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深,寒气上涌,阳消阴长,在这天寒低沉的古老栈道上,鬼音客栈逐渐热闹起来了,有声响不时从那片地带飘来,有时是铃铛声,有时是火烧声,有时是怪鸟扑腾的翅膀声,有时是重物跺地声……

夜里十点,埋在我不远处的老尸,那片碎石地面有了松动,位置在悬壁上,能清晰听到石头滚落的声音,不知什么原因,浅埋在地的我,不时感到真正寒煞席身,甚至,耳旁听到一股凄厉音符。

像是地狱里的阴物在戾叫,在呼喊。

现在的我,打扮成语老尸一模一样的装扮,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泥污,身上时时有呛人恶臭缠绕,难不成,老尸误将我当做手下了?

活人有部下。

可没听说过,这腐烂的死尸也能号令驱使的本事啊?

那股“呼喊”声越来越低沉,穿破泥石,直贯耳膜,没办法,我硬着头皮一点点起身,与传说中的僵尸一般,动作僵硬拨动开铺在身上的碎石。

我“挣扎”着从浅坑爬起身,一侧的黑暗地带,那里一股股黑雾在沉沉浮浮。

全身有脓水流淌,看着很是恐怖的老尸,已经在盯着我。

或者说面带狐疑,外泄一颗干枯脑袋在打量着我,没等我说话,老尸就开口了,嘴里喷出恶臭黑雾,说他是腐团老人,说他长生不老,说他有焚山煮海的本事,让我跟着他,以后,一定让我做个死士之主。

反正说得有些凌乱,我只记住大概意思,当下点点头,回答说愿尊号令。

“金三亿,你勘阴探阳,杵坟定穴的本事,藏得可真够深的啊?”我心中不由感慨着,能让这么一具百年老尸认错“同伴”,说话结巴的金三亿,一定对我隐藏有重大的来历。

我身上披着的“死人衣”,也不知道金三亿从哪个山旮沓刨出来的。

在往鬼音客栈歪歪扭扭走过去时,腐团老人还往后朝我笑了笑,说我身上的“死人衣”,是件好衣服,有时间,他也要去挖一件。

你妹的。

为什么老尸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老脸,杀气那么重。

天更阴沉了。

鬼音客栈的方向,突然亮起了灯,四盏白色的灯笼,内外各两盏,看着有些昏暗,可是走到近处时,却发现这里很明亮,甚至光芒有些刺眼。

白天的时候。

我是看到屋檐下挂着两个灯笼,可是,两个灯笼早已破烂得不成样子了啊?

正在我想不通时,对面的栈道上,莫名刮起一阵骇风,冷得刺骨,往前看去,就见半具飘着的“尸体”在往这边赶来,那人只有半截身体,上半身,底下没有双腿,简直就是地狱里的怨灵,看得十分恐怖。

“半截妪?不是死了吗?”站在原地,我更是蒙圈了。

这分明是昨天夜里,我和金三亿在外边幽林里杀死的那个老妪,怎么死而复活了?

半截妪苍白的脸色,青筋似乎是无数条虫在脸上爬动,一见到腐团老人,怒气上脸,嘴巴一开一张,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过去,嘴里已经没有一颗牙齿了。

脸色如烧焦烂肉的腐团老人,同样有了火气。

就这样,腐团老人与半截妪,面对面站着,两个恶煞缠身的“老人”,打了几声招呼,寒暄几句后,一言不合开始争吵起来,所讨论的话题,居然是谁活的年岁更久,各不相让。

你妹的。

从棺坑爬出来的老尸。

上半身飘荡的老妪。

居然能正面面红耳赤争吵起来,也是没谁了。

我现在算是腐团老人的部下,没有说话的资格,就站在后边看着。

“咯吱!”

鬼音客栈的门被推开,一团白光如潮水往外涌,紧接着,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站在门口,一个十分美艳而又魅惑的女人,三十多岁,行了一个拘礼,开口说客栈盛宴即将开始,今日是大喜吉日,说两位老前辈莫要动气,又客气迎礼,让我们往里走。

面对着这个白衣服女人,半截妪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腐团老人,瞳孔中似乎藏着一把刀,转移目光后,缩瘪干裂的嘴却又笑起来苍白诡异,然后乐呵呵往里走了。

我也跟在腐团老人身后,一前一后进入客栈。

“等……等等!”白衣服女人拦路,无尽魅惑的眼睛,直勾勾盯向了我,不是要勾人魅人,而是要杀人的目光,“他是谁?以前没见过!”

歪斜一颗脑袋的腐团老人,吐字不清解释。

我全程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跟在腐团老人身后,甚至做出惊恐的表情。

“进去吧!”白衣女人还是恶狠狠念叨了一句,“胆敢生事,我百戊女第一个杀你!”

擦肩而过,我看出了百戊女出自什么捞阴门派系。

她学的是白巫术。

白巫术,据我所知,巫术的一种,在封建皇朝的古时候,即普通人民求晴、祈雨、驱鬼、破邪、除虫、寻物、招魂,甚至使不孕妇女生子,使没有感情男女相爱的巫术。是相对于黑巫术而言的。

白巫术从主观上是想在神秘的环境中预占到未来的情况,或采取有效的方式治愈病魔,给人以健康。卜筮巫术是商周时最常用于诊疗活动的巫术。

人分善恶,事有正反。

这百戊女明显不是一个善类,当然,据我的观察,她不是鬼音客栈的主人。

顶多,算是一个跑腿的角色。

鬼音客栈里,与白天见到的破败荒废大相径庭,现在的客栈大厅,十分整洁,或者说是一尘不染,各种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要不是大厅正上方悬着的白灯笼,幽光森寒,还真算是古时候一家很不错的客栈。

我们不是第一个到的。

大厅偏角,那里已经坐着三个人,这三人穿着现代的衣服,不过脸庞、脖颈、手臂上的皮肤,却刻满了类似纹身的图案,还是各种魑魅魍魉、牛鬼蛇神的图纹,在白灯笼光芒映衬下,三人的身上,仿佛爬着一个个嗜血的恐怖小鬼。

我和腐团老人在靠窗桌子坐下,接下来,就是枯燥乏味的等待了。

期间,又有人进入鬼音客栈,也不算人,都是些比死尸看着还要瘆人的家伙。

我最感兴趣的,是一个叫“咒”的小孩,穿着宽大黑衣,整个人藏在衣服里,只露出半张脸,半张好像浸泡过人血的脸,与鬼胎无异,孤零零坐在那,一言不发,可是谁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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