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升走出洗浴中心时已经凌晨是四点三十分了,外面很黑,雾蒙蒙的,飘着雪沫。天空中看不到一颗星星,就连月亮看起来都是朦朦胧胧的。钱升寻找着自己的车,远远看去车身上罩着一层冰霜。上了车后里面一片冰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由于内外温差有了变化,不一会车窗上就满是雾气。他发动着了车,暖风自动被打开,他现在不用急了,从这里到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他坐在车上点了根烟,准备等车预热后再出发。

虽然在洗浴中心小睡了一会儿,他依旧感觉身心俱疲。他想起了刚才胖妹说的几句话,什么装女人声,我能装女人声是什么样儿呢,呵呵,他感觉好笑。又想到胖妹捂着腮帮子的样子,高兴得手拍着方向盘就笑出了声。结果被一口烟呛得是“咳咔”咳嗽了半天。他赶忙放下两边车窗来驱散车内的烟雾。看着洗浴中心的门口,有件事到现在他还没想明白,就在自己打完胖妹以后,看着胖妹委屈的样子,自己的****怎么会有了兴奋的感觉。他微笑着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然后把车开走了。

回到小区,钱升看到门口处刚好空着一个停车位,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家楼下肯定没有停车的位置了,干脆就把车停这里,自己多走几步路。省得开着车到里面转一圈,没有车位还得回来。打定主意后,他转动方向盘直接将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的车位上。

陆思远向地下车库走时,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钱升家的位置,灯是黑着的,整座楼只有零星几家开着灯。他心中暗喜,这回钱升肯定还在家睡觉,在等五分钟如果他还不下来,哼哼,看一会儿怎么羞辱他。他晃晃悠悠地走下地下车库,环视四周,停车场内除了车还是车,没有一个人,四下里全是阴暗腐败的味道混杂着机油的味道。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些车内发出的“嗒……嗒……”的声响。

他嗽了嗽嗓子,扁桃腺如针刺般火辣辣的疼,口中几乎没有唾液的滋润,干渴难耐。他先到货车车厢内拿了瓶矿泉水一饮而尽,又拎了两瓶放到驾驶室的水架上。然后直接把车开到了钱升家楼下。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又看了看钱升家的位置,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他又拧开了一瓶儿矿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整瓶水喝了大半。他放下水,点了根烟,正准备给钱升打电话时,副驾驶的车门刷地一下被拉开了。

钱升皱着眉上了车,陆思远惊愕地看着钱升说:“我操,你丫从哪里钻出来的。下他妈我一大跳。”话语中略带了些埋怨。钱升回答,反问他:“车厢里都什么味呀,你昨天晚上喝了多少。怎么到现在还都满嘴酒气。”陆思远被问的有些蒙了,想了半天才说:“没喝呀……我昨天下午回家就睡了。对了,我起床时吐了,可能是酒精没消化,再胃里憋了一宿。”“先走吧。”钱升边说边摇下车窗。陆思远也跟着把车窗放下。“咱们怎么走?”陆思远问。“先走德贤路上五环,然后从旧忠桥出,直接走国道奔南六环外。出了六环我在告诉你怎么走。”

钱升摇上车窗就不再说话了,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陆思远开着车时不时地瞟钱升一眼,心里始终不明所以,想着找个话题和他聊聊,看能不能找出问题所在。钱升也在思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愿意再和陆思远多说话了,这是他计划之外的事情。虽然他早已对陆思远起了杀心,但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对他会如此的反感与厌恶。是什么造成的呢?最开始是因为看不惯他向女人献殷勤的样子,后来慢慢觉得他对淑惠做的有点过了。很多人对他再这件事上所作所为有所指责。大家都认为他与淑惠没有一点感情,和淑惠结婚只是为了自己能把户口留在北京而已。又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老王的死。可这和黑衣人有什么关系,又和李秘书有什么关系呢?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些事在派出所挂了号。现在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尽快让陆思远接手,自己好彻底退出。等自己以前的犯罪痕迹慢慢被掩盖以后,到那时,就可以除掉陆思远了。

钱升依旧闭目沉思,时不时地睁眼扫探着前方的路线,他听到陆思远捏着塑料瓶喝水的声音,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陆思远正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把矿泉水瓶放回到水架上。他知道钱升正在看他,他目光依旧盯着前方路面,对钱升说:“旁边还一瓶呢,上车前给你拿的。早晨起来多补充点水分,对身体有好处。”

钱升确实有点渴了。他向前探着身拿起矿泉水瓶,仔细看了看封口处,确认完好无损后,便拧开瓶盖喝了两口。他琢磨着目前和陆思远的气氛不应该弄得很僵,装作很不在乎的样子问了一句:“你这两天和淑惠的关系缓和点了吗?”

陆思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钱升:“唉……怎么说呢?最近我们俩几乎没说过话,她总是神神道道的。我还发现她这两天非常神秘,经常早出晚归的几乎都碰不到面。”钱升听了陆思远的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陆思远见钱升没说话,随口问了一句:“嗨,听说咱们小区盖楼时出过事故,听说还死了人?好像就是我们楼的事。”钱升对陆思远的问话不明所以,皱眉看着他抱怨着说:“你到底想说什么?”陆思远也察觉了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显得挺尴尬,想了想说:“唉,最近几天……”他想半天不知如何措辞“我感觉家里,或者楼里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找上我了。”钱升着两天也有点紧张过度,本不想听什么偏偏他就说什么。心中有些气急,说话的口气生硬了许多:“这他妈都哪跟哪呀,净他妈瞎扯淡。我问你,咱还干不干点事了?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都想什么呢?就你这样谁还敢跟你合作呀。”

陆思远听了心里恨的不行了,瞪着他看了一会儿,但什么也没说,继续向五环方向开着车。拐上五环路后就感觉雾霾越来越严重,能见度就更低了,他打开雾灯并放慢了车速。慢速行驶了七八分钟后车子驶入国道。钱升坐直了身子,盯着前方路面。见陆思远半天不说话,知道他心里不高兴了,就主动说:“这两天我心里烦,说话有些急你别忘心里去。李秘书昨晚也死了,我被折腾了一宿。”陆思远听完心里一惊,忙问:“李秘书?……怎么回事呀?”“唉……别说了,晦气。”陆思远欲言又止,心中冒出无数个疑问只能生生咽回去。钱升说:“你最近接触的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我看不像什么正经人。”“那俩是我在东北时的朋友,俩混子。他们之前在北京弄了个直销公司,也没弄起来。他们倆正好闲着,起步时我想让他们帮帮忙。”钱升冷笑了一声:“呵呵,他们倆能帮上什么忙吗?我看两个人没一个是干事的人。你自己小心点吧。以后别让他们坏了你的事。”

出了六环后,路面不是十分不平整了。在钱升的指点下拐了个弯,车驶入了一条村道。村道不是很宽,两辆大车并排而过就显得十分困难。沥青路面损坏得很严重,全是坑坑洼洼的,路面高低不平使车子晃动得很厉害。陆思远又放慢了车速,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刚过四点五十分。窗外只能模糊看到前方15米左右远灯光照射到的地方。其他一片漆黑。两个都不在说话了。陆思远麻木的看着前方,余光中黑色的树影有序的倒退着。困意渐渐的爬了上来。

车还在颠簸中慢慢行驶着,陆思远掏出烟自己也点了一只,剩下的递给钱升。:“点一根吧,提提神。”钱升接过烟,点燃后放下了车窗,湿冷的雾气扑面而来,顿时两人困意全无,车厢内被吹得一片冰凉。钱升不由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陆思远倏地向前探身凝视着前方,“快看,前面是什么”?钱升顺着陆思远的目光向前方看去,车窗外灯光所及之处白茫茫的一片,他隐约看到一个红色人形物体站在路中间。钱升盯着前方朝陆思远打了个手势。“你开慢点,前面好像是个人。”

这个画面太诡异了,两人都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前方。车速比之前又慢了许多,车头离路中间那个人越来越近。陆思远终于看清了,路中间站着一个红色衣服的纸人,脸是白纸扎的,上面涂着两个黑色窟窿似的眼睛。他嘴里哆了哆嗦地自言自语着:“怎么他妈是个纸人呀。”他立刻踩下车。看了眼钱升,又迅速转头回来盯着那个纸人。这时钱升也一动不动的盯着纸人。

陆思远问:“怎么办”?钱升仔细打探了四周。“先把车门锁好,这肯定不是什么恶作剧,也许是冲着咱们来的,小心点,恐怕一会儿还会出现点什么情况”。

陆思远按下中控锁后两边的车门发出落锁的“咔咔”声。他问钱升:“这会不会是当地村民的某种习俗?”钱升看着前方慢慢地摇了摇头,没有回话。陆思远继续说:“我在东北时,那里农村死人后就有很多古怪的习俗。”

“再往前开点”钱升说话间似乎有点挑衅的意思。

车又缓慢往前挪动了几米,红色的纸人突然转了一下。陆思远忙踩刹车,车熄火了。两人吓得屏息凝视着纸人。陆思远的手颤抖着摸索着钥匙门的位置。纸人又动了一下。在摸到钥匙的同时,猛踩下离合器手快速的转动钥匙,车子发出哒哒哒的一连串刺耳叫声,车发动起来了。

“开过去。”钱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扶手,咬着牙冷冷地说。

陆思远看了眼钱升跟着下定决心,左脚轻抬离合,右脚点了下油门,车往前挪动了。行至离纸人三米远的位置,终于看清了,那个纸人的脚是悬空的,从树上垂下一条黑色塑料绳连在纸人身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陆思远狠狠地说:“他妈的,咱们撞过去”。

钱升赶忙将手搭在陆思远肩上按了一下,“别冲动,从它边上绕过去。”

陆思远转动了方向盘,车头偏向了右侧,缓慢地从纸人身边驶过。因为风的关系,纸人随着车转了过来,空洞的双眼似乎在目送他们离开。车开过后,陆思远从左侧后视镜向后看,纸人在被车尾灯映红的雾霾中逐渐模糊直到完全消失。两人这才松了口气,陆思远继续开着车,心中添了几分心事。钱升调侃地笑了一下,看着陆思远说:“你说这叫她妈什么事。”

前方天际开始泛白,远处隐约可以看到村庄,天马上就要亮了。陆思远一直用余光观察着钱升,难道他知道我和穆娜的事了,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出来的?收回目光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车上哪儿有不对的地方。他看了看左右后视镜,后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又抬头看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这一看可吓得他又是一哆嗦,他一脚急刹车后,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由于刹车过猛,钱升整个身子都弹起来了,脑袋撞在挡风玻璃上。刚想骂,就见陆思远在车前的灯光中喊:“我操,你丫快下来,车里有人”。

钱升听了也是吓得一身冷汗,捂着额头下了车。门也没关,踉跄着来到陆思远身旁,与他并肩站在车前。从驾驶室的后窗户向后车厢里看,似乎看不到什么。

钱升忐忑着小声问:“人呢”?

“就在车厢里。”陆思远小声的说着,眼睛还死死的盯着驾驶室内后视窗口。

钱升对陆思远说:“刚才我看到我这边的手扣里有一个扳手,你那边有什么家伙吗?”

“我座位下有拐棍锁。你先去把扳手拿过来,我帮你看着。”

钱升小心翼翼的回到车边,从里面拿出一把大号扳手回到车前。陆思远给钱升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也过去拿家伙,你盯紧了。陆思远回到驾驶室旁,从座位底下抽出拐棍锁,用锁像钱升比划了一下,小声说:“咱包抄。”

钱升摆开架势,一只手用力握着扳手,另一只手护在胸前。只要一有动静,他便能全力击打过去。他保持着姿势,一步一步往前挪。突然听见车后“啊”一声,紧接着是金属敲击车门的声音。钱升立刻窜了过去,就见车厢后门上趴着一个画着红色衣服的纸人,头正好在后门窗户的位置。纸人的腰部已经被打破了,陆思远还再继续打,钱升赶忙将他拉住,并夺过了他手中的柺棍锁,钱升把扳手插在纸人与车门间,向外一拨,纸人掉了。但还有纸粘在车门上。

陆思远愤怒地将纸人踢到一边,骂道:“这是谁他妈干的”。

钱升没有搭理他,清理完站在车上的纸,看了看刚才被陆思远打出一条凹槽的车门,又检查了一下车厢内,并没什么异常,对陆思远说:“我开吧”。然后将扳手和柺棍锁交到陆思远手里,自己往驾驶室位置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没多久就驶入一个村庄,晨雾还没有散去,汽车轰鸣着在鳞次栉比的房舍中穿行。多数老屋早已被风雨腐蚀褪下了明丽的色彩,表皮剥落的砖墙上尽是枯萎的爬藤植物。车拐入村庄尽头的一条狭窄过道,停在一所老旧的院落旁。

钱升将车熄了火,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用力拉紧手刹。胖脸上已没有平时的笑容,愤怒的表情使人看了不禁产生一丝寒意“这次咱们被人盯上了,不知道咱们的货有没有事。而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能还要出大事”。

陆思远很少见钱升这种的表情。他也猜不透,今天发生的事到底冲着谁来的?不过他对钱升多了个心眼。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自己多提防着点钱升就行了,况且真打起来他也不是个。陆思远说:“走,有事没事,看看去不就知道了嘛,这两年咱们什么大事没见过。”陆思远表现出一副全豁出去的样子做给钱升看。

钱升一脸的不耐烦了强压住愤怒,小声说:“你知道个屁。先别下车,等天亮了再说”。陆思远看不出钱升的表情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害怕什么。他没出声的冷笑了一下。从水架边拿起刚才递给钱升的烟,自己点了一根,剩下的扔到钱升边上。不冷不热说:“烟在你边上呢。”

陆思远叼着烟看着窗外,心里发泄般的咒骂了钱升半天,你要不是还有利用价值,我才不给你这脸呢。看在你媳妇穆娜的面子,我先不理你。早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按下车窗,嘴里猛咗了两口烟,然后向车外吐出长长的一串烟雾。

又过了十几分钟,天空尽管阴霾但已经大亮了。陆思远跟着钱升下了车,来到锈迹斑斑的蓝色铁门前。上面没有门牌号,一把大锁是新换不久的。院子不大有三间正屋,从外面看里面依旧很黑。院儿中有一个水池子,里面全是土。左侧是木头搭的棚子,里面堆了许木料还有一辆独轮车。右侧搭有架子,上面也爬满了枯萎的植物。钱升敞开大门把锁挂在门上,又从棚子下,从推车里拿出两把钥匙打开了正屋的门。

陆思远迈步进了屋,他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狂扇着眼前的灰。屋里满是发霉的味道,空荡荡的没有家具。斑驳的墙上又脏又黄,还挂着本不知是那年的挂历。里屋门旁散落着一些锤子扳手之类满是灰尘的工具。钱升进了里屋,上次存的货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底下垫着木板之类的东西,上面用破布罩着。两个人小心的将布掀开丢在一边,钱升点完货便开始往车上般。俩人你一箱我一箱的默默装车,很快将六十四箱货全部装完。两人清理完身上的尘后出了院门。陆思远做回到驾驶室,钱升重新锁好了院门,临上车时把大门钥匙隔着墙又扔回到了院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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