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区一栋偌大别墅的主卧室内,一个女人安静的站在床边,默默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老人。
那女人很漂亮,身材纤细,皮肤光滑,一双杏眼炯炯哟神,薄唇微微抿起,平眉似蹙非蹙,但全身上下最惹眼的,还是她那天生发红的长发。
而躺在床上的,是个年过六旬的男人,极瘦,一层干巴巴的皮紧紧贴在骨头上,呼吸微弱,身上的十数条电线,连接着各种各样昂贵的医疗器材。
窗外下着暴雨,偶尔有闪电像利刃一般撕裂黑色的夜空,紧接着就是震耳的雷声。
女人呼吸的很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她心里知道,这个床上的男人,她的父亲,大概活不过今晚了。
“云枭”老人艰难的从口中几出了几个字。
“父亲,我在。”听到老人的呼唤,程云枭两步上前,单膝跪在床边,握住老人枯树枝一般的手。
“云雄他回来吗”老人挣扎着睁开眼睛,但他已经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了。
“他”程云枭低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已经派人联系他了。”
“这样啊”老人说话说的很费力,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很久,才能接上下一句,“我全部的财产都留给你们姐弟了云枭我知道云雄他恨我他不可能接手家族的生意的只能靠你了”
“放心吧父亲,我可以搞定。”程云枭平静的声线中,带着一丝温柔。
“辛苦你了还有”老人想要伸出另一只手抚摸云枭的脸庞,却怎么也抬不起那段“沉重”的手臂,最后,耗尽了全部力气,也没有说完嘴中的最后一句话。
“叮——”床边的医疗器械发出刺耳的响声,老人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程云枭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把老人的手放下,她本以为她会悲伤,但是事实上她心中却是一阵如释重负的轻松。
推开门,门外五六个家仆焦急的等待着,但是见程云枭出来,却谁也不敢说话。
“小姐老爷他”终于,家仆中资历最老的老管家站了出来,询问情况。
“父亲已经去了。”程云枭叹了口气回答到。
顿时,有几个家仆已经掩面哭了起来,另外几个面色铁青,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只有站在房间角落的一个男人,表情保持着严肃,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
“黎叔,你们也不要难过了,现在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安排我父亲的后事才对。”程云枭对着老管家说道,“您去联系殡仪馆的人,让他们先把我父亲的遗体安置好,明早我会亲自去警局开我父亲的死亡证明,父亲他操劳一生,还是尽快让他入土为安吧。”
“小姐,我这就去办。”黎叔眼眶已经红了,他在这家工作了30多年,老爷一向待他如家人一般,可如今老爷重病竟先他一步去了,让他心里产生一股莫大的悲伤,但紧接着他又补充说的“云雄少爷他今天会回来吗?”
随着黎叔的问话,旁边几个家仆也边啜泣边附和∶“如果云雄少爷在就好了,家里可不能没个男主人啊”
程云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暗骂群迂腐的仆人,这么多年竟是一点都没变,她程云枭跟随父亲打理了五年生意,难道在他们心里还比不上一个五年没回过家的少爷吗?
“放心吧,云雄会回来的。”程云枭抿了抿嘴,故作镇定的回答,回身招了招手,示意站在角落面无表情的那个男人到她身边去。
那男人名叫黎浩,身材高大健壮,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剑眉上挑,双眼细长,一双瞳孔略小,透露出一丝凶光,看到程云枭的动作,便大步走了过去,每一步都结实有力,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踏实的气质。
“小姐。”黎浩站在程云枭身侧,微微俯身,仔细听她的指令。
“去列出一份葬礼需要邀请的人员名单,随时做完了,随时交给我,最晚明天早上六点之前。”
“明白了。”
几个小时后,程云枭坐在书房的大办公桌后,草草的翻阅着厚厚的资料,但这些文字却仅仅是在她的眼前掠过,完全进不了她的脑子。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黎浩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份资料。
“小姐,您要的名单。”黎浩毕恭毕敬的把一沓资料摆在程云枭的面前,低垂着眼眸,没有一丝表情,机器人一般。
“效率不错。”程云枭看了看手表,满意的答道。
“写在名单里的都是老爷……”黎浩突然停住,换了一种措辞,“都是小姐您公司里的高管,他们之前都是和老爷部下,和老爷有超过十年的交情。”
程云枭看着手中的资料,确实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她五年前回国后,就一直帮助父亲打理生意上的事,对这些人多多多少有过交集,但她翻看了后面几张纸,发现还是少了一些人。
“还有一些人,你一会加进名单里。”说着程云枭拿了一支笔,在名单背后又加上上几个名字。
“请问,这些人是?”
“父亲的‘老朋友’了,他们有的创立了自己的公司,但本质上还是在干‘老本行’,之前父亲带我去谈‘生意’的时候见过他们,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们,但是这种事请还是一起请来的好,也算是正式通知他们,公司的‘当家人’换了。”
“明白了。”黎浩自然听出了程云枭话中的意思,双手接过更改后的名单,“邀请书需要我去草拟一份吗?”
“不用了,邀请书和发到公司的讣告我会亲自写的,你只要负责发出去就好。”程云枭顿了顿,用下巴轻轻指了指门的方向用眼神示意了黎浩。
黎浩立刻转身,打开书房门向外看了看,在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之后,将门反锁上,站到一个离程云枭更近的位置上,俯身压低声音询问道:
“小姐?”
“那些人,安置好了吗?”
“我找了些关系,有的安排到熟人手下了,有的给了比钱让他们离开,现在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还没处理。”
“尽快办好,我父亲的去世牵扯到一系列需要处理的事,现在公司又是在准备上市的节骨眼上,我可不想出什么乱子。”
“两天之内,我会处理好后续的事情的。”
“辛苦你了。”程云枭挤出一丝苦笑,看起来有些疲惫,“黎浩……我弟弟他……还是没有消息吗?”
提到程云雄,程云枭的语气弱了许多,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送出国读书去了,姐弟俩一直相依为命直到24岁研究生毕业回国,父亲极力想把程云雄安排进公司里,方便日后把公司交给他来打理。
程云雄本来并没有反对什么,但随着一年随父亲打理生意,他才逐渐发现程家的企业,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但实际上背地里还是做着不可告人的勾当,他们本身也是靠着这些放不上“台面”的生意发家的,他不愿做哪些事,也知道劝说是无济于事的,于是便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开。
程云雄离开后,切断了与程家的联系,却还留了个电话号码给程云枭,姐弟俩五年来没再见过面,只是靠着这个号码联系,他们每三天就会通一次电话,即使只是简单的问候,也足以让两人感到安心。
但是六天前,两人本该通话的日子,程云雄却没能如约打来电话,程云枭试图联系,但话筒那边传来的,也只是告知无人接听的机械女声,她有些隐隐不安,但是却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或许只是太忙了?她这样想到道,可一连又过了许多天,依然联系不上程云雄,另一边父亲的状况也变得越来越糟糕,她开始慌了,但是人前她依然保持着常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背后一直派黎浩暗中调查,希望能通过手机,定位到程云雄的位置。
“小姐……”黎浩的脸色变了,脸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整个人说话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咚咚咚”,黎浩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只听一阵敲门声,阻止了他想要说的话。
书房内两人相互对了个眼神,黎浩走到门边,轻轻把锁打开,尽力不让锁发出一点声音,随后到办公桌前的位置站好。
看黎浩准备完,程云枭清了清嗓子,朝着门外喊道:“请进。”
进来的是管家黎叔,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脸色凝重,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黎叔您有什么事情吗?”
“小姐……我……想单独和您说件事……”黎叔看了看程云枭,又看了看黎浩,示意他先出去。
“没关系,黎叔您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了。”程云枭挥挥手,让黎浩留下,“我是信任黎浩的,您因该比我更信任他才对啊。”
“我当然信任我的儿子……只不过这事关系重大,我觉得还是不应该让其他人知道……小姐您要考虑清楚啊……”
“无妨,您直说就好。”
“那……好吧……”黎叔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几天前,老爷其实写过一份遗嘱……小姐您当时正在打理公司的事务,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
“哦?”程云枭突然来了兴趣。
“写完以后,我建议老爷把遗嘱交给律师,可老爷却表示希望由我来保管,免得麻烦……小姐您也知道,我在程家做了那么多年管家,老爷还是十分信任我的。”
“当然,可这又怎么样呢?黎叔您可以等云雄回来以后,再把这份遗嘱公布出来,何必现在告诉我这件事。”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黎叔整理了一下语言,却还是不知道如何把后面的事说出来,停顿了许久,继续说道,“老爷写遗嘱的时候,我一直在场,所以我知道了遗嘱的内容……小姐,我只是个外人,但是我真的觉得,老爷的这份遗嘱对您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黎叔情绪逐渐激动,急于想表达清楚他的意思,却又害怕他的话会让程云枭误会,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这样辜负了老爷的信任,但是……但是……我觉得小姐您因该事先知道这份遗嘱的内容……至少有个心理准备……这五年来您对家里的贡献我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您要是认为这份遗嘱不公平的话……这份遗嘱只有我一个人看过……我……我……”
“好了好了,黎叔你不要着急,慢慢说,这遗嘱里到底是写了什么,让您这么慌张?您就直接把遗嘱的内容念给我听听吧。”
黎叔双手颤抖的打开信封,拿出一张薄薄的纸,开始读了起来。
“……我立此遗嘱,对我所有财产做如下处理:我自愿将我名下所有财产……归小儿子程云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