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非晚抬眸,一怔。

只见她面前此时已是多出了一批人来。且并不少,一共起码有五六十个。如此多的人,那么小的动静,便是此时朝她迈近脚步也是轻轻的,许也是怕晚上闹出什么事来遭罚。此也是时非晚方才一直没发现的原因,她疲惫过头,心底方才还在想着别的事,又加上这是晚上自己的地盘,便并没有多留意。

而且,这群人是从一处墙角直接绕过来的。眼下这阵仗,似乎是特意藏好,故意在这儿堵她的似的。

因为他们此时,便全都看向了她。

“何事?”

时非晚打量了一圈,能感觉得出来者不善。

到底也在这新兵营里混了一个月了,她还不至于完全不认得人。眼前这一伙,不就是今儿聚众赌而被罚的那些人么?

那之前参与玩赌的,还包括了与她同一伍的沐熙跟那个叫做毕天高的,而此时,他们二人也在这,也正盯着她。

沐熙在京都时就是个纨绔公子,到了这军营,他似乎混得极开。没几天便与不少人混得相当熟了。而那位叫毕高飞的,更是直接就是个流氓地痞,聚赌玩得最嗨的,他绝对是其中之一。每天跟人扯谈闲聊的话题,也永远离不开想去趟青楼拉拉漂亮娘子手之类的。

不过,眼前这些……也不全是之前那些赌的。其中还有一些似乎是来凑热闹的,一个个眼底充满了有好戏看了的兴味。

“干嘛?干丫你妈的你!”

时非晚话音刚落,便听得前边一人立马朝她道。

言语相当粗俗,来者果然不善。

时非晚也不是头天在这了,早知这里大多数人的德行。

所谓“不匪不成兵”,在这种地盘,听到人这种用词用语,那是比吃饭还常见。

时非晚敛眸,竟是不见明怒。再次提步,似完全没看到这伙人,也没听到这声般,继续往前走去。

她现在困得很,可不想被这群兵匪耽搁睡眠。

“站住!”

方才粗言的人意外于时非晚的不动怒,直接伸手再次去拦她,时非晚不理。他便怒了,“他妈的臭小子,老子叫你站住听见了吗!”

再拦,时非晚跟前已多了一排人,她想走,暂时却也已经走不了了。

“弱鸡!怎么,怂了?就你丫的这样还当兵,遇见北戎蛮子怕是会尿裤子!”那人立马又丢下一句。

时非晚这被骂还不还嘴也不理会的模样,在他们看来自然是因为怕事,于是,“弱鸡”,“怂货”这词立马被扣在了她头上。

“噗……”

一堆人中,立马有哄哄嘲笑声响起。即便他们因闹出大动静已经尽量隐忍了。

“弱!鸡,老子问你,是不是你去跟营长告状,说咱弟兄们在一块玩骰子的?”

堵她最上心的那人这时凶巴巴的又道。

此人名叫武浩,算是这新兵营中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了。

一个集体出现,也总会出现一些分层。有些人鹤立鸡群,显眼得很。武浩就是其中之一。这新兵营中最近出现了个大哥大,叫卫爽,训练时处处拔尖,如今已得不少人附庸讨好。而武浩是他同乡,被他称为二弟。

因这个缘故,连带着武浩也风云出名起来,平日里他会替卫爽做许多事,无人敢惹卫爽,自也无人敢惹武浩。

更何况,从这一月的训练成绩可以看出,武浩自身实力也在中上。今儿的赌局,就是他挑起来玩的。

时非晚此时听到这句,明了:原来是为了被人告状参赌被罚的事?他们竟以为是自己告的状么?

“浩哥,错不了!一定就是这臭小子,我都看见她今天去找营长了,还跟营长私聊了半天。”

时非晚还未回应,又一人走出来十分肯定的指着她道。

时非晚听到这,恍然。

她今天的确去寻过高飞。只不过她是去问他能不能给外边捎几封信出去,谁丫的有心思理会这些人赌不赌。

“他奶奶,老子就知道这怂货是个伪君子!难怪老子平日里怎么看他都看不顺眼。”

“对,这小白脸就是个伪君子。平日里装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却满肚子坏心眼小九九,还不就是想得营长赏识讨好营长呢。还有——这怂货大半夜的还总是鬼鬼祟祟的跑出来,依我看一定趁着没人在打什么坏主意。说不定是北戎蛮子的细作呢!”

指责时非晚的还真不少,很快又一人嫌弃的看着她,道。

一个集体,有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有默默无闻中规中矩让人记不住名字的,还有个别……是那孤僻独行实在奇葩的。

经过一个月的新兵生活,其他的新兵们显然将时非晚划分到了这第三类分类里。

时非晚没有出类拔萃,却也不是默默无闻。相反,很多人都知道她“石狗子”的名字。最大的原因,则是得归功于沐熙。

这沐熙热门呀,得人心啊,朋友广啊,混得开啊,这不,明显对沐熙有敌意的时非晚,便同时也让许多人注意到了。

而且她还有太多奇怪的点,譬如:气质很奇特,总跟世界有一股格格不入之感,清冷孤僻,开口说话时似个文雅读过书的。可偏偏过去又是个贱籍,还有那么一个下等人的名字:“石狗子”!

而且一个最怪异让人议论的地方是——

她从来不跟大伙一起洗澡!

这么怪癖的习惯,一传开,多容易记住!

不过奇葩……也有讨喜的,不讨喜的,或让人觉得无所谓的。

而时非晚心底很明白:自己绝对不算讨喜的那员。

没办法,除去训练时间外,一块儿洗澡是大伙儿交流的好机会了。她却没有参与过。再就是吃饭了,可吃饭时一群男人聊天的话题,绝大多数时候竟然都是关于女人的。

开黄,腔,说女人的奶,子有多嫩多好揉,村里的翠花一双腿又白又细,某楼里新来的头牌那方面功夫有多好,还有新娶的媳妇洞房夜有多害羞之类的,这些竟都是最最热门的话题。

时非晚以前虽也当过兵,混过男人堆,可她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上校级了,没几人敢在她面前说得那么随意。

她虽见惯不惯,可参与其中却是不可能的。

于是共同话题基本也没了,大伙瞧她这正经样子又还觉得她作,装,虚伪,无趣等等之类的,便也不怎么与她交流,甚至反感她这种“正经”。

除却这,剩下的就是训练时间了。

时非晚的训练成绩都只是中等。

没办法,这一直都是体能训练。她是女子,又养在深闺,就算很会打架,凭的也速来是身手的灵活性。

譬如与男人交手时时非晚会利用他们的穴道脉络等等,从来不是用的蛮力。

体能方面,一直是她的弱点。

因此在这一月加强体能的训练中,时非晚很一般的训练成绩也不会得到多少人正眼。

总而言之,她反正是不讨人喜的!

除此之外,时非晚还有一个让许多人最最看不顺眼的点,就是——

偶尔有一些短暂的放松闲工夫时,她多也是利用这时间在训练。

别人聊天,她自己训练,那么一副默默无闻努力上进的模样,有几次还被营长瞧见了夸过几次。

营长夸人时,还偏偏会搬出“学学人家石狗子”这类的话来顺道训斥他们一番。

譬如今儿,营长发现他们参赌训斥他们时,就对他们说:“都学学石狗子,她又努力又从来不触犯律纪!”

就这,不引人反感才怪了去了!

偏巧今儿有人告密,又有人瞧见时非晚去找过营长。于是大伙的怀疑对象第一时间确定在了她身上。且大多数人都在心底想:绝对是她错不了!

“让开,无心奉陪。”

时非晚听到一堆人的指责跟嘲笑声,目光却是只放在了拦在自己身前的一只手上。她也不解释,她知解释这群人也不会信。

“让个毛——”

武浩立马回。

“嘶……”

只这声过后,他忽觉手被一只手抓住,而后手一麻,竟是不自觉的垂了下来。

武浩一怔,等回过神时,却是已见时非晚得了机会正继续往前走去。

“妈的!弱鸡,想逃,没门!”

武浩胸腔中登时一股怒意升起,只觉方才因大意让时非晚跑了出去实是丢脸,于是立马想继续追上去。

只他才迈出了一步,忽地便听到了“砰”地一有什么东西坠落至地的声音。

武浩一怔,望向前,只见时非晚腰间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那似乎是一护身符,方才应是护身符上的红绳断掉了,自己掉落了下来。

而前方,那臭小子似乎立马就发现了,她步子一顿忙扭过了身来。

武浩一愣,接着,反应极为迅速的立马躬身捡起了那护身符。

他离得更近,因此没待时非晚得手,那枚平安符便已至了他手中。武浩一乐,一个退步忙闪了出去,接着笑盈盈的对时非晚道:

“哟哟哟,瞧瞧这玉……女人的东西!弱、鸡还有这玩意在身上呢!难不成还有心上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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