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远一大早就去了位于北京南四环的京深海鲜市场,他不怎么会砍价,一般老板说多少钱,他都向下砍个三分之一,实在不行那就能砍下多少算多少。他懒得货比三家,看到那个摊位的海鲜个头大且活分就买那个。简单在外面转了一圈,就买了整整三个大黑袋子,该买的东西也都买齐了。

回到家中,妻子淑惠也刚收拾完卫生,窗明几净屋里一下豁亮了许多。他看到淑惠换了件新衣服,心情也很不错进门时还和自己笑了。淑惠对活着的小动物很感兴趣,就跑过去试图缓和一下夫妻关系。他笑着叫淑惠过来:“你快来看,我都给你买了什么”?

淑惠勉强笑了一下,跟着陆思远来到厨房。看到地上有三个大袋子,里面还不时发出哗啦哗啦地声响,就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奇的说:“呀,你都买什么了?好多啊。”

陆思远看到淑惠开心的样子,自己也笑了:“你快给我找个大盆,我先把这三个家伙倒进去”。淑惠立刻像个孩子似的高兴起来。

她看着陆思远的眼睛问:“是什么,螃蟹吗”?

陆思远一脸神秘的用手在袋子里摸索,不一会儿他从里面抓出只活蹦乱跳地龙虾仔来:“你快看,这是什么”?

淑惠兴奋地喊了一声:“啊,是龙虾”。然后高兴的笑出了声。

淑惠拿了一个大号脸盆放在池子里,自己躲在一边看陆思远把剩下两只龙虾仔一起倒进盆里。龙虾仔门噼里啪啦折腾了半天才安静下来。陆思远说:“你带它们去阳台玩吧,别让它们逃了”。

淑惠端着盆走出了厨房,陆思远自己把其他两个袋子里的海鲜分装在不同的容器里,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卫生。他把一些没用的东西都落在一起准备放到阳台上。

他来到客厅,看到淑惠正蹲在阳台上费力的扭着什么。他微笑着走过去想要帮忙,但眼前的一幕让他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看到淑惠把一只龙虾仔的头给生生的从身上给扭了下来。

龙虾仔头上的爪子在空中拼命挥舞着,头后断裂处流出许多黄黑色的絮状物。淑惠手中的龙虾尾也正不停地卷动着。盆里的其他两只早已身首异处了。这时,他从淑惠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

淑惠回过头看到陆思远,像是受惊了一样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她看了看盆,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后无辜的盯着陆思远的眼睛。

陆思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握着淑惠的手腕说:“没事一会儿我就把他们做熟了,你看看你的手,快去洗洗吧”。

淑惠洗完手,回到自己房间,默默的坐在床上。盆里的首尾分离的龙虾仔也不在挣扎了。陆思远感觉到妻子的病情又加重了。如果变得生活不能自理了,自己还能忍心离开她吗?

他把盆里的龙虾端回厨房,用清水将它们洗净,再用刀将头尾从中间一分为二,又按头尾的顺序一次摆放在烤盘里。这样就看不出它们生前被断首地惨状了。

陆思远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大家到后开始炒菜。淑惠跑过来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刚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她激动地说:“他们来了,我从阳台看见钱升和穆娜从对面楼的楼道里出来,正向咱家走呢”。

陆思远知道是穆娜的到来才使淑惠高兴异常,他擦干了手上的水,摸了一下淑惠的头说:“那你可要招呼好咱们的客人,不能怠慢,知道吗”?

淑惠点了下头,高兴地跑到门口去迎接他们。

看着淑惠背影的刹那,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知道这如此强烈的预感来源于什么。

钱升与穆娜下了电梯,看到淑惠等在门口迎接,立刻热情的打着招呼。

“小嫂子儿,好久不见了,又变漂亮了。”钱升笑着说。

穆娜热情的抱住淑惠说:“呀,你今天真好看”。

淑惠拉着穆娜的手往里走。“好看什么呀,快进来吧”。

钱升笑嘻嘻地举着瓶红酒对厨房里的陆思远说:“陆哥,一会儿咱们把它给消费了,澳洲带过来的,听说可以壮阳。”

陆思远看到钱升又来了兴致。用围裙擦了手,接过红酒端详了好半天才找到几个自己认识的英文单词,并大声朗读出来。读完后,他面带谦虚的微笑得意地看着钱升:“这一瓶哪儿够啊,来先在客厅坐会儿,我去给你沏茶,你尝尝咱新买的茉莉大白毫,正宗张一元的”。

陆思远从茶几下端出一套玻璃茶具。用手从茶叶罐抓了两把茶叶丢到茶壶里。“沏花茶就得用透明的玻璃茶壶,便于观赏。可以看到茶叶在水中上下起伏,慢慢舒展。等三分钟揭盖就能闻到香气四溢”。陆思远连说带比划地向两人展示着自己的生活品味,脸上带着十分不自然的陶醉神情。

他从二人坐下到沏完茶始终没敢抬头看穆娜一眼,眼神四处飘逸找不到落脚点。

淑惠拉起穆娜说:“你好久没来了,走,去我屋里聊天。让他们男的在外面聊”。

看着这对儿闺蜜回了卧室,陆思远心里舒坦许多。“钱升,你坐吧。这里有瓜子,你自己张罗自己。我去做饭”。

钱升看着陆思远走进厨房,冷笑着摇了摇头。他嗑着瓜子,目光深邃的望着厨房的方向。

袁飞来了。手里提了几个袋子,腋下还夹着一桶啤酒。刚进门就招呼钱升:“嘿,别愣神了,快过来给我搭把手。”钱升起身接过他腋下的啤酒桶端详着。袁飞举起手中的袋子朝厨房里的陆思远比划了一下。“陆哥,我自己弄的酱牛肉,一会儿给切了”。

在钱升心中袁飞生来就比他多了点优越感,从里到外透着自信。1米8几的大个,身材挺拔,外表十分俊朗。有个致命的毛病就是好赌,曾因为赌博离过两次婚,但每次离婚后的生活品质都提高一大步。现在又傍了一个某化妆品公司的区经理。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去健身。

袁飞放下手中的东西,又挨屋参观了一圈。看见穆娜正给躺在腿上的淑惠按摩。调侃着说“嚯,服务够好的呀,钱升在家都没这待遇吧”。

淑惠闭着眼没有说话,穆娜向他挥了挥手,又朝他甜甜的一笑算是对他的回应。

袁飞又来到厨房。“陆哥你看我干点什么”?

陆思远把他向外轰。“你就别假了,一边呆着去吧”。

“这龙虾你准备怎么做?我跟你学学。”袁飞看着被劈开的龙虾问。

陆思远放下手中的东西,从柜中取出一瓶酱走过来说:“那好,你帮我把酱蘸在龙虾上,一定要抹匀,再在每只龙虾上放上一片芝士,然后放到烤箱里,调这个扭到20分钟就可以了”。

袁飞小心翼翼地弄好了龙虾,转头就溜出去和钱升一起看电视聊天了。陆思远自己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又过了半个小时,穆娜从屋里走出来,向钱升和袁飞做了个愁眉苦脸的表情。张着嘴不发出声音一字一字的用口型说:“小嫂子在屋里哭呢”。

钱升皱着眉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多事儿。袁飞看了两人一眼也没说什么,自己继续嗑着瓜子。

穆娜来到厨房门口看了眼陆思远,回头说:“你们真行,就让陆哥一人忙活”。

穆娜进了厨房:“陆哥,我来帮你端菜”。

陆思远看穆娜身后没人跟来,从盘子中捏出一个虾球送到穆娜嘴边,穆娜也向后看了一眼,迅速地把虾球咬到嘴里。又伸出舌尖在陆思远手指上舔了一下。坏笑着端着盘子回到客厅。

“老公,快点,你把桌子拉出来,菜都做好了。”穆娜责怪着说。

陆思远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出来,发现酒水碗筷都摆好了,可是没人上桌。

“干嘛呢?来吧,都就座吧。”陆思远招呼着。

钱升首先起身坐在餐桌前,袁飞走过来小声说:“你去叫一下嫂子”。

穆娜跟在陆思远身后进了屋,轻声叫淑惠:“惠惠,出来吃饭吧”。

陆思远看着眼前一脸冷漠的淑惠,冷冷的问:“你又怎么了”?

“我没事。”淑惠站起身,眼圈微红着从二人身边走过。

淑惠的表情让在坐的所有人都有点尴尬。钱升为了缓和气氛,举起酒杯提议:“来,咱们先碰一杯,为了多年来的友谊。”

穆娜为淑惠倒了杯红酒,大家一起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杯酒下肚大家都热闹起来,桌上的一切没有一样儿不是带着喜气的,大家不停赞叹陆思远做菜的手艺好,菜做的漂亮。

袁飞吃的满嘴是油,高兴的说:“你瞧这姜葱焗肉蟹做的,真地道。难怪陆哥把小嫂子养这么胖,唉,你们看,把咱仨的媳妇放一块好有一比”。

大家都抬头等着听他继续说。钱升不耐烦的问:“比什么你赶紧说”。

袁飞认真地说:“看看他们仨像不像是三个公章,小嫂子砣儿大是典型的公章。我媳妇稍微瘦一点,是财务章。唉,钱升你老婆最瘦,是人名章”。

大家听了哈哈一乐,只有淑惠白了袁飞一眼:“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袁飞一直对钱升的生意很感兴趣,总想找机会参与。他端起酒杯说:“来,钱升咱俩喝一口。这次出去又没少赚吧”?

钱升喝了一口酒,笑说着:“你就别拿我开涮了,你光看见贼吃肉了没看见贼挨打的时候。现在生意不好做。我已经不打算做了,现在钱拿在手里最踏实”。

袁飞感慨着说:“是啊,这世道钱难赚,屎难吃”。

陆思远瞥了一眼袁飞,挖苦着说:“你还难,吃喝不用愁,时不常还能从老婆那里领点零花钱儿。多舒坦呀”。

袁飞没搭理他,看着钱升。:“你要是不干了,你们两口子吃什么呀?”

钱升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又对旁边的穆娜说:“还不想上班呢,干脆我找找关系,你还回医院当护士去吧”。

穆娜赶忙挥手,笑着说:“谢谢袁哥,真的不用了。医院那地方我是真不想回了。你还是介绍淑惠去吧。她也在家呆了好长时间了”。

袁飞嘬着牙花子说:“这——还真有点困难”。

陆思远见淑惠表情有点不自然了,赶忙转移话题“钱升,这次去收账的事还顺利吗”?

钱升点了点头说:“还好,其他事都挺顺利的,就是在宾馆的时候让我生了一肚子气,那服务员一点儿人事儿都不懂,最后把他们经理拽过来才解决了问题”。

穆娜拍着钱升的肩说:“你看你,脾气还是那么大,有什么事不会好好说呀,那是在外地,就你一个人出点事儿可怎么办”。

陆思远立刻表示关切的问:“钱升,怎么了”?

钱升说:“没什么大事。我这个人经常出门,对一些事情还是挺忌讳的。那天到酒店后,我一看给我安排的房间是在走廊的尽头,我门儿都没进直接到前台去换房。可那服务员死拧,说了半天都不管用,说是他们房间管理系统有问题,换房后非常麻烦。最后把经理叫来了才同意给我换了一间”。

穆娜说:“要换做是我,我就住了。临时住一两天能有什么的”。

袁飞接过话茬说:“傻妹妹,这可不能瞎住。我跟你说,在外面住店可有些讲究。不好的房间绝对不能住”。

陆思远说:“我到是听说过,但没太在意全忘了”。

袁飞故作神秘地说:“钱升刚说的那种房就不能住,一般走廊尽头的房子距离电梯或通道远,入住率会非常低,人气弱,常年都是阳气不足阴气旺盛,最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如果被分到这样的房间,必须马上更换,宁可退房都不能住”。

袁飞看大家听得认真,就继续说:“还有几种房间不能住,就是你进门后感觉不舒服。总感觉房间那里不对,或者觉得压抑的,一定要换房。还有在房间内发现有经书或者法器之类的,也要立刻退出这样的房间也不能住”。

淑惠冷哼了一声,然后小声的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

袁飞看出淑惠好像有点不高兴了,就对大家说:“不说这个了,来,咱们仨喝一口”。

陆思远来了兴趣,放下酒杯说:“对,我想起来了。在宾馆睡觉时鞋不能朝着床的方向,最好留一盏灯。还有,衣服最好不要挂在衣柜内,衣柜里挂的衣服就像吊着一具一具的尸体。容易招鬼”。

穆娜怯生生地说:“陆哥不要说了,多吓人呀”。

淑惠面无表情,意味深长地说:“人死了就不害怕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有陆思远和穆娜听到了。

陆思远此时心中怒气升腾,冲着淑惠一顿嚷:“你说的是人话吗?瞧你丫那死样”。

淑惠冷笑着盯着桌上的菜,一字一顿地说:“在座的人那个不是一脸死相。你们看看眼前的菜,像不像是一张张遗像前摆的祭品”。

在座的所有人脸上都变了色,钱升立刻拦住了淑惠的话茬:“嫂子你说什么呢,赶紧呸呸。多不吉利呀”。

淑惠双眼盯着钱升说:“事关生死,我能随便说吗?我说话不吉利,还有更不吉利的。钱升你知道我妈生前说你中邪了吗?说你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身上整天背着个纸人,它吸你的气,早晚要了你的命”。

听了淑惠的话,钱升身躯不由微微一震,他知道自己不能跟她一般见识,于是气哼哼的看着陆思远。

淑惠站起身慢悠悠地说了句:“命中注定谁都逃不了,全都得死”。说完,转身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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