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还有老幼妇孺的哭闹声。
文琪终于听出了些眉目。继续看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一人道:“瑞王不日前身中剧毒,正是林大人所为,瑞王泄愤杀林大人满家,遗落一女在民间,得知此女庇护在青鹭寺,你们冤冤相报,杀我们做什么,谁为我们做主呀,呜呜。”
文琪道:“这位大哥,昨日我也在场中,也差点命伤黄泉,这会儿这半条命还在长宏殿呢!”
那人道:“呜呜,小友,你不知道,昨日我那小弟仰慕舍云子大师,我可是走了好多关系才进来的,呜呜,谁知,谁知,人回不来了。”
文琪道:“你是说瑞王是追此女而来。”
那人道:“是呀,是呀。”
赵承眸蹙了蹙眉,拉了拉文琪的衣袖,示意他回去。
文琪挣脱赵承眸继续问那人道:“既然是追此女而来,依瑞王的能力,杀一个弱女子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那人道:“可此女躲在舍云子大师住处,瑞王自是没机会的。”
文琪道:“瑞王原来是畏惧大师。”
那人大哭道:“呜呜,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的兄弟回不来了,他死得好惨,都说是瑞王害的。”
文琪道:“那为什么不去郡守那儿要个说法。”
那人道:“秦大人说案件正在审理。”
文琪道:“大人既然说了那就等着呗。”
那人道:“他报仇提刀便砍,他不是一贯如此吗?我们只是要个说法,为什么就要等着,这官官相护,只是在拖延我们,拖着拖着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文琪道:“那你们这是打算做什么?”
那人道:“交出瑞王。”
文琪道:“然后呢?”
那人道:“血债血偿。”
几人都向此看来,也都喊道:“血债血偿。”
文琪道:“然后,你们再被抓进晋州大牢。”
那几人道:“血债血偿,天经地义,我们为什么要坐牢,还有天理吗?”
文琪道:“人人都用自己去讨这血债,还要这官府做什么?”
那人挠了挠头。那人听着文琪说话条理分明,就张罗着大家向文琪请教。
文琪道:“大家莫急,听我说,你们说是瑞王谋划的此事,现在确实是矛头都指向瑞王。但是在下有几点疑虑,大家可参考一二。
其一、既然是瑞王行凶,为何把这么明显的破绽暴露在人前,和这么多人树敌对他有什么裨益呢,大家都是有身份的,又不是草民,大家手中都有一定的力量,即便是皇族也要掂量一、二的,大家都是明白人,无论做生意、还是做官,都会有自己的小算盘,你们为瑞王打打算盘,这么做对他是弊大于利。瑞王从小能得纪老先生教导,自不是个笨的。
其二、在场受伤的还有大皇子,大皇子的命不比诸位的贵重吗,为何大皇子连质问瑞王一句都没有。
其三、大家都说瑞王畏惧舍云子,即是对大师畏惧那便是从心里信服舍云子的,瑞王当着舍云子的面派自己的侍卫穿上黑衣行完凶后还告诉大师,这是我做的,这瑞王到底是敬重还是挑衅,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其四,大家可能不懂礼法,是血债血偿,但那是执法人员去讨,自己讨还是要受刑的。
其五,以现在的结果来看,现在受害的是晋州的官绅子弟、瑞王、大皇子,你们想过没有,谁才是受益的一方。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个姓林的姑娘没死,正是被瑞王救下的。这也许是背后之人没有想到的吧。
大家想想看,你们中了别人的圈套,报错了仇,瑞王死了便是死了,他一了百了,地下的亲人也活不过来,又怎甘闭眼,家中老小还要为尔等提心吊胆,这才是中了别人的下怀,亡者不能释怀,亲者痛,仇者快,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越是在紧要时刻,脑子越要清醒,叔伯兄弟大娘们,你们说是不是?”
舍云子坐在蒲团上抬眼看了一眼文琪,眼神明净、悲悯、惊异、复杂,又恢复了常态,眼皮再未抬过。
赵承眸深深地看了一眼文琪,都说他在学堂上的功课不错,原来这不是虚言,看似短短数语,却思路清晰,这么短的时间便把这大致脉络拢出来,还能这么入情入理,稳定局势,难怪庄王要结交这兄弟俩,不只他们家族、师傅的势力,其自身价值也是不容小觑的。
刚才那男子也挠起了头,好几人也挠起了头,这时有几人喊道:“别听他的,你们都被他骗了,他和瑞王是一伙的,找不到瑞王,拿住这小子,不信瑞王不出来。”
便有几人短衣打扮的一哄而上,要对文琪动手,赵承眸挡在了文琪前面,对文琪道:“先回去。”文琪也觉得此事有人在背后挑唆,打算从长计议。
此时,便见瑞王提剑把刚才起哄的几人砍下了脑袋,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到一妇人脚边,那妇人尖叫一声,地上湿了一片,伴有骚气味飘在空中,那碗大的窟窿潼潼的血液向外冒出,那手指还抖动了一下,便没了动静。场面再次失控,比昨日的尖叫声还要响亮,昨日人死的多,却没有这么震撼,人们又都抱头窜在了角落,此时讨说法的吓的也不敢说话了。
其实瑞王早就来了,在房中担心两人,还是跟过来了,看到这场面,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后来听文琪说的那些话倒听的津津有味,事情竟然快要摆平了,谁知起哄的这几人想打文琪的主意,瑞王自是不能让自己的人吃亏的,目前,瑞王自是把文琪划在自己的阵营里的。
文琪看到瑞王那个不以为意的样子,看到地上的暗红色,看到那睁着眼的头颅,又看到众人目露惊恐的样子,脚步像被灌了铅一样,嘴张了张发不出声音,闭了闭眼,想到因此人自己天天恶梦连连,而他却给没事人一样,有些人是可恨,可杀不杀也不能由一人说了算,就算是死,难道不能用让人接受的方式吗,这人,这人简直就是恶魔,真是受够了,文琪把双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按了按,这些话若不吐出来,以后夜夜不得安宁。
他放松双手,缓缓走到瑞王面前道:“你满意了吗?”声音低沉、干涩,竟听不出是一个少年发出来的。
指着场中的人说:“你看看他们。”“他们怕你,这就是你想要的?你在他们心中就是历鬼。”
嘴唇抖动,张了张嘴,把眼泪憋回去又道:“你明知道,明知道,可以不见血的解决此事,恶人是该得到恶报,但不该你去,也不该如此死去,更不该如此恐吓这些无辜的人们,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
把头仰起来,似乎要把眼泪逼回去,声音压抑继续道:“还是死了家人的受害者,你不擅解决此道,你身边这样的大有人在,再不行,你交给我,我,我也是可以的。”两手交叠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闭了闭眼声音冷冽、刺耳,激昂:“你被人算计也有你的活该之处,你背后的人算无遗漏,根本没打算把你怎么样,可自此后你会恶名远扬,这才是此次刺杀的目的吧。舍云子的禅会变成了修罗场,只要提到舍云子,便会想到你瑞王,舍云子的名声有多响量,你瑞王的名声也有多响量。你真是可怜,也很愚蠢,更是可恨。”
说完竟大笑了起来指着瑞王的鼻子道:“疯子!傻子!”缓了缓声音低沉与绝决:“我们不同路,以后还是相互避着点好,免得互相觉得对方恶心。”抬脚走了。
赵承眸听着文琪说的那些话都傻了,往日那不着调的形象与现在比起来,两个影子竟重合不起来,怪不得文奉不让他出来交朋友,太烈性了。
瑞王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单薄而笔直,眼睛眯了眯,手拳了拳,脸色阴沉。招了招手对侍卫道:“查,一查到底。”
几人道:“是!”
文琪回去后脸色不太好,文奉道:“不是去给人看诊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文琪道:“费了一些力气,我累了,我去歇一歇。”
小影子经过上次的事情以后,也知此事的严重,便把这两日发生的情况告诉了文奉,文奉摆了摆手,小影子便退下了。
午后,文琪便捣鼓那些蛇毒,文奉也就放心了,妹妹也会慢慢长大的,比母亲勇敢、坚强,这就够了。
两日后,文琪把制好的解药交给了小影子,小影子跟随大皇子的内侍而去。文琪交待小影子亲手交给大皇子,不要假人手,有人为难,就把解药毁掉,只要和皇家有关的事,必须小心为上。又给陈国公写了一份山楂糕谱,做完这些,浑身酸疼。这几日心神太过劳累,浑浑噩噩,深一脚,浅一脚的犹如身在梦境。
抬眼看外面天色挺好,在两树中间搭了一个秋千网,躺进网里,看着蓝蓝的天空,心情也放松了,把一本虞记志遮住了脸,晃晃悠悠地竟睡着了。
赵承眸翻墙进来,这是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干这么丢人的事,没有办法,昨日挺挂念文琪,给文琪下的帖子估计又被文奉截了,只能这样了,自己堂堂世子,这么狼狈地入得这里,会不会碰上沈文奉呀?太尴尬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文琪?这沈文奉要是阻拦自己该怎么办?怀着忐忑的心向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