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萧衍眸色深沉,“若不是你夜半递信来,要我皇弟府内相见,他又怎会半夜跑到你府里?”
“我递信?”苏瑾细长的手指值得指着自己的鼻尖,目光不可置信,“他怕是在梦游吧?”
“你居然还敢抵赖?”萧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扬手就往苏瑾脸上砸去,“证据就在这里,你自己看!”
那信被工工整整的叠起,被他一扔便直直往苏瑾眼前冲去,此刻险些将她的眼睫毛折下几根。
苏瑾不想和他计较,抬手接了,快速展开,目光一扫,顿时目瞪口呆。
“这是啥?”
这封信上字迹工整娟秀,每一撇每一捺都极其到位,一看便是行家的笔力。
倘若是平常,苏瑾一定会大声赞叹,可是偏偏是此刻,她只觉得脑袋发蒙。
那信里写着:“今夜老地方见,有事相商。”
最后在信的末尾写着大大的两个字:苏瑾。
要命了。
苏瑾哭丧着脸,别说写工整了,她能手不发抖的用毛笔这几个简体字,都觉得是上天实在不看过去她的狗.爬字,给她特别的恩赐了,怎么可能还写出这样的繁体字?
“不是我写的。”苏瑾吸了一口气,将信还给他。
萧衍冷笑置之,“苏大人何必狡辩?这信的字迹与以往你亲手写给他的信一模一样。”
“我说了,不是我写的。”苏瑾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
屋内的空气顿时凝固下来,萧衍的目光同苏瑾的撞在一起,颇有些天雷勾动地火的意味。
“哎呀,我来迟了!”
雄厚的嗓音在院外传来,随即大门被人一推,有人迈着大步从外面进来,打破了这胶着的气氛。
“见过靖王殿下!”他先是对靖王一辑,而后转头对着苏瑾眉头一皱,敞开嗓门抱怨,“苏公,你这丫头脚程太慢,实在耽误事儿。”
还气喘吁吁的桃红刚迈进晋王府,就听见自己被人点了名,便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苏瑾。
走得慢,她也不想啊!
想起刚刚苏瑾跟她说要去找救命的荆条,她赶忙去柴房里找了一些,然而捧到苏瑾面前,自家国公爷反而对着她神秘兮兮的笑起来。
“桃红,你莫不是想看你家爷被这带刺的条儿打的屁滚尿流的惨状?”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苏瑾一边扣着衣襟上的扣子,一边和她道,“去找找京城里最爱凑热闹的官儿,和他说齐王满面是血被送进晋王府了,请他来搭把手。”
最爱凑热闹的官?
桃红一下就想到了陈国公陈涛。
陈大人向来既爱凑热闹,还喜欢大嘴巴到处说,实在合适。
视线与苏瑾一交汇,桃红躲在了自家主子身后。
现在她大概知道了,主子说的救命的荆条是啥意思了。
“接到消息在下就来了,齐王殿下呢?在下看望一下。”
苏瑾挑挑眉,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人。
与他那带有一股肃杀之气的嗓音不同,这人虽然鬓角也有了些许星星点点的白发,但依然可以看出眉目清秀,周身气质也奇异的极具儒雅温润。
“本王竟不知道,我堂堂晋王府这么容易进。”萧衍看着已经落座自己倒茶的陈涛,“陈国公真是客随主便。”
“哈哈哈哈,”陈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捏着胡子不再搭话。
“爷,”萧衍的贴身护卫凌七从后堂转过来躬身行礼道,“齐王殿下已无大碍。”
“啊,齐王殿下没什么事儿了?”陈涛耳朵很尖,一听见便高声叫起来,“哎呀,我这便是不巧了,也没帮上什么忙。”
苏瑾心中好笑,拱手道,“既然齐王殿下已经平安,那晋王殿下若是无事,咱们便回去了?”
无事?
怎么可能无事!
萧衍垂眸,神色难辨。
倘若只是苏瑾在,他一定要就此把苏瑾和自己侄子的那些龌龊事逼供出来,然而此刻偏偏有个陈涛在,他就算是满腹怒火,也不能轻易的烧在苏瑾身上。
陈涛是两朝元老,身份尊贵,偏偏喜欢到处谈天八卦,他又不好赶他走,但是此刻若是他当着陈涛的面,与苏瑾讲个明白,只怕明天萧泽夜半蹿进国公府这件事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抬眸看向阶下脸笑得和菊花一般的苏瑾,萧衍也只得笑着拱手,“皇弟既然无事,劳烦二位跑这一趟。”
“客气,客气。”陈涛向他拱手,“咱们义不容辞!”
萧衍皮笑肉不笑的伸手要将他们送出去,在廊下,因为宽度不够,陈涛便走在前,萧衍与苏瑾并肩前行。
“苏瑾,我竟没想到,”沉默片刻,萧衍率先低声开口,“你竟这么能说会道,伶牙俐齿。”
“承让,承让。”苏瑾朝他笑的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活脱脱地像一只呲着牙的猫,也压低声音,“也没有想到,您竟如此深谙红口白牙,颠倒黑白之道。”
萧衍也笑着,说出的话却冰凉,“苏公能舌灿莲花,只是可得小心屋外风大,别把舌头闪了。”
“闪不得,闪不得。”苏瑾也笑,“在下的舌头镀了金,轻易不会。”
萧衍被她气的一顿,眼见前面的陈涛竖着耳朵偷听,只丢下阴沉沉的一句:“总有一日,本王会把你这虚伪的面具揭下来。”
“我洗好脸等着。”苏瑾一句不让,故意阴阳怪气地扬起声调,“可别让人家等太久哦~”
萧衍眉角狂跳,甩开她远远一段距离。
“爷,您快别说了。”桃红紧张的拉着她的袖子,“可别再生出事儿了。”
耸耸肩,苏瑾察纳雅言,安安静静的闭了嘴。
萧衍将二人送到门口,便回去照料萧泽了,苏瑾站在门口拱手和被她临时调过来的“荆条”陈涛道谢。
“辛苦陈国公跑这一趟。”
“苏公不必客气,”陈涛目光闪烁,“左右闲来无事,便走上一趟也无妨。”
“您这份心意,苏某铭记于心。”苏瑾笑嘻嘻的。
“夜深露重,苏公大病初愈,还是早些休息。”陈涛拱手道,“不过您这一病,倒是变了很多。”
“哦?”抬起一条腿准备迈上马车的苏瑾一怔,回头道,“哪里变了?”
“国公爷自然是变得更优秀了。”陈涛笑得像只狐狸,和她打着太极,目光在月色下晶亮。
“不比我们老了,您年轻,自然变化多些。”
“爷,您在想什么?”
桃红看着身边闭着眼睛一声不吭的苏瑾,试探性地问她,“可是累着了?”
“桃红,”苏瑾缓缓睁开眼,“我以前经常给齐王殿下写信?”
“您偶尔写,”桃红皱着眉头,“三皇子有时会让您写信给殿下,至于写些什么,都是听三皇子的。”
又是三皇子!
脑海里突然想起白天三皇子和她说的“老地方见”,联系起那封信上的“老地方见”,她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慢慢清晰起来。
苏瑾伸手揉揉眉心,又问,“今天齐王怎么进来的?”
“殿下从墙外翻进来的,奴婢拦了,”一说起这个,桃红十分委屈,“谁知道殿下居然抬手就把奴婢扔出院子了。”
“噗嗤”一声笑出声,苏瑾拍着桃红的手,“桃红,虽然我知道不该笑,但是我忍不住,请你原谅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您还笑!”桃红撅起嘴,“还不是您的错?您要是不经常在内室单独见三皇子,又怕被人发现,不让国公府的侍卫来后院,奴婢怎么可能会这样?”
苏瑾的笑声顿时凝固在空气里,目光惊惧。
“你说什么?我经常在内室见三皇子?”
桃红点点头。
还是……单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