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场外乌泱泱群众嘴里,一声声倒抽凉气的声音,而后是惊叫惊喊惊哭声,捂耳捂眼,一阵骚动

腰斩和砍头有所不同,腰斩属于极刑,此种罪犯必是十恶不赦之人,或是朝廷高层做出严重损害国家利益之人。

两截身子血肉模糊,四肢痉挛,上半身一时不能断气,口吐鲜血,在血泊中满地打滚,双眼圆睁,嘴里一声声疼痛呜咽嘶吼声,充斥在整个行刑场的上空。

场外群众可想而知,面对突如其来的震撼,皆心中大骇,腿脚生寒,动弹不得。

跟随在傅淳身后的何长史吓得几欲昏死过去,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完了完了”,腿腿一软,“噗通”软爬在了地上,连扑在爬去阻拦傅淳。

傅淳身法极快,正当全场沉寂其中之时,那几名附和之人已上下异处,皆腰斩滚落。

傅淳之所以这样做,正是看到场外观众之众,维护制安的官兵不及十分之一。

而行刑场内的盐犯与整个盐犯人数相较,不过是牛之毫毛,场外歹人若借机煽风点火,场面只怕难以掌控。

那就先下手为强,以最快最狠毒的方式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以强悍威慑。稍有犹豫,唯恐反被欺哄,皇家尊严何在。

滚爬向傅淳的何长史头埋在地上,双手捶地,老泪纵横,这次真的完了。

行刑的刽子手面对这一突发状况,多年行刑,竟也被震撼了,一时停下了手中的刀。

台下群众个个寒毛竖立。

刀架在脖子下的或正待斩的盐犯们,此时更是汗透衣背,头皮一阵阵麻,被这一惊吓,当场晕过去的就有几十人。

余者目露惊恐,寂静之后发出一声声失控的尖叫声,以此缓解心中对死亡的恐惧。

此时一位老者站了出来,正是邵涵。

老者身旁的青年拨开了挡向群众的长矛,邵涵很轻松地走向了行刑场。

步态稳重,月灰布衣轻移,睿智而详和。

邵老施了一礼:“可是瑞王殿下?”

抬头看了眼老者,气质出尘,儒雅宁和。傅淳眼中晦暗不明,淡淡地说了声,“老先生这是何意?”

面对场内血腥,叫喊痛呼,情态紧急,老者却稳若泰山,声音更是不疾不徐,“小老儿卖个老,殿下面前进两句直言,还请殿下恕小老儿的无礼之处。

敢问殿下如此做,意欲何为?

杀鸡敬候?以武威慑?”

面对这样一位老者,无失礼,无失仪,不知该以何借口把他请出场去,直觉不好。傅淳打起精神,来者不善,“敢问先生名号。”

没等老者开口,群众已有不少人认出老者,惊喜喊道:“是大儒邵先生,不知邵先生何时来的鄣郡,我等也好上门拜访。”

又觉今日这样的场合,应以大事为先。自认胸中有点墨水者,自认正义自认热血者,此时大声道:“邵先生德高望重,是我等楷模,今日之事,还请邵先生说句仁义之言。”

激动热血之余,场面前后推搡,意欲冲入场上,站在邵老身前。

本就捉襟见肘的官兵,此时更显不足。

傅淳看着场外的喧闹,官兵的极力阻挡。青筋直跳,若此次振慑不足,日后鄣郡民众更会视大盛律法为儿戏,传之四海,岂不成为天下笑柄。

奸徒更加猖獗,利用所能利用之势趁虚钻营。

脸色难看极了,眼下

老者又不是普通大儒,虽自幼学武,九州大地的大儒还是知道些的。

自古大儒出齐鲁。

能称得上名号的当今大儒共有五人,其中三人出自齐鲁。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五人所学不尽相同,不分伯仲,然唯有邵涵在民间的威望极高。

傅淳也不敢托大,对奸恶之徒可以以武镇压,对于有识之士还应礼让相待。郑重一拜,“见过邵先生。”以我自居,可见姿态之低。

邵老还了一礼,叹了声气,“上天有好生之德,王爷何不以仁导民。”

众人面前提出对此次事件的公然质疑,又是这么一位有份量之人。立威之事阻碍重重,傅淳微有不悦:“怎么?邵老是要与本王谈民生礼律”,自称的变化可见傅淳心境的随之变化。

邵老不理傅淳的抵抗情绪,表情依旧平淡,“若是寻盐,当有寻盐之法。若是治民,当有治民之法。”

傅淳心中冷笑,冷问道:“何为治民之法。”

邵老声音有力,“以仁治天下。”

轻笑出声,从小学的便是治兵之法的傅淳,就算纪老夫子文学出众,他所站的立场是为圣上效力,对傅淳所授的课业并不是百家学说思想,更多的是法家思想。

也由此,傅淳对儒家思想极其不认同。酸腐至极,可笑致极,两只宽袖大力向外一甩,随风翻飞,霸道威仪,“依邵老之意,以仁待邪,又该以何待仁?

**之心,何以填满。

邵老的治理之念只怕会把整个国家拖入事非不明,投机钻营,负债累累之中,国如羸弱老者,何以护千万庶民?”

大手摇指盐犯,冷哼了声,“先生还是专心治理学问就好,这些污眼睛的还是交由本王来,本王要让世人知道,谁要以身试法,这些人当是下场。”

老者也是一怔,深深看了眼傅淳,点了点头,“殿下既有赤心,以天下为己任。当以仁为导,以法缚之,仁、法相辅相济方是为正之道。”

你以为人家是酸腐,听,说出的话,句句在理。接着道:“殿下立法,也无可厚非,却不应如此血腥。

导之以法,齐之以刑,久之民无耻无义;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此次,民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上下失和,上下积怨。

积怨日久,如火山之势,到那时,说什么都为时晚已。”

傅淳双眉紧蹙,低头沉思。

老者只是静静看着傅淳,目光睿详。

正此时,隐在人群中的一人,眉骨处有黑斑,低眉沉思。向其中一民夫打扮的人使了个眼色。

这位民夫借全场都在听邵老言论、寂静之际,见缝插针道:“邵老说得太好了,以仁治天下,民众的命也是命,告示上明明写的是死刑,不是极刑。

好残暴的手段!好冷血的王爷!

就算是死,也当依法而死,律法面前,王爷都不以身作表率,何以严律我们?”

此话一出,群众的眼睛都瞪的大大的,皆看向发问之人,还不住点头。

另一人也接收到眼色,“这不是瑞王吗?曾在河内郡一日杀伤百名孱弱百姓,身为弱民,无权无势,殿下眼里难道就真把我们当作蝼蚁吗?殿下轻视我们,我们不能再自轻自贱,我们也是个人呀!”

又一人道:“凭何腰斩!朝令夕改!残暴无道!”

俨然为天下百姓讨要说法的正

义之士,手举过顶,言论煽动。

此时群众被这几句热血的话鼓舞,心中寒气渐消,阶层不同,天平渐趋曾是民众的盐犯。

加之世人皆有怜悯之心,场中暴弱立见。舆论导向斗转,向弱者靠拢,人群开始骚动,对傅淳所为非常不利。

正与傅淳谈论的邵涵眉毛动了动,扭头看了眼那三位借机谈论之人。

又有一人跟风:“哦,是他,晋州舍云子禅会上,就是他,出刀斩杀庶民,我们百姓在权贵面前当真如此命贱?

口口声声说为我们民众好,呸,全是伪君子之言,为官不仁,为官不信。”

傅淳大刀一挥,直入人群,接连腰斩前面煽动三人,快如闪电,不过眨眼间。

再扭头间,眼中布满血,宽袖垂下,大刀蹭着地面发出胆寒之声,摩擦火星灰尘溅起,大刀的冰寒随着宽袖垂柔摆动,隐现明暗,一步一步迈向最后一名借机挑事之人。

余者民众皆屁滚尿流退后,闪出一条直道。

最后那一名发问之人此时跌坐在地上,眼睛警惕又惊怕地看着傅淳,脚后跟蹭着地面向后慢慢退去,慌张地左右看着,最后定格在邵老身上,似在求助求援,嘴里却是喊着:“残暴之政必亡!”

傅淳此举,正是看出有人借机欲行不轨之举,一不做二不休,短时间内平息了结这件事,否则这种言论直接会主导全民众思想,届时更会骑虎难下。

爬在地上的何长史心里都要哭死了,他一个文臣,根本就没有一点杀机气息的灵觉度,而傅淳的行动又是快如风,眨眼间,天已捅下个窟窿。

一看就是有人布局,背后之人心机不纯,来者不善,只怕今日之事难善了了。

若有后棋,只怕殿下今日之后,怕要与天下民众为敌了,连滚带爬,爬向傅淳身前,欲出手制止

话说,回避此次事件的邱榛,在家中冷静后,想着其中各个环节,也觉傅淳为人赤忠,几日来又听到各种风声,西街行刑,眉心连跳。

三年来的奇案,迷雾重重,一朝被揭开,只怕隐在后面的暗势力不会就此罢手,定会如毒蛇反咬一口,一拍大腿,坏了,连忙赶了过来。

赶来后,就看到满地腥红之色,饶是见惯生死的邱榛也是腿软了软,身边的副将向上抚了一把邱榛。自己是个直性子,这殿下更乃真性情之人!

腰斩之威慑,让人心生寒冷。

抬头看了眼傅淳,他在明,敌在暗,只怕他的为人,对方早已熟知于鼓掌。

看穿了这位殿下的手法,越想脚底越生寒,好生狡猾好生厉害的背后之人。

邱榛拳头捶在另一手上,“嘿~”长长叹了声气。

他一心为民,若治理一方,未必不是一位好亲王。

此时就看到傅淳身边的何长史跪行在傅淳身前,手搭在了傅淳手腕处,“殿下,冷静,不能再杀了!请听卑职一言。”

红眼的傅淳此时已听不进去何长史的话,必杀尽天下心机不纯之人。

他的武艺可是出自纪老夫子,大手轻轻向后一扬,何长史便被推搡倒地。

儒生打扮的老者终是看不下去了,挡在了那名布衣人身前,布衣之人歪坐起来,拭了拭头上的汗,长长地呼出口气。

老者摇头叹息,对傅淳道“殿下太冲动了!”

红了眼的傅淳看着老者,“此事与你无关,你最好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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