的样子捏两个面人吧。”

“还有我!”喜鹊急急说道:“按着我的样子也捏个面人!”

“好嘞!几位稍等片刻。”

捏面人是手艺人的看家本事,动物当然不在话下,没个几下,便捏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鹿出来,将小鹿递给了商仕贤后,手艺人打量几眼主仆三人便低头接着捏面了,期间没再抬头,没过多久,三个活灵活现的小人便捏好了。

商仕贤数着铜板付了钱,喜鹊也得yì

的自掏腰包,二人将面人看够了才欢天喜地的跟商仕儒继xù

逛灯会。

快到醉香楼时正巧遇到个卖糖葫芦的,商仕贤和喜鹊挑了两个糖衣最厚的糖葫芦买,见二人开心的紧,商仕儒就没提少吃糖对牙好的话茬。

罗三的小厮老远就看见商仕儒主仆三人了,知dào

自家爷等了有一会儿了,小厮赶紧小跑上前,笑道:“商公子,我家主子在雅间等您呢,您随我来。”

商仕儒带着商仕贤喜鹊跟小厮进了醉香楼,直径上了三层的雅间。

“三哥,”商仕儒跟罗三打了声招呼,转头对商仕贤道:“贤哥儿,给你罗大哥拜个年。”

商仕贤对罗三有印象,也没别扭,当下便乖乖道了声:“贤哥儿给您拜年了,罗大哥恭喜发财!”说着还像模像样的拱手一礼,惹的罗三发笑。

“贤哥儿过来,罗大哥给你红包。”罗三早有准bèi

,从怀里拿出个绣着小鹿的荷包,笑道:“来,这是给贤哥儿的压岁钱。”

罗三拿出来的荷包不知比商仕儒给的精致了多少倍,上面还绣着小鹿,商仕贤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也不用商仕儒点头,他自己就上前接了过来,道:“是桃子!上面绣着桃子!”

见商仕贤高兴,商仕儒也笑的开心,转头对罗三道:“三哥费心了。”

罗三眼神闪了闪,对商仕儒今天这装扮很满yì

,道:“你们兄弟俩本来只有三分相像,现在看来倒是有七分了。”

商仕儒笑了笑,道:“平日没什么机会,其实早就想这么打扮带贤哥儿出门玩了。”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似乎就在醉香楼的门前,罗三道:“是醉香楼安排的舞狮。”

几人坐的是临窗雅间,商仕儒转头一看,发xiàn

有四只狮子已经在醉香楼的门前闹腾起来了,旁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舞了大约两刻钟,狮子才在众人的叫好声中退了场。

商仕贤看的手舞足蹈,也跟着叫好,喜鹊忙把他拉了回来,就怕他翻出窗外去。

想起了自家店铺,商仕儒道:“涮烤坊今日安排了猜灯谜,要不三哥去我那看看热闹?”

罗三欣然同意。

几人一路走一路看,商仕贤和喜鹊手里又多了不少小玩意,待到涮烤坊时,商仕儒被眼前的人山人海给吓了一跳。

福佑眼尖,在台子上看见了商仕儒一行人,见自家主子进不来,便在台子上大喊道:“咱先歇歇,糖圆子还有不少呢!那边那几位,麻烦您行个方便,让我家主子们先进来。”

福佑已经给出去不少彩头儿,说的话还挺管用,人群让出了道儿,商仕儒几人才顺利进了涮烤坊。

也挑了个临窗的雅间坐下,商仕儒开口问道:“怎么这么多人?”

李全给众人见了礼才回道:“咱家的灯谜出的简单,有的题连孩子都能猜出来,彩头儿易得,再加上炸的糖圆子好吃,点心也别致,人就越来越多了。”

见商仕儒面露满yì

,李全又道:“点心没准bèi

那么多,已经没了,糖圆子炸了几十斤倒是够用,不过出的灯谜怕是不够了……”

“这个好说,让你家少爷写几个便是,”罗三来了兴致,转头对商仕儒道:“怎样?出几个灯谜?”

商仕儒想了想,自己还真知dào

几个。

“也好,李全你去拿笔墨来。”

不过片刻,李全便把东西备好了,商仕儒凝神想了一会儿便提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十几个彩条才停笔。

伙计拿着商仕儒写的灯谜赶紧给外面台子上的福佑送了去。

这些灯谜可算救了福佑的场,拿到东西后,福佑在台上喊起话来:“最后这些是我家主子给出的灯谜,我也不挂上了,就念给大家伙儿听,谁猜出来了就给我个话儿哈!”

“各位听好喽~这第一个谜面是:蜜饯黄连,猜一成语。”

“这个容易,是同甘共苦!”

福佑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一声娇喊,商仕儒在楼上定睛一看,发xiàn

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潘府千金和陈府千金。

潘竹儿和陈宝珠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护在人群中间,要不是商仕儒站在楼上还真看不见她们。

“这位小姐猜对了,正是同甘共苦,这就让伙计把彩头儿给您。”

福佑正要招呼伙计把炸糖圆子给潘竹儿送去,潘竹儿却出声道:“不急,本小姐又不是没吃过糖圆子,彩头儿待会再给也不迟,你接着出题便是。”

福佑应了一声,道:“那咱继xù

,第二题是清浊合流,还是猜成语。”

“泾渭不分!”又是潘竹儿第一个作答。

福佑也来了劲,道:“小姐厉害,又对了,下一题是四通八达。”

“头头是道!”

“快刀斩乱麻?”

“迎刃而解!”

“和尚撑伞?”

“……这个,”潘竹儿一愣,脑子里刚有点模糊的答案却被别人抢先了一步。

“和尚撑伞是无法无天吧!”一个身着粗布棉袍的中年男子笑道:“和尚六根清净没头发,撑着伞又看不见天,可不就是无‘法’无天么!”

围观的众人闻言哈哈大笑,潘竹儿却笑不出来,这么简单的谜题,竟让别人抢先了一步!

“这位大哥解的对,就是无法无天!”福佑命人给这男子送去了一包炸糖圆子,又道:“接下来咱猜些别的,各位听仔细了,这个猜的是动物。”

“日飞落树上,夜晚到庙堂。不要瞧我小,有心肺肝肠。”

“是麻雀!”这次是陈宝珠第一个猜出来,她小时候跟着哥哥们可没少抓麻雀。

“小姐猜对了,”福佑又出题道:“四柱八栏杆,住着懒散汉。鼻子团团转,尾巴打个圈。”

“是猪么?”怯生生的声音响起,看打扮就知dào

是位农家姑娘。

“小姑娘说对了,谜底就是猪。”

福佑在上面出着题,涮烤坊的伙计们见谁答对了就把糖圆子送去,个个忙的满头大汗。

台上福佑继xù

出题:“自小生在富贵家,时常出入享荣华。万岁也曾传圣旨,代代儿孙做探花。”

这个题念出后,没有人立即回答。

“代代儿孙做探花~”罗三转头笑道:“是蜜蜂吧?”

商仕儒笑着点头:“是。”

底下也有人猜出了谜底,福佑继xù

道:“剩下的都是猜食物的谜面了,各位听好。”

“有洞不见虫,有巢不见蜂,有丝不见蚕,有伞不见人。”

“藕!”

“弟兄五六个,围着柱子坐,若是要分家,衣衫都撕破。”

“是蒜~”

“白又方,嫩又香,能做菜,能煮汤,豆子是它爹和娘,它与爹娘不一样。”

“豆腐嘛!”

………

…………

“这正月才过去不久,便有人上门求亲,宝珠,那求亲的是什么人家啊?这么没规矩!”坐在炕上,沈香茗问道。

“是个正六品的千总,都二十五了才想着娶亲,我才不嫁他!”陈宝珠嘟嘴。

“听这意思~”潘竹儿和沈香茗对看一眼,道:“你爹娘把你许他了?”

陈宝珠不答话,揪起了帕子。

沈香茗叹了口气,道:“宝珠,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也要为人妇了,姐姐今日就说说你,你可不许生气。”

闻言,陈宝珠不明所以的看向沈香茗。

沈香茗本人声音婉约动听,此时的语气却严肃异常:“有的人,你不要再对他心存妄想了,以前念着你小,就由着你去了,可如今你也该清醒了,不说别的,咱的婚姻不就讲究个门当户对么?你陈家世代行伍出身,从来都不愿与文官结亲,别说杜锦华看不上武官家的千金,就是他当真去提亲了,你爹娘也不会应允的。”

被人一语道破了心思,陈宝珠有些难堪,可她也知dào

,沈香茗说的都对,别的她可以不在乎,可她就是不许任何人瞧不起自家人,她家如今的富贵荣华是多少族人在战场上丢了性命才换回来的?!

“我知dào

,”陈宝珠一反常态的静了下来,道:“我知dào

他必定瞧不上我的,他想娶的,该是香茗姐姐和竹儿姐姐这样的千金,知书达理,秀外慧中……”

“你可不能妄自菲薄,”潘竹儿柔声道:“你想想小燕子,她跟你还差的远呢,可她还是嫁了个好夫君,你放宽心,赶明儿我就让人去打听打听,看那城门领是个什么品行的,再说你该相信你爹娘,他们断不会随便答yīng

别人求亲的。”

想起那日自己偷偷在屏风后瞧见的人,陈宝珠突然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他、他品行是不错的,听说他没有妾,连通房丫鬟也不曾有过……”

“呵呵~这么说来那人还是个洁身自好的?”沈香茗见陈宝珠心情好了起来,便笑道:“如今洁身自好的男子可不多了,你拣了个好的,知足吧~”

说到这里沈香茗一顿,瞥了眼潘竹儿,道:“说起洁身自好的公子,我倒还听说了一位。”

“谁啊?”陈宝珠问道。

“商仕儒啊!”沈香茗提起商仕儒倒来了兴致,“历来有才华的公子都是风流多情种,原本以为商仕儒能写出那些绝色女子必定是个多情之人,没想到他居然安分的紧,也不曾有过通房丫鬟,屋里干干净净,从不用丫鬟伺候起居。”

潘竹儿突然觉得沈香茗今日有些话多。

“他弟弟商仕贤这几日开始来我家读书,他每日都是亲自领人上下学,对家人好的紧,对我家下人也没有架子,是个好相处的人。”

见潘竹儿听的认真,沈香茗最后叹道:“若不是我已经许了人家,这商府倒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如今商公子年过十八却还未定下亲事,也不知盛京里有多少人家惦记着他呢……”

潘竹儿闻言一顿,随即脸色有些僵硬,陈宝珠没听出沈香茗话里的意思,点头分析道:“他那样的公子要是我也愿意嫁的,府里人口简单,没有公婆妯娌,只有个幼弟,外面的铺子也赚钱,最最难得是,真要嫁了商仕儒,以后他写的话本就能比外人早早看见,还不用花银子!”

沈香茗瞪了一眼口沫横飞的陈宝珠,心说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潘竹儿还是沉默,不过瞧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沈香茗拿起手帕,掩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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