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真的麻木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也记不起自己要回答的内容,但那些回答却自动从她口中冒了出来。“我受到白塔长老会的召唤。”
“你在追寻什么,半夏?”
“事白塔,不求益多。”苍天啊,她们真的要这么做!
“你欲如何侍奉,半夏?”
“以我心,我魂魄我生,于天中。无恐无宠,天之中也。”
“你会在何处侍奉,半夏?”
半夏深吸一口气。她还有机会停止这种白痴行为,她不可能真的成为丹景玉座,“在丹景玉座上,如果白塔长老会乐意让我这么做。”她的呼吸停滞了。现在想挽回已经太迟。大约在秦望石髓大厅时,一切就都太迟了。
黛兰娜是第一个站起来的,然后是米婕纱和开砂,最后一共有九名宗派守护者站在她们的椅子前,表示接受半夏。罗花休仍然坚定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十八个人之中有九个人同意,半夏必须得到全体守护者的同意————长老会总是寻求全体同意的结果,但这样的结果需要经过大量讨论才能达成。
而今晚除了仪式以外,没有人进行讨论,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守护者们就差直接表示拒绝了。半夏曾经提出过可能发生这种状况,那时浣花夫人她们还为此而奚落她,她们奚落的速度快得几乎让她感到担心,如果不是整件事都显得如此离谱的话。
不过,她们也仿佛不经意地警告过她这件事还是有可能发生的。她们说即使那些守护者们会这样做,也不代表她们反对;她们只是在表示自己不甘于当一只任人戏耍的谄媚玩赏狗。
浣花夫人说这只是一种样子,一种姿态,但看着罗花休和同样赤裸胸膛的辛蜚零脸上那种严肃的表情,半夏对浣花夫人的话实在没什么信心。她们也说过,会这样做的人顶多也只会有三四个。
那些站起身的人一言不发地坐回椅子上。没有人说话,但半夏知道该做什么,她的麻木感消失了。
她站起身,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守护者,那是一名目光锐利、名叫茗逸的鼍龙派鬼子母,她没有站起身。当半夏跪倒在茗逸面前时,浣花夫人也跪在她身边,并用双手捧着一大盆水。
水面一直不停地波动,半夏脸上一直闪烁着汗光;浣花夫人的脸上没有一滴汗,但她的双手在颤抖。琦玮也跪下来,并递给半夏一条毛巾。灵之真等在旁边,臂弯里捧着一叠毛巾,因为某种原因,灵之真看起来相当生气。
“请允许我侍奉。”半夏说道。茗逸直视正前方,将裙子拉高至膝盖,她的双脚是赤裸的。半夏洗过这两只脚,将它们擦干,然后移到下一名鼍龙派鬼子母面前,这名有些微胖的鬼子母名叫娜瑜。浣花夫人她们已经将所有宗派守护者的名字告诉了她。
“请允许我侍奉。”娜瑜有张漂亮的脸蛋、丰满的嘴唇和一双仿佛总是在微笑的黑眼睛,但她现在并没有微笑。她是那些站起来的鬼子母之一,她的脚也是赤裸的。
每名守护者的脚都是赤裸的,半夏在房里转了一圈,洗过所有宗派守护者的脚。她想知道这些守护者们是否都清楚会有几个人留在座位里。很显然的,她们都知道会有人这么做,而且她们都要半夏进行侍奉。
半夏对于白塔长老会运作状况的了解与她在那些初阶生课程中学到的差不多————实际上,她对此根本没有任何了解,她能做的只有将仪式继续下去。
她洗净并擦干了最后一双脚————那是开砂的。开砂紧皱眉头,仿佛是在思考一些与半夏完全不相关的事情,至少,她刚才站起来了。半夏将擦脚巾放进水盆里,回到她刚才的位置,再次跪下。“请允许我侍奉。”再一次机会。
再一次,黛兰娜第一个站了起来,不过这次是茗逸紧跟着她站起身。没有人急着站起来,但她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椅子。最后,只有辛蜚零和罗花休还坐在椅子里,她们彼此对望着,并没有看半夏。
最后,辛蜚零稍一耸肩,不慌不忙地穿上衣服,站起身。罗花休转头看着半夏,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这样一直盯着半夏,直到半夏感觉汗水从自己的胸口一直流到肋骨上。
最后,罗花休庄重而迟缓地穿起衣服,加入其它人的行列里。半夏听到背后那三名鬼子母站着的地方传来一声松了口气的叹息。
当然,一切还没结束。罗花休和辛蜚零一同引领半夏走向那把涂着黄漆的椅子,半夏站在那把椅子前面,罗花休和辛蜚零为她穿好衣服,将丹景玉座的七明四照玄光丹裙围绕在她肩头,同时她们和所有宗派守护者同声说道:“你已成为丹景玉座,在上天的荣耀中,白塔永远屹立。半夏,封印的守护者,嘉荣城之焰,丹景玉座。”
辛蜚零从半夏的左手摘下巴蛇戒,将它交给罗花休。罗花休接着将它戴在半夏的右手。“愿上天照耀丹景玉座和白塔。”
半夏笑了,罗花休眨眨眼,辛蜚零则明显地吃了一惊。吃惊的并不止是她们两个。“我只是记起一些事情。”半夏说道,然后又说了一声,“孩子。”
这是丹景玉座对于鬼子母的称呼。半夏记起来的并不是这个。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这真是为了她轻松穿越夜摩自在天而要付出的代价。半夏,封印守护者,嘉荣城之焰,丹景玉座,却要努力地坐在这张硬木椅上,同时又不能显示出任何不自然的模样,更不能哆嗦一下。半夏认为这实在是对她意志的考验。
浣花夫人、灵之真和琦玮以优雅的步伐向前走来。不论之前松了口气的是谁,现在半夏从她们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惊讶的表情。宗派守护者们在她们身后排成一列纵队,一直延伸到门口。这列纵队是以年龄排序,罗花休站在队伍的最尾端。
浣花夫人展开裙子,深深地行了个叩拜礼。“请允许我侍奉,尊主。”
“你应侍奉白塔,孩子。”半夏用尽量庄严的语调回答。浣花夫人亲吻了她的戒指,退到一旁。然后是灵之真向她行叩拜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