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区,高档公寓楼内。

程云枭坐在会客厅主人位置,挥挥手,让面前战战兢兢穿着不合身西服的男子,赶紧从她视线中滚出去。

那男子如获大赦,起身连连点头着后退,像是逃命一般离开了这里。

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程云枭不禁冷哼一声,从黎浩手上接过那人的资料,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自言自语道∶

“看他那心虚的样子,我又不会当场杀了他。”说完,她把这份资料随手和右手边的其他人资料丢在一起,转头看向黎浩,“还有谁?”

“总共十八个场子的管理人都来过了,刚刚那是最后一个。”

听完黎浩的报告,程云枭终于放松的舒展了一下肩膀,点了支烟,亲自动手把桌上左右两边的资料整理整齐。

自从上次兰溪湾事件之后,陈子荣将她的警告传遍了为程家效力的每一个人耳中,成效很快就显现了出来,即使是那些已经收了别家钱财的“叛徒”,也乖乖夹起尾巴,来假意表达忠心。

果然即使他们心里不服,也不敢公然发出反抗。

不过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在每个人来之前,程云枭早就联合了黎浩和陈子荣,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人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并搜集到了证据,免得最后摊牌的时候会有人赖账。

她把资料分为两摞,左边的是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任何背叛行为的暂时还算可靠的部下,而右边的则比较危险了。

令她绝望的是,单从数量上看,两边实在不成正比,左边算上陈子荣的不过五份而已。

其实在程云枭来看,这次勒令所有人来向她解释,之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她只享受着看到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自以为还被败露,而做出的可笑表演罢了。

“那天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她眼神盯着桌面,冷声向黎浩问道。

“尸体派人送回去了……”黎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他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向程云枭解释。

“那个王家有什么反应吗?”

“……”

“怎么不说话?”

“王家的老大已经被人杀了……”

程云枭听完,看着黎浩,愣了足有五秒,这才想起提问,

“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但这是我刚刚得到的消息。”

程云枭抿了抿嘴唇,不知该作何反应,想发问却张了张嘴没不知从何问起,满脑子充满了疑惑。

这些天发生的事,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从她知晓这个挑事的王家,到得知他们老大的死讯不过短短四天。

直觉告诉她,这个事件绝不是巧合,定然是那个在幕后操控一切的人棋局中的一步棋罢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步棋是那人的临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

“糟了……”程云枭开始后悔几天前的一时冲动,她前手刚把尸体送回去,后手老大就被杀了,随便一个人就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那么接下来呢?

作为一个新兴势力,他们是否懂得掌握分寸,是否懂得那些不成文的规矩,一旦他们盲目报复,对程家对程氏都会造成不小的打击。

倒不是她畏惧,只是以现在的形式,她无法分心应战。

“黎浩……这件事能查到是谁做的吗?”

“问题不大,做这件事的人似乎是个新手,手法不干净,警方目前也在调查。”

“必须先他们一步找到这个人,一旦被警察抓住,就脱离咱们掌控范围了,并且也要提防着有人想要灭口,这个人,我要活的。”

与此同时,二区古董店的密室里。

陶女士面色凝重,皱着眉头冷汗开始向外冒出来,望着眼前三个人散发出的威慑力,显然已经心里已经开始动摇。

“陶姝,我们直话直说吧,把执行刺杀王建任务的杀手资料交出来,剩下的事你就不用再管了,佣金我会给你双倍,作为你的封口费。”

戚景明带着两个贴身保镖,状态看起来从容镇定,可举手投足间总显得有那么一丝刻意。

“戚少,这不合规矩,况且杀手们并不知道雇主的信息,就算他们被抓了,也不会出卖您的。”

陶女士私心很想保住手下的人,尽管知道争论可能没有任何用处,但她还是想要尽力尝试。

“我们家族的事,用不着你来反驳。”戚景明又换了一种威胁的语气,继续说道,“你的杀手被抓,或许不会暴露雇主,但是你能保证他不出卖你吗?而你,总是知道雇主是谁的吧?”

陶女士沉默她不敢继续反驳戚景明,生怕说错一句话,会惹来杀身之祸。

“之前那个你不敢接的委托我们委交给了别人,最后我们的处理方式,你应该也知道。”戚景明见陶女士不说话,继续把事情的严重性讲给她,“陶姝,你与我家合作那么多年,总归是有情分的,我们家也不想坏了最早对你的承诺,所以该怎么做,我想你也明白。”

“这件事我替您去办妥当,我手下的人就不劳您费心了。”

陶女士想用这样的方式蒙混过关,只要执行权还掌握在自己手里,那那个年轻的杀手就还有一线生机。

尽管她一直很苦恼要联络的人实在太多,但是既然已经到了她的手下,她就会对他们的安全负责。

她承认这次是她的疏忽,接下委托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风险,但是实际上她当时也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十几年前,L市前最大势力的老大在狱中被刺杀,整个L市势力重新洗牌,导致了两大家族对峙的局面。

当年的陶姝,就是在这个局势下,与戚家达成了合作关系,无论什么样的委托,只要是戚家下达的,就要优先处理,不问缘由,且不能拒绝,而相对的,戚家也会支付高于行情的佣金作为报酬。

可她却在近两个月前拒绝了戚家的一个委托。

那个委托从表面上看极其平庸,要杀的只是一个居住在偏远九区的青年,没有保镖,环境适宜,事后不需要处理尸体,可佣金却远高于其他同等难度的委托。

陶女士当时非常心动,但仔细一看才觉出不对。

那目标是个天生红发的青年。

整个L市的地下混生计的人都知道,全世界仅有2%的人天生红发,可程家人却自带这种基因。

所以陶女士一下就猜出了,要杀的是程家的少爷。

当时时局不稳,明暗两道的人都知道程宏志病重命不久矣,他的儿子极有可能在他过世之后继承家产和他生前的权利。

现在戚家却要暗杀这个几乎已经成为定局的未来程家的老大,不用想都知道,这将导致多么严重的后果,没准会直接让L市势力的再次洗牌。

陶女士虽然总做些不靠谱的事,但是她也不傻,知道这委托接不得,于是便冒着风险婉言拒绝了。

在那个委托上,戚景明也没有多做纠缠,转手交给了别的联络人,陶女士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直到那个俞哲找上门来,她才了解了后续的事,也开始庆幸当初的选择。

既然已经拒绝过一次,那这一次刺杀王家老大王建的委托,她若再拒绝,恐怕就要出问题了。

于是她便没有多做考虑,直接接下,想着反正也是个新兴势力,应该也无关紧要。

没想到现在却害了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我说过那人交给我们处理,陶姝你不会是舍不得吧?他的命和你的命比起来到底哪个更重要呢?”

戚景明自然不可能认同陶女士的提议,他可不想出什么乱子。

“……那……好吧……”

经过一段心里斗争,陶女士还是妥协了,拿出纸笔,默默写下了一个地址递给戚景明。

“识时务者为俊杰。”戚景明看了看纸条,装进了上衣内侧的口袋里,站起身就要和陶女士告别,“那我也不多打扰了,之后的日子免不了再与你合作,再会。”

本着礼节,陶女士起身相送,却不想在临出门的时候突然被戚景明问了句。

“陶姝这些年在保养自身上可真是下了功夫啊,看起来真是比传闻中年轻了不少。”

“啊?”陶女士被问的一愣,这话题跳跃的很突然,明显是刻意说的,可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好奇,从十几年前你就已经开始和我父亲合作了,少说也有四十六七岁了吧?尽管你每次都画着浓妆,但仔细看来,感觉根本不到四十岁。”

戚景明面带微笑,像是普通闲聊一般。

“戚少您到底想说什么?”陶女士严肃起来,这个话题她不想提起。

“是我唐突了。”戚景明适时的结束了话题,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下陶女士在密室里若有所思。

他……察觉到了吗……

不,这不可能。

陶女士决定不在想这个小插曲,脑子里又浮现出了那个年轻的杀手。

她拿起电话,本能的想要提醒他小心,但是停留在拨号界面,迟迟没有打出,最后又缓缓的把每个数字逐一删掉。

这个肮脏的行业本就是生死有命,进来了就回不了头了。

况且她也爱惜自己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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