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用你教我,本仙自有主张。”惜染不耐烦地摆摆手,云袖一挥,不见了踪影。

持节茫然地盯着窗口,只觉得自己睁着两眼做了场白日梦,面前哪还有什么仙女?他不自觉地走到刚才惜染站的位置,那里似乎还留有清淡的花香。持节伸出手,虚空抓了一把,随即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

惜染出了碧游山乘云往天上去,她小心地避开了天界守卫,从火耀宫后门回了天庭,天火烧得依然旺盛,是以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还要在下界多呆些时日。”荧惑星君冷不丁出声,吓得惜染差点儿魂不附体。

“你在我身后鬼鬼祟祟地有何图谋?”惜染冷脸道。“你该不会是特意在这儿等我的吧?”

“非也,这处的守卫再松懈也还是火曜宫的范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这个荧惑星君难辞其咎。”

惜染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抿了抿嘴唇道:“我行事自有分寸,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荧惑沉默不语,惜染和他大眼瞪小眼,良久,他忽然笑道:“仙子还真是执着。不过,”他靠近惜染,压低声音耳语道:“有时候太过执着不一定是好事,顺其自然会比较好。”

惜染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念在借道的交情上,还是忍住不与他撕破脸,“多谢星君好意,星君夙兴夜寐,这点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惜染走得干脆,没看见荧惑星君意味深长的目光。

出了火曜宫,惜染先回了一趟百花宫,又前往司命府上拜访。司命星君仙徳高尚,平日里与众仙为善,仙缘颇佳,惜染来时,他正在为凡人书写命格。

“百花仙子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司命对于她的到来感到诧异。

“司命,大家都是仙友,我好心来看你,你就不能请我坐坐?”惜染扬了扬手中的花篮,见案头书卷堆积如山,眼角余光瞥见“持盈”二字。司命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收起那一卷,又唯恐惜染看出什么来,连忙说道:“百花仙子能来真是蓬荜生辉,我岂有不欢迎之理?”说着吩咐仙童看茶。

惜染对于茶水兴致缺缺,喝了一口就不再动杯,她随意地从桌上拿起一卷,口中问道:“这就是凡人的命格?看起来有些像凡间的话本子。”

司命笑笑,“凡间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凡人的一生可不就如同一出戏码?悲欢离合,冷暖自知,曲终人散,最后魂归地府,转眼又是新的轮回。”

“司命睿智,惜染佩服,这么多恩恩怨怨换我可写不出来。”

“百花仙子太谦虚了,正所谓各有所长,仙子执掌天地间花木灵脉也是责任重大,换成其他仙友也未必能做好,都是一个道理。”

惜染不置可否,她的心思都在那一件事上,对于司命的恭维,没什么反应。

司命见她心不在焉,多少也明白过来,“仙子有话不妨直说,你这样干坐着,我都替你难受。”

惜染尴尬地笑笑,“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是有一桩事情要向司命星君请教,还望司命能如实相告。”

“仙子尽管问,只要是不违反天条戒律的,一切都好说。”

“是这样,昔年瑶池仙子与我情同姐妹,可是自从三百年前她下界至今未归,我想问问司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

“司命大人可是一言九鼎,你刚才可说了让我尽管问的。”

“可我还说了是要不违反天条戒律呀。”

“这是什么话,瑶池仙子又不是犯错被贬下去的,怎么就涉及到天条戒律呢?”

“百花仙子先不要激动,实不相瞒,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此事事关重大,瑶池仙子下凡是为历练,这个中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

“可你是司命啊,她下凡后的命格不是应该由你书写吗?”

“话是这样说,但是投胎是地府的事情,若是投胎出了偏差,那往后的命格也多少会有影响。”

“所以司命的意思是,地府那边出了问题?那瑶池仙子现在在凡间如何了?”

“据我所知,应该问题不大。”

“那她何时才能回到天庭?”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司命!”惜染咬牙切齿道,她觉得自己被耍了。

“百花仙子耐心些,我知道你跟瑶池仙子关系好,但是涉及到修炼的事情,是谁也帮不了谁,与其这么心急火燎,倒不如喝喝茶,平心静气等结果就好了。”

“我这,我这哪儿还有心思喝茶呀!”惜染觉得司命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哪里知道自己的担心。世事反常即为妖,瑶池仙子这么久没消息本身就能说明问题,而地府和司命又相互推诿,欲盖弥彰,更是非常可疑,难道…惜染不敢再往下想。

司命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忐忑道:“百花仙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再折腾了,要是真为了瑶池仙子好,你就好好呆在百花宫,跟牡丹仙子,玫瑰仙子弹弹琴,跳跳舞什么的,是吧。”

惜染已经不想再同他说什么了,反正她从这里也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见她起身,对着司命娉娉婷婷地行礼,“司命大人事忙,惜染打扰多时了,告辞!”说完,不等司命还礼就朝外走去。

司命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两手一摊,叹气道:“这叫什么事啊!”

有仙童在一旁不解道:“师父,瑶池仙子的事情很难办吗?”

“很难呐,真的是很难办呐!”司命覆手而立,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回答仙童的问题。

陵钧回到阴司,双手撑在桌案上,若有所思。他今天原本是想借道火耀宫直接回阴司,可是百花仙子行进的方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动声色地跟在惜染后面,见她竟然飞去了碧游山,心里一阵诧异。他远远地看见惜染同持节说话,一个趾高气昂,一个茫然无措,最后惜染不耐烦地拂袖而去,留下持节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想了想,还是现身同持节见了一面,持节见他突然出现惊奇不已,陵钧与他寒暄两句,直奔正题,原来惜染竟是要找一个身负金光的年轻女子,且言之凿凿,而持节听了只觉荒谬。不是他见识浅薄,而是周围真的没有这样一个人,最后他实在没办法,只好请这位仙子回天庭去问问司命。

听完持节的叙述,陵钧有些忍俊不禁,他没想到,惜染竟然直接亮明身份,而持节居然也接受了,他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同他坦白,有一个确切的身份总比神神秘秘,遮遮掩掩要来得好。然而这想法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陵钧行事素来小心谨慎,他与持节的来往算是密切了,如果再据实相告,恐怕会害了他。且他年纪轻轻就独立处理门派各种事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自己何必为这一切蒙上阴影呢?想到这里,陵钧再没有犹豫了。

持节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来,以为持盈也回来了,可是陵钧的话让他有些许失落,两人又略略说了几句,陵钧就告辞了。

一个鬼差打断了陵钧的思绪,“大人,司命星君求见。”

司命?他来做什么?陵钧不解。

“陵钧大人,在下不请自来,望勿见怪。”司命手执折扇,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任是谁见到这样的笑容,都不忍去责怪它的主人。

“司命言重了。”陵钧坐在主位上,淡淡道。

司命惯会察言观色,此刻,他见陵钧不再言语,主动说道:“陵钧大人,这天上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万事万物自有他的定数,譬如地府掌管投胎轮回,我司命府负责书写凡人命格,原本就是各司其职的事,只不过现在…”他故意说到一半,吊足陵钧的胃口。

“现在怎么了?”陵钧顺着他的话问道。

“现在在下这里有一桩棘手的事想请大人帮忙拿个主意。”

这司命做了几千年了,什么时候有事需要阴司帮忙拿主意了?陵钧看着他,知道他是拐弯抹角有话要说。“司命星君有话直说即可。”

司命斟酌片刻,方开口道:“不知陵钧大人可认识一个叫‘持盈’的凡间女子?”

“什么意思?”陵钧表面一派淡然,内心却不平静,司命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实不相瞒,近来有小童整理命薄,发现这个叫‘持盈’的女子的命格全乱了,在下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特来阴司请教大人。”

“哦,竟然有这种事?”陵钧是真的非常震惊,命簿所书,绝无更改的可能,可持盈的命格竟然乱了,这说明什么呢?

“陵钧大人,此事关系重大,绝非儿戏。”司命正色道:“命簿一事事关三界秩序,绝对不得有误,如今却出现这样的事情,在下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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