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却是理都没再理九公主,目光只是落往时非晚的方向,眯着眸子,眸光又犀利又怪异的在她身上打量着。
“真是有意思,陵小侯爷怎么会突然中毒呢。中的,还是跟阿隐你一样的毒。”
不知过了多会,楚皇忽地说了句。
这话却不是对着时非晚说的。像是在自语,像有什么事情突然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忍不住琢磨似的。
只那语气,莫名的,拖得颇长。意味深长的,又似意有所指,目光还似有似无的又往时非晚的方向落了落。
“还不快去查。”
太后此时也在殿中,此时忍不住插了嘴,立马高声吩咐道:“岂有此理,宫中竟还有人行这等恶事!马上去查,若是查到谁是凶手,真是诛九族也不过份!”
太后说话时,也往时非晚的方向看了看。
“是!祖母,父皇,不如交给儿臣去办。”
太后这话音刚落,那在旁看戏的大皇子,忽地站出来自请命道。
大皇子说这话时,也往时非晚的方向看了一眼。
事实上……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揣测与怀疑的目光在看她,便连九公主都是。
时非晚低着眸,容颜平静,心底很清楚原因:
陵栩这事,嫌疑人最大的,当然是自己!
其一,那毒……跟自己给岑隐的衣服里的那毒是一模一样的,这冤还没洗清,别人一想就觉得她手中有这毒。
其二,陵小侯爷这个时候中这毒,最大的受利者是谁……还不是自己!
那议亲钦差的活儿由自己担任。这个时候要是逼得天成郡主不得不用同样的方式,给另外一个男人脱衣治疗了。
那么,就没有什么理由,一定非要让岑隐收下天成郡主了。堂堂擎王世子,实不必受这等委屈,收一个与其他男子同样有过那亲密碰触的……
所以,这事一出,真就好像是她时非晚为了破那“议亲钦差”的难题,而故意设计的似的。
“不必着急。”
楚皇此时若有所思着,一边瞅着时非晚,一边对大皇子道。说完,终于开始问起了时非晚话:“慧安县主。”
“臣女在。”时非晚忙答。
“你说,宫中怎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发生?”楚皇故意问。
“这……臣女怎会知?皇上不如派人去问问。陵小侯爷只是昏迷,不是死过去了,兴许他清醒过后,便能……”
“皇上……”
时非晚的话还没说完,这时,殿外立马又响起了一道高呼声来:“常太医求见!”
“宣!”楚皇目光这才往殿外一落,应。
常太医,是皇上的一名亲宠。方才在御花园瞧见陵小侯爷晕倒的人中,就有他。
“皇上……”
很快,这位常太医便匆匆迈入了殿中。
“爱卿可有事?”楚皇直问。
“皇上,方才宫里出事了……”
原来,常太医也是为御花园陵小侯爷中毒晕倒的事而来。
“这事朕已经知道了。哼!真是岂有此理,竟有人敢在宫中行这等事!”楚皇听常太医讲述后道。
“不不不……”哪想楚皇怒声才下,那常太医忙道:“皇上,就在刚刚……那陵小侯爷被抬去治疗时,途中清醒来了一回。有人问过了他发生了什么,他说……”
“他说了什么?”
“陵小侯爷说,他是自己服的毒!”常太医道。
“……”
楚皇,以及殿内的其他人,登时一怔。
“自己服的毒?”太后容颜瞬变,“为何?”
“这……太后娘娘,这怕是只能去问陵小侯爷自己了。”
常太医忙回,“许是……许是……”
常太医说是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的猜道:“许是故意的,陵小侯爷毕竟对郡主……”
话至此一停。
只这话他是何意,大伙立马就听明白了!
陵栩,用现代化说那可是天成郡主的忠实粉丝!
京都除沐熙外,沐熙那一等人,包括陵栩,包括徐凯,在外人看来,那都是痴恋天成郡主到了恐怖的地步的。
陵栩这要是自己服的毒,还特意让天成郡主瞧见,其用心……实在是让人立马会想到:他是故意的!原因只怕就是为的这“痴恋”二字。
而为何偏偏挑在了这个时机……许是怕郡主真入了擎王府吧。
如此说来,这汉子,竟是痴恋到都不介意女子的贞洁名誉了……
“这……”楚皇听到这时,是彻底愣了,“这样吗?”
说话间,他又瞅了一眼时非晚,眸光实是诡异。
“皇上……”
时非晚此时静跪着,感觉到楚皇的目光时,忽地,她低下头来,竟是立马就对着楚皇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皇上!”
楚皇一讶,“嗯?”
“皇上,两日前承蒙皇上信任,封了臣女为郡主的议亲钦差。可现下看来,郡主这事……臣女只能恳求皇上恕罪了。臣女无能,怕是……办不了!”
楚皇一听,瞬间静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顾忌什么。你觉得谁合适郡主,大可直接说。哪有接了旨,还敢推卸的。”
“这……”时非晚瞧起来略迟疑。想了想,才又道:“那……那臣女觉得,陵小侯爷这般算计郡主,实乃小人之举,自然是不可托付终生的。郡主并非凡人,应得更多的眷顾,郡主牺牲名誉是为了救人,臣女觉得任何人都不应该用俗世规矩去苛刻于郡主。
所以,臣女想……臣女想请求皇上将臣女贬为擎王府世子侧妃,封天成郡主为擎王府世子妃。
与郡主相比,臣女不配为擎王府世子妃!郡主为正,臣女心服口服,自甘退之!”
时非晚说着,又磕头一跪,看起来颇为诚恳。
“这……”
殿内人听此,大多一愣。
万没有想到,这位“议亲钦差”此时此刻竟然反会有如此请求。这也……太奇怪了,她不是不乐意吗……
“阿隐!”
楚皇听此,却是转头看向了岑隐,道:“你道如何?”
“皇上,臣今二十六,至今未迎妻,臣自认为从未有亏于大楚。当然,臣是皇上的臣子,臣之亲事,自然当由皇上做主,无论如何,臣不敢有任何怨言。”
岑隐忙回。
只他说是这么说,语气里的隐忍与不满之意颇为明显了。
一句“自认从未有亏于大楚”,已是很能透露出他内心的抱怨情绪来。
岑隐这般一说,谁会听不出他是不乐意的。再想想:若是皇上这个时候真将郡主赐给岑隐,还的确有些让重臣寒心。
时非晚不管名声如何扫地,到底未达脱过人衣服触过其他男子肌肤这种程度,而且还是世子爷自己喜欢的。
可郡主……这等事小户人家的男子都难做到不芥蒂的,更何况是擎王世子,且郡主还不能生育……
实话,皇上此时若还真这般安排,确有些辱了岑隐。那郡主是高贵,可擎王世子那也不是凡辈啊,也为皇帝鞠躬尽瘁出生入死的,实是不该得到这样的对待……
“好了,朕已有主意了。”
楚皇听到这目光从岑隐身上收回,忽地看向高公公,道:
“拟旨!朕瞧着陵栩不是个恶人,他在京都老实可靠有目共睹,忠勇侯府家世亦不凡。他既然自己不芥蒂郡主身上有些许污名,自愿如此,朕便成全了他。
说起来,他配天成,实也低不到哪儿去。”
“啊?万岁爷……”那高公公登时眨巴着眼。
“朕要拟旨,将天成郡主,指给忠勇侯府嫡子陵栩!”
“……”高公公狠讶了下。但过了会后反应过来立马道:“是!老奴这就去!”
说罢,转身。
没一会儿,他便真就取了圣旨过来。
“皇上!”
殿内,几名大臣以及一些皇子还有高座上的太后,此时全都愕住了。尤其是太后,脸色瞬间就变得格外难看。
“怎么,不适合?”
只楚皇只淡淡对太后说了句。很快提笔,没一会儿,竟真的写下了一封赐婚圣旨来。
“这……”那太后万般想阻。
然而,此时实在是寻不到什么理由来阻了。
这个时候若是非奉劝皇上将郡主赐入擎王府,可也是会落人口舌的。会被人议论:皇家作贱功臣重臣。她倒是不在意,可不能让人说她特意去污皇帝的名。
更何况……岑隐到底已有正妃,这般情形下,对比起来楚皇会将郡主赐给陵栩,真是再合理不过了。
哪怕是觉得陵栩配不上天成的大臣们,心底骂陵栩可以,但却是说不出皇帝的半分不是来。
“皇上,如此,会不会过于草率,那陵小侯爷……”
“拿去,传旨。”皇上没等太后说完,写完后便将圣旨递给了高公公,直接说道。
“是。”高公公接过,立马转身离开了。
高公公一走,楚皇的目光这才又落至了时非晚身上。
“皇上。”时非晚眨着眸子,抬起头来,“如此,那臣女这钦差的任务……”
“你不必再操心了。”
“臣女谢过皇上。”时非晚忙谢恩。
“……”
楚皇没应,只忽地眯着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
那眼神,此刻透着揣摩跟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