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能制造出一丝云彩,就表示所有事情都能变好————她的母亲还活着、令公鬼会爱她、燕痴……可以得到妥善的处置。她用风之力和水之力编织了一张铺满天空的细网,仔细寻找着任何一点水气。
只要她能伸展得够远……愉悦的感觉很快就浓烈到近乎痛苦,这是危险的迹象。如果她导引真气了过量的上清之气,她就会将自己遏绝。只要一点云就好。
“高兴?”紫苏说,“嗯,我知道你不想谈论令公鬼,但除了你我之外,他现在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也是最高兴的人。弃光魔使一个个死在他手中,诸国纷纷向他低头,这里的鬼子母准备支持他……我知道她们会支持令公鬼的,仪景公主,她们别无选择。啊,下一步,厉业魔母就会把白塔交给他。终极之战对他来说将只是一次狩猎,他正逐步获得胜利,仪景公主,我们正在获得胜利。”
仪景公主放开真源,颓然向后坐倒,盯着空旷的天空。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像这片天空一样空虚了。不必拥有导引真气能力,就能看见混沌妖皇正在改变这个世界。如果这就是他的威能,如果他终将现身于世……
“正在胜利?”仪景公主说道,但她的声音太轻,紫苏并没有听到。
庄主官邸尚未完成,大厅里的木制嵌板还没有油漆过,但小丹每天下午都要在这里进行庭议,履行庄主夫人的职责。她的座椅是一张厚重的太师椅,上面雕刻着猎鹰的图案,在她背后是一座未经装饰的石砌铜炉子,另一座铜炉子在远处面对着她的墙壁上。
她身边的空椅子雕刻着狸力的图案,在椅背最高点雕着一只大狼头,那是她男人的座位————子恒,金眼子恒,红河的庄主。
当然,这座官邸只不过是一座放大的农庄,大厅的纵深还不到五十尺。而子恒在她坚持指定厅堂的大时辰,甚至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子恒仍然习惯把自己当成一名铁匠,或者甚至是一名铁匠学徒。
小丹的家族给她的名字不是小丹。这并不重要。从前那个名字只适合懒洋洋地对着一本诗集无病呻吟的女人。小丹,这是她立誓成为弯月夔牛角探宝者时选择的名字,它在古语中是“猎鹰”之意。
只要看到她高耸的鼻子、细俏的脸颊,和在发怒时会变得锐利如剑的黑色凤眼,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什么样的名字才最适合她。她也意志坚定,而且重视正确与合理。
这时她的眼睛正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这不是因为子恒的顽固,也和这种不明原因的炎热无关,徒劳地挥动着雉鸡羽扇,忍受着滑下脸颊的汗水,并不能帮她平息火气。
现在时间已近黄昏,前来找她排解纠纷的人大多已经回去了。实际上,他们是来这里找子恒的,但一想到要对看着自己长大的人们进行裁决,子恒就被吓坏了。
每天接见领民的时候,如果小丹没有紧紧地拉住他,他就会像雾中的狸力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幸好人们并不介意由小丹小姐来代替子恒大人听取他们的申诉,即使有人介意这点,也都会把这种情绪隐藏起来。
“你们要说的这件事。”小丹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站在她前面的两个女人不安地在双脚之间来回移动着重心,眼睛只是盯着抛光的地板。
古铜色皮肤的梅婧楠用一件高领、却几近透明的白水江城裙装掩映着自己丰满的曲线,这条裙装的裙边和袖口上装饰着淡金丝的镶边,沾染在上面的旅途风尘还没得到清洁,但云锦毕竟是云锦。
在这里,这种衣服是非常少见的。进入迷雾山脉搜索夏季黑水修罗侵略军残余的巡逻队只发现了少数黑水修罗————真是运气,它们之中没有黑水将军,但巡逻队几乎每天都会找到一些难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很狼狈。
他们往往是几个、几十个地聚在一起,其中大多数来自野驴草平原,也有许多来自骆驼城,还有一些像梅婧楠一样,来自白水江城。他们的家园都已经毁于内战,小丹不愿去想在山那边到底死了多少人。
缺乏路径的迷雾山脉即使在最好的时节,也不是个适宜行路的地方,而现在肯定不是什么好时节。这些活着走过迷雾山脉的人,不仅带来可怕的讯息,也带来了以前锡城人从未见过的技艺。
他们的到来补充了因为黑水修罗的侵掠而减少的人口,让战争中被闲置的农庄不至于被彻底荒废。
夏沁不是难民,尽管她穿着一件仿骆驼城样式的黄麻裙,柔软的灰色毛料被加工出细腻的皱褶花纹,论大胆,丝毫不亚于梅婧楠的纤薄丝裙。
她是一名漂亮的圆脸女子,出生在距离这座官邸不到两里远之处。她的黑发被编成一根手腕粗细的辫子,一直垂到腰际。在红河,姑娘要一直到被女事会认可能够成亲的年纪才会将辫子编起来。
那可能是十五岁,也可能是三十岁。不过极少会有姑娘超过二十岁还没结辫子。
实际上,夏沁要比小丹年长五岁以上,她在四年前就结起辫子了,但她看上去还像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已经在为自己异想天开的愚蠢主意后悔了。梅婧楠看上去比夏沁还要窘迫,因为她比夏沁大一两岁;因为她身为一名白水江城女子,发现在这个时候必须显得谦卑一些。小丹想各甩这两个女人一耳光,把她们打成斗鸡眼————当然,一位庄主夫人不能这么做。
“一个男人,”她尽量保持声音的冷静,“不是一匹马,或一片农田,你们两个都不能拥有他,或者是要我确认你们之中哪一个对他有所有权……”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如果是汪泽引诱了你们两个,大约我会对这件事有所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