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昂,你看,”我将皇甫宣找来的书卷摊开在伏昂面前,指着卷宗上画着的东伏地图对他说,“还记得吗?这是东伏,是我们的家……шщш.㈦㈨ⅹS.сом更新好快。”

太医说他没事,只是这些年在外流‘浪’颠簸,经历了那么多伤害,怕是心神出了些问题,需要时间恢复。这段时间,伏昂得到皇甫宣的特令住在靖宫的偏殿,好让我方便照顾他,皇甫宣也帮我找了些有关东伏的卷宗记录,我试图用过去将沉睡在他心里的伏昂唤醒。

“东……伏?”伏昂开口,迟疑了会儿,然后指着我指向的地图,问我。

我点头告诉他,“对,这是东伏,我们,你和我,都是东伏的人,我们都伏,你记得吗?”

我小心翼翼地牵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一个伏字。

他仔细看着手心里无形的伏,似乎很努力地在回忆着,又问我,“伏?我是……谁?”

“你是伏昂,是东伏的帝君。”我在他的手心里又写了一个昂字,然后指着卷宗上的地图上的东伏对他说,“你是这块土地上的王。”

他听我说着,许久没有回应,然后又问道,“你是……谁?”

“我是伏音,是你的阿姐,你记得我吗?”

他垂下双眼,很努力地在想,就在我将要放弃的时候,我却清楚听到他说,“阿姐……我记得你……”

“娘娘。”少奕走了过来,打断了这一切。

我不得不暂时终止了这场回忆行动,少奕从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会在这时候突然打断我,应该不会什么小事,只在一呼一吸间,我重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怎么了?”

少奕抬眼看了看伏昂,我点头,示意他说下去。“卫逞要见您。”

“卫逞?”他来了南埕?看了西夷是被北韶‘逼’急了,我只是有些担心伏昂,“少奕,你带伏昂先回偏殿,然后让卫逞到靖宫来见我。”

少奕应声,请伏昂回去。

伏昂起身,又不放心似的看了看我,我安慰他,“阿姐没事,你先跟少奕回去,等阿姐处理完事情,再去找你好么?”

伏昂点了点头,这才随着少奕走了出去。

卫逞会来,我毫不意外。

这五年来,除了南埕北韶在这‘乱’世站稳了脚,东伏底盘整日都在两国相争之间,虽明面上东伏以我昭华随嫁隶属南埕之下,可是早几年间,北韶的那位皇太后屡次派兵攻东伏,早先东伏的底盘,如今三分之一已落入北韶囊中,西夷的日子也不算好过,夷人素以游牧群居的部族为生,散落西夷境内,北韶这两年却忽而将攻击的重点转向了西夷,逐个攻破西夷部族。

卫逞走进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惊讶的,印象里,他该是个和伏昂一般的小皇帝,只可惜他们二人都生逢‘乱’世,伏昂和他谁也没能逃得掉。

“郡主,好久不见。”却是他先开了口,站在我南埕的王宫里,他不称我为南埕王后,依旧以郡主称呼,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装着不懂,“西夷帝君别来无恙,一别多年,似是忘了本宫如今已是南埕王后,可不敢以东伏的称号自居了。”

卫逞亦笑。“东伏的昭华郡主,南埕的王后,更是如今北韶帝君的生母,这些年来郡主的生活可真是‘精’彩。”

“西夷帝君大老远的来,只怕不会是为了奉承本宫这一句的吧。”我虽然诧异他为何会知道这一件事,却还是装得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下倒是卫逞比较惊讶了,像是没有料到,他以为会让我退步的消息对我毫无影响,只是这份惊讶对他来说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瞬即逝,如他一早也预料到了一般,很快就换了话题。“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西夷如今的局势,恐怕你早已明了,不知你是否有意,南埕与西夷结盟呢?”

“哦?朝堂之事,你不与南埕帝君相商,反而征求本宫的意见,这传出去,岂不是让本宫落人话柄呢。”

“你会怕?”他这话里不乏戏谑。“我并非是想与南埕结盟,而是想与你伏音结盟,何人不知皇甫宣背后真正拿主意的是你,南埕和北韶如今对峙,却殃及周边,恐怕你们早晚要一争输赢,良禽择木,我定是要选对我西夷最为有利的一方结盟。你的处境未必比我西夷强到哪里去,虽然贵为南埕的王后,可是你膝下无子傍身,若是皇甫宣有何差池,你的日子也势必衰落,纵使北韶现在的那位小皇帝理应喊你一声娘亲,可这世上大概再不会就多余的人知晓你们的关系了,那位北韶当今掌权的太皇太后,绝容不下你。你那么聪明,怎么会错失这样的机会为自己留条后路呢?”

卫逞所言不假,他一字一句的摆清我目前处境,这倘若换了其他的‘女’人,恐怕早就担心得不得了了,巴不得和他合作给自己留半生安稳呢。

“只可惜,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会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他来之前,也必然清楚他给出的这条件说服不了我,只是这样并不确定结果的谈判,不像是卫逞会做的事,除非,他手里还有其他筹码,“你既然有胆量来跟我谈结盟,不如把你的条件亮一亮,能让我动心,你西夷至少还有救。”

卫逞眼中刚刚的笑意渐失,整个人如同忽然暗淡了一般。

“卫逞,想跟我合作,就拿出你的诚意来。你以为你把我目前的困境一一摆出来,我就会妥协?你错了,连你都能想得到的问题,我必然早已明了的。”他所说的一切,我早就想到了,“你接下来会说什么呢?我想,你大概要以东伏为名离间我和皇甫宣之间的关系了,可是我明着告诉你,你没机会,东伏并不在皇甫宣的掌控下,而是在我掌控下,它就在那里,取与不取是我的事,并不是他给与不给的关系,这世间比爱情和亲情更牢靠的关系是利益。你能给我什么样的利益,决定了我是否接受你的联盟邀请。”

卫逞苦笑一声,“你果然,不一样了。”

“若是没有别的事,你还是回去吧。西夷就在那里,吃与不吃,且看我当下的胃口如何,我若觉得它用得着,结盟于我不如直接吞掉。”

我将卫逞一步一步‘逼’到了他的底线,以我对他的认知,这个人即便谈条件不会把自己手里的筹码全部托出,如果不把他狠狠‘逼’一下,我不可能再有机会知道,他藏起来的筹码是什么。

“如果,是宫昱呢?”卫逞冷冷地说道。“宫昱在我手里,我愿意把他‘交’给你,让你用来对付北韶,这样的条件,你可愿意答应?”

宫昱,这实在出乎意料。

“哦?”我却不愿意太早泄‘露’了心愿。

“我手下的人为了抓到他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他既然是北韶太皇太后身边的亲信,也许会知道宇文政下落也说不定。结与不结在你。”

元郢的下落……我竟没想到,卫逞手里的筹码会这么大。

我设想过太多次会如何得到他的消息,只是没想过会在这样一个让我丝毫不能轻易妥协的状况下。我和卫逞对峙中,我太清楚自己这一刻决不能答应,我若应了卫逞的条件和他结盟,让他证实了他的试探结果,那么以后他便清楚我唯一的弱点是什么。

只是……我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好。”

我还是妥协了,因为宫昱恐怕是最后见过元郢的人,他一定知道,元郢到底是死是活。这已经是我目前可以抓到的,唯一的希望了。

卫逞,笑了。“既然如此,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北韶的主攻兵力目前有位新的统帅,据说是北韶的摄政王,反正你的人迟早会把这个消息带给你,倒不如我现在做个人情。”

“北韶摄政王?什么来头?”我在北韶的时候,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人物。

“不知道。”卫逞此时,无论是神‘色’还是言行都看不出异样来,一切都如他所想要表示给我的诚意一样。

可是这一切,包括他的反应在内,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了。

我从无意到刻意,到步步紧‘逼’,让他不由将最后的筹码全盘托出,甚至是将宫昱‘交’给我,还有他主动提及的北韶摄政王,为什么这一切顺利得竟让我无法适从了?有些不大对劲,又实在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西夷帝君远道而来,可先见过陛下了?”我只得按兵不动,再耐心看下去。

卫逞的一双眸子里很快闪过一丝讶异,但那情绪消失得极快,“还未来得及,将才是南埕帝君有要事脱不开身,才让……你宫里的那位下人引我到此。”

“哦?”我装出尽量压制自己惊讶的样子,小得意地浅笑着,“既然如此,不如本宫做东,邀上陛下作陪,宴请西夷帝君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我应了。”卫逞的笑意不禁让人再寒三分。

“少奕。”我出言唤道,看少奕走上前来,才又吩咐道,“陛下可忙完了?”

“回娘娘,陛下将才接见外政大臣,现在应是歇着了。”少奕回话。

我想了想,“好吧,来者是客,你还是先请西夷帝君去见陛下的好,顺便告诉陛下,本宫邀了西夷帝君赴宴还请陛下务必作陪。”

“是。”少奕再次应声,做出请的样子,引卫逞向殿外走去,他却稍作停留,又低声问道,“娘娘,可是还有何安排?”

我浅笑道,“卫逞这只狐狸还想跟我耍聪明,你派人盯着他,这几天他在南埕的一言一行见过何人我都要清楚知道,记住,不能只派一拨人跟着,分路子跟,找几个看起来聪明又不太聪明的打个幌子,让他发觉又别太明显。”

“是。”

宴上,皇甫宣很给面子的一早便到了,卫逞抵达的时候,皇甫宣已经在座上了,看似简单平常的一顿晚宴。将开席,少奕得皇甫宣的吩咐,将伏昂接到了宴上落座,卫逞神‘色’中不禁开始重新打量席间的关系。

我有些担心伏昂和卫逞的相见,却又不知道这种感觉该说是怕还是……

“阿姐。”伏昂站定,却只是茫然看着席上的我,然后又偏头看了看皇甫宣,他试着张了张嘴,微微皱着眉没有说话,呆呆地站在那里。

卫逞静静地注视着席间的一切,我和皇甫宣‘交’换了下眼神,心照不宣。

“小昂,”皇甫宣出声,抬起左臂示意他坐到一旁临近我们的位子上,“早些时候在东伏,我们也算来往得多些,如今虽有些变故,可你阿姐已是寡人的王后,你又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亲人了,自家人还是不要这般拘谨的好。”

伏昂听完皇甫宣的一席话,看着我,像是有事想要问,却又咽了下去。

他的动作太过明显了,不只是我,相信皇甫宣和卫逞及宴上众人,都很轻易就能察觉到他的这一迟疑。

皇甫宣眉头微蹙,我心里隐隐不安,又只得强压下心中的太多疑问,甚至不能去观察卫逞此刻的神‘色’。却是皇甫宣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轻轻握住,化开眉宇间的乌云,说道,“小昂,当初东伏遇难,你下落不明,你可知你阿姐是如何度过那些日子的?”

我稍稍一怔,抬眼看向他,明白皇甫宣此话的用意,故不打断。

伏昂的眼神在我二人之间游移了几遍,我用余光毫不费力就可以注意到他眼神中的戾气渐渐散去,伏昂的目光最终定在了我身上。

“若非寡人向她发誓,一定会帮她把你找回来,只怕你阿姐早已经不住重重打击垮下了。”皇甫宣的戏半真半假,却也让人挑不出哪儿不对来,只是他再看向宴上其他人时,双眸间的情深意切便散去了方才的温柔,这只是侧目间的转换,丝毫看不出破绽,“当初你阿姐以东伏昭华郡主名义嫁入我南埕为后,众人皆知是因王后身心受创需要静养,故而南埕代为打理东伏之事,如今既然伏昂平安归来,也是时候将东伏归还了。”

瞬时间,满堂沉寂。

“陛下……”堂下有皇甫宣亲信政要出声打破气氛。

忽然间,四下议论声轰起。

皇甫宣摆手,没有让人继续说下去。

在片刻之后,他才又缓缓开口。“早些年,寡人出访东伏,便曾亲眼所见王后及东伏帝君之间的姐弟情深,很是羡慕,”皇甫宣说着,又偏头看向了我,这一刻连我都不太确定,他话里的真假,“东伏是王后的娘家,小昂便是寡人内弟,适逢王后寿诞在即,还政于东伏作为给王后的寿礼罢了,只不过如今局势尚‘乱’,想要在此时重振东伏,小昂,你可有信心?”

我依着皇甫宣而看向伏昂。

伏昂迟疑了下,看着我,才点了点头。

“娘娘。”少奕绕到一侧,在我耳边轻声说道。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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