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听着,暗自吸了口气。

终于来了。

赵煦心里飞速计较一番,而后镇定如常的道:“走,蹴鞠!”

陈皮一怔,还以为听错了,道:“官家,蹴鞠,现在吗?”

陈皮话里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太皇太后那边明显有动作了,您还有心思蹴鞠吗?第二个,就是天刚亮,一大早。

赵煦已经往外走了,道:“叫人吧。”

陈皮连忙跟出去,楚攸则去喊人了。

赵煦梳洗一番,与二十多人,在福宁殿前,就真的踢了起来。

陈皮与楚攸站在场外,盯着场中的赵煦。

陈皮紧绷着脸,心里惴惴不安。

楚攸则手握刀柄,沉色肃立。

赵煦在球场上不时大喝,身形几乎跑遍全场。

陈皮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声与楚攸道:“楚攸,你看出什么了?”

楚攸目不斜视,道:“我只听候圣命。”

陈皮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只得继续看着满场奔跑,挥洒汗水的赵煦。

另一边的慈宁殿,高太后正在与中书舍人秦炳说话。

秦炳听着高太后的话,神情肃色,不断的点头应声。

高太后神色平淡,可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这时,周和从外面进来,小心的看了眼,停步在门口不远。

高太后好一阵子才说完,拿起茶杯,道:“去拟旨吧。”

秦炳抬起手,道:“微臣遵旨。”

秦炳抬手告退,神情恭谨的离开。

周和这才上前,道:“娘娘,准备好了。”

高太后喝了口茶,道:“你亲自去办,办的妥当一些。对了,官家在干什么?”

周和应着前面的话,后面轻轻躬身的道:“官家……在蹴鞠。”

高太后眉头一皱,抬头看向外面,道:“官家这是做给我看,是在催我啊。”

周和低着头,半个字都不敢说,甚至呼吸都屏住。

高太后放下茶杯,道:“旨意宣读后,去请官家,孟美人来见我。顺手,将这些奏本,给官家送过去。”

周和看了眼高太后桌上的一叠奏本,道:“是。”

高太后刚要说话,忽然觉得眼睛有些花,头疼,连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双手按着太阳穴。

周和连忙上前,给高太后轻轻按着,道:“娘娘,还是要注意身体,太医说了,您得多多休息,不能劳累。”

高太后平复一阵,轻叹了口气,道:“哀家也是命苦,摊上了这么一对父子。”

周和见高太后语气没有那么凝肃,还有些轻松味道,琢磨片刻,道:“那能怎么办呢?不都是娘娘的儿子,孙子吗?当祖母的,可不就得多操心。”

高太后听着笑了声,道:“我有当祖母的心,就怕官家没有当孙子的意啊。”

周和见高太后笑了,神情放松了一些,笑着道:“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当初娘娘病重,官家可比谁都着急,一片孝心不止小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官家若真是那狼心狗肺的人,娘娘哪容得到现在啊,还不是一片疼孙子的慈爱之心……”

高太后坐着不动,努力的睁了睁眼,道:“若是当初他没有这个孝心,我也就不这么费神了。”

周和按着高太后的太阳穴,拿捏着力道,笑着道:“可不就是吗?儿孙孝顺,娘娘慈爱,人伦之礼。”

高太后笑骂了声,道:“你倒是会顺着我说。”

周和笑着,连忙给高太后叙茶。

高太后轻轻喝了一口,表情轻松了许多。

而这时,政事堂,秦炳正在拟旨,写好后,他看着两道旨意片刻,等墨迹干了,送向宰辅吕大防的值房。

吕大防表情是万年不动,双眼浮肿的仅有一条缝隙,看了一眼,道:“去吧。”

秦炳默默应着,转身离开。

他现在没有了昨天的紧张,却越发紧绷心神,不敢放松丝毫。

秦炳现在理解宰辅与太皇太后的平静了,因为他们有十足的底气!

他们是统帅朝野的宰执、是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

这一道圣旨,就足以定鼎朝野,止沸归宁!

秦炳拟好旨意,又走过几道程序,近一个时辰,这才送往慈宁殿盖印。

高太后没有看,只是摆了摆手,继续翻阅奏本。

周和小心的审阅一番,拿出属于赵煦的玉玺,在两道圣旨上重重盖下。

高太后头也不抬,道:“周和,你亲自去。”

周和躬身应着,小心装好圣旨,前往政事堂。

政事堂内,三相的吕大防,苏颂,苏辙等七八个人已经在等着了。

周和进来,看着堂中的人,来到里面,站北朝南,长声道:

“旨意下!”

吕大防等人面色肃然,齐齐抬手,道:“臣等谨听敕旨!”

周和看了眼,打开第一道旨意,道:“朕膺昊天之眷命,薄躬登位……赖群臣协力,上下一心,保祖宗基业,安万千黎民,功莫大焉……加吕大防为右光禄大夫,汲郡公,食邑两千户,继理中书省……苏颂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苏颂知枢密院事……苏辙为门下侍郎……翰林学士范百禄为中书侍郎…………御史中丞郑雍为尚书右丞……刘奉世签书枢密院事……”

秦炳等人立在一旁,听着这道旨意,暗暗长长松了口气。

这不是贬谪诏书,而是加封,尤其是宰辅吕大防!这道圣旨一出,吕大防的地位稳如泰山,他一稳,因为官家引起的紊乱朝局必然迅速归于平静!

这道圣旨,是朝野的一根定海神针!

周和合好圣旨,递给吕大防,微笑着道:“吕相公,娘娘说:辛苦了。”

吕大防接过圣旨,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却给人镇定的感觉,道:“本分所在,不敢言辛苦。”

周和又看了眼其他人,道:“小人还要去别的地方,诸位相公请自便。”

吕大防也客套,道:“黄门令请。”

周和微笑,带着另一道圣旨回宫。

吕大防转过头,看向苏辙,苏颂等人,语气,神情一如昨天,道:“忙去吧。”

苏辙现在万分佩服吕大防,吕大防能解决这件事,比他自己的官职、地位提升还要高兴,忍不住的道:“宰辅,其他是否要安排一下?”

吕大防环顾一圈,道:“一切依旧。”

吕大防的话,犹如一锤定音,令众人安心定神,纷纷笑着抬手,相继离开政事堂。

先一步离开政事堂的周和,带着另一道旨意,直奔康宁殿。

这么大的动作,赵煦想不知道都难。

听着陈皮的汇报,赵煦左眼皮止不住的跳,暗叹到底姜是老的辣,仅仅是这一道圣旨,就足以浇灭外廷那些人浮动的心思,将赵煦昨天的动作化作无形。

但赵煦还顾不得关注政事堂,因为周和带着另一道旨意,正在赶往康宁殿。

康宁殿的主人——赵煦生母,朱太妃。

陈皮满脸的不安,低声道:“官家,太皇太后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要……”

赵煦摆手打断他,微笑着道:“跟你们说过了,没到那种地步。”

赵煦心里也紧张,却又不怎么担心。

他的动作太快,高太后与吕大防等人来不及做太多,不会真的对他出手。

想要对一个皇帝有所动作,没有足够的酝酿与布置,成败难料不说,同时还会引发轩然大波,这不是守旧的高太后与吕大防等人想看到的。

何况,他也不是毫无反手之力!

‘那么,这道旨意是什么?目的在哪里?’

赵煦心里自语,慢慢的思索。

他之所以这么急,一连串的出手,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以此凸显他的地位,争取他的话语权以及活动空间。

但高太后与吕大防等人经历了太多的大风大浪,又掌握实权,政治手腕高明,即便措手不及,也会有应对手段。

第一道旨意摆平了沸扬的朝野,第二道旨意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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