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比起熊烈的魁梧,要纤细一些,他抬着熊烈十分吃力。我上前搭了把手,拖着熊烈另一边的胳膊,把他们往里面拽。落香山上的这座宫苑,进了宫苑的大‘门’就是正殿,从正殿出来,过院落,左边是我住的地方,右边有一暖阁,暖阁后通一小路,小路的尽头通往后山。小路旁四间是这宫苑里宫人们住的小房。

而这我在边上挑了一间并不怎么瞩目的空房间,和长渊一起抬着熊烈进去了。

粗略的将熊烈扶到‘床’上,长渊才转过身来向我走了过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说道,“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人追杀。一个人徒手干掉了三个刺客,挨了一刀才让剩下的两个人有机可乘。若不是我刚好路过,恐怕他已经让人给杀了。”

我要上前检查他的伤势,却被长渊拦住了。

“我检查过了,他的伤势要不了命。”长渊拦我,大概也是因为觉得我去不妥,熊烈这时躺在‘床’榻上却闷哼了一声,他回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熊烈醒来,才继续同我说道,“我刚刚已经吩咐了你‘门’外的‘侍’卫去请太医来,我只告诉他们,是我受伤了。”

我点了下头,对长渊的作法并无异议,他考虑的很周全,“刺杀他的人,你可发现了什么?”

长渊想了想,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包着的碎布是从他衣摆扯下的,我接过来翻开碎布,在碎布之中赫然沾着一些黑‘色’的粉末。“那两个人死了之后,鼻息之中喷出来的。刚开始像是烟,可又不确定,所以我带回来了一些,想让你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用手指在那黑‘色’的粉末上抿了下,然后要放到鼻子下嗅。长渊紧张得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我抬头看着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没事的。”

我将粉末放到鼻息下,仅一点点进入呼吸,突然就觉得身体异常不适,我闭起了眼睛,意识有些模糊不清,就在从脑中闪过的支离破碎的片段里,我看到了许多狰狞的画面,在我完全失控之前,我叫道,“水。”

长渊发觉不对劲,即刻取来水,我咬破食指,绷紧了神经,黑血滴在了水里,突然散开,仿若什么都没有过一样,依旧清澈。我睁开眼睛,接过水杯,走到‘门’外将水滴在一株‘花’枝下,一团黑气从地底升起,明显随着‘花’茎蔓延而上,顷刻便吞噬了‘花’苞,‘花’苞好像被火活活烧死一样。

“阿姐,这东西究竟是什么?”长渊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是鬼芙蓉。”我已经明白了这东西的来源。

而长渊却从未听过,一脸茫然。

“鬼芙蓉虽然也是芙蓉,却与我们见过的芙蓉‘花’不一样。鬼芙蓉是一种活物,靠吸食灵气为生。若是将鬼芙蓉的晾干磨成粉末,则有致幻的作用。如果被人吸食,吸食他的人会成为宿体,而鬼芙蓉则会控制着那个人去做事。如果你们遇到的刺客是受到了鬼芙蓉的影响,他们从一开始攻击你们,就已经如同死士一般,没有感觉,没有意识,完全是被鬼芙蓉‘操’纵的傀儡。不死不休,等到宿体死后,鬼芙蓉从鼻息之中散开,则灰飞烟灭。”鬼芙蓉,芙蓉山庄,这件事与姜延恐怕拖不了关系。

“那这个”长渊担心刚刚我吸进去的粉末。

“你放心吧。鬼芙蓉只宿一体,只取一灵,我刚刚借水为体,它吞噬了‘花’灵便不会再存在了。这也是下咒之人利用鬼芙蓉的好处,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即便日后有人追查起来,也找不到一丁点的证据,因为这东西,无论成与不成,宿体死,则化,吸取灵,则灭。”这鬼芙蓉我也是曾经在山上听土地伯伯讲过的,他见多识广,知道这世上许许多多的生灵,知道长在土地上的一切,“只不过,按理说这鬼芙蓉应该一百多年前就烧烬绝种了,现在又怎么会重新出现了呢。”

土地伯伯曾说过,这鬼芙蓉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个特别小的国家里,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只是隐约记得那个国家好像亡于禹国,因为同禹国势力悬殊,所以国君用了他们国内的鬼芙蓉来养灵对付禹国的进犯,可因为鬼芙蓉从进入宿体的时候,就吞噬了宿体的灵,使得他们国内的许多将士因此变成死士。后来那个国君被自己国内的反抗势力所杀,禹国攻城之后,便一把火烧烬了残存的鬼芙蓉,从此这世上便再无这种东西了。只是为何,现在它又出现了。

我们忽然些许动静从宫‘门’外传来,知道是那些‘侍’卫请了太医回来。

长渊和我连忙从熊烈的房中退了出来,关好了‘门’,顺着小路回到暖阁。在暖阁里,我安顿长渊在房里躺下,刚布置好这一切,‘侍’卫已经候在‘门’外了。

“夫人,太医请来了。”‘侍’卫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并不敢善做主张地进来。

“好,让太医进来吧。”我给‘床’上的长渊使了个眼‘色’,长渊躺好。

太医掂着‘药’箱推开暖阁的‘门’走了进来,静立在我身前,欠身见礼,“臣拜见昭华夫人。”

“起来吧。”我示意他先查看长渊的情况,“长渊有些严重,太医快给看看。”

“是。”太医应声,掂着‘药’箱走到‘床’前,把‘药’箱放在一旁,先把了把长渊的脉搏,然后起身去解长渊的戎装,长渊身上多处伤痕,最重的则就是他手臂上的那一条。

他刚进来的时候,手臂上的伤就已经触目惊心了,刚刚又费了力气去搬熊烈,现在那伤口又裂开,血不断往外翻涌,只这一会儿的时间,就已经将雪白的‘床’榻染得一片血污。

“回夫人。”太医对长渊的伤口稍作处理,暂时是止住了血,才起身回我,“大将军伤得虽重,却也不至于要命,手臂上的伤最为严重,恐怕这几个月内都不能再用力气,否则伤势只会受到影响,更难愈合。而至于大将军身上其他伤处,都只不过是皮外伤,臣这就帮大将军处理伤口,请夫人先回避。”

我看了看长渊,他了然我的意思。我便起身向外走,‘侍’卫还守在‘门’外,恐怕也在留意太医为长渊诊治,见我起身出来,他向后退了几步。“夫人。”

“你叫什么?”我转身关了‘门’,才问他。

“臣,孙岳。”他毕恭毕敬的回道。

“孙岳”我重复了一遍,然后看向已经守回宫‘门’的另一个‘侍’卫,“他呢?”

“周方。”孙岳答。

我点了点头,“好,孙岳,周方。你也看到了,长渊替本宫出外送信,却遭人暗杀,幸亏捡了一条命回来,恐怕这宫内外早有他人眼线,你们二人守我宫苑,务必尽心竭力,不要让歹人有机可乘。明白吗?”

周方上前,与孙岳一同躬身领命,“臣等誓死保卫夫人。”

“去吧。”我说。

他二人重新回到宫‘门’外驻守,我则又转身,推开了暖阁的‘门’,走了进去。暖阁里已经没有人了,我收拾好这边,从另一侧的小‘门’出去,回到了熊烈那里。

太医正在给熊烈诊治,他坐在熊烈身边,静声把着脉,紧皱眉头的样子看起来熊烈的情况并不乐观。我进去的时候,长渊正站在一旁,看到我,他只是回了回头,我推他到一边坐下。才问道,“怎么样?”

“这”太医只是专心把脉,不敢抬头去看熊烈的脸。“这位大人的伤”

太医用“这位大人”来称呼熊烈,他将近‘花’甲,比起年轻人自然老练许多,他在为熊烈诊治的过程中并没有多看其他一眼,很显然他知道这其中的情况。看他的样子,的确不像是见过熊烈,知道熊烈身份,可估‘摸’着他已经隐约猜出熊烈必定不会是普通人了,否则又怎么会被安置在这里,由长渊借口将他拖过来为熊烈诊治呢。

“太医不妨直说。”我当时听他一犹豫,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熊烈的伤势恐怕比我所看到的只会更严重,就算太医现在说他恐怕救不活了,我也只会有些难受,并不会太意外了。

“这位大人的伤虽然致命,却也幸好得到了及时的照料,倒还不至于一时半会儿要了命。臣会尽全力保住这位大人的‘性’命,只不过具体什么时候能醒来,臣不敢保证。”太医躬身回道。

“好,你尽力吧。”得知熊烈还不至于死的时候,我松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对长渊说道,“我已经让人将陛下接到了后山的道观里去住。”

长渊沉眸思索片刻,问道,“阿姐,你是让我把他,也送到道观里去?”

长渊没有直接说出熊烈的名字,他留心了太医一眼,而太医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刻意去听的样子。

我摇头,“不是,我是要你替我走一趟,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他一时未反应过来,显得诧异,可是有那么一会儿,长渊渐渐明白了我的意思,答得也略显僵硬,只是说了句,“好,那我等下就过去瞧瞧。”

我这才回过身来对太医说,“这几天,你便留在这里吧,旁边还有住的地方,等下让长渊吩咐人收拾一下,你且在这里住下,也方便照顾他们。”

“是。”太医对我吩咐没有任何疑问。

我走出房外,回到自己的寝室中,寝室旁有单独的书房,而这里的一切都是元赫曾经亲自布置的。恐怕他以后再也不想见我了。

不过,现在顾不上想那些了,比起那些事来,现在该怎样保住他们的命更加重要。

依着长渊带回来的消息,元珏并不在芙蓉山庄,这个消息虽然证实了我一早的猜测,可眼下却只是从一个谜团跳到了另一个谜团之中,元珏究竟在哪儿?熊烈被人追杀是否因为他知道了什么,所以不得已只能遭到灭口呢?到底熊烈和元珏有几分关系,现在所有的情况一无所知。

而我倍感‘交’集的是,我在宫里对外面的情况浑然不知,可是现在凤凰有姜延这个得力的帮手,姜延可不像我一样,他毕竟对当下的局势清楚的很,有了姜延的纵容,想要挽回凤凰变得更加艰难。

我该怎么办?

可是没多会儿,天就亮了。

凤凰来了,站在书房外,轻轻扣了扣‘门’,我抬头,她已经走进来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吗?宫人说你‘门’外的‘侍’卫连夜请了太医来,是不是你哪里又不舒服了?”

“不是我。”我坦然,“是长渊,不知怎的,他竟然被人袭击了,受了伤跑到我这里来的。我见他伤势过重,怕他即便回去也没有人能照料他,便把他留下,让他在暖阁休息呢。”

“长渊受伤了?”凤凰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也很惊讶,“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还没问,只是听他说,他去寻寒月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里跟着的歹人袭击了。不过,他说此事有蹊跷,怕我这边有什么意外,便赶回来先跟我报信的。”我如是跟凤凰解释。

凤凰眼中的疑问淡了许多,倒不像刚刚进来的时候那么紧张了。“你说的那寒月,想必是我也认识的那位。你应当劝劝宇文长渊,不要太过执‘迷’于她。寒月应该都与你说了吧?”

“她说了重新见我醒来的事,和她与韶山之间的渊源,我只是觉得,韶山之所以被屠,也不能怪她和她的父亲,这件事归根究底孰是孰非真的不好断定。只不过她和我说起,我死去而又重生的事,让我有些惊讶,既然她无意留在宫里帮我,便让她走了。”我没有跟凤凰说出,寒月曾经告诉我,凤凰设下的结界和抹去我记忆的这件事。

凤凰隐约松了口气,她走过来,“那‘女’子心机颇深,我不喜欢她。”

我明白凤凰的意思是要我远离寒月。“她已经走了,而且与长渊的事,是她拒绝的。她说她仍惦念着她的亡夫,我也着实不好再劝她什么,至于长渊,我想着过些时候,他便会慢慢淡忘了吧。”

“但愿如此。”凤凰毫不隐藏她对寒月的排斥,应该也是实在不想再提起寒月了,凤凰便转开了话题,“宇文长渊如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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