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紫苏又试探叫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忐忑不安,“咱们出去逛逛吧,散散心。”

元槐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脸上晦涩的神情收敛,她甚至表现得淡定极了:“男婚女嫁,能有什么事?你忙你的吧。”

紫苏闻言微哽,看着元槐言语间丝毫不虚的神态,清楚自家姑娘不好受,从前那位眼中满心是她,两人好的就像一个人,如今却……

可这不是她能多嘴的,也怕给姑娘心里添堵,踌躇几瞬还是离开了。

元槐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僵硬半晌,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指尖微动,才缩了下拳,做好了心理斗争。

世间女子万万千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她和元行秋的追求不一样,至于是哪种不一样……

最明显的区别大概就是。

她不想困在后院吧。

元槐眼神逐渐沉静下来,前世种种,她都会一一讨回来的。

“你说什么?同生共死蛊能不能解?这个问题,目前无解。”郭环眼皮耷拉着,漫不经意地掀了眼皮,瞥了元槐一眼,优哉游哉地开腔。

似乎早就对元槐掌握自己行踪见怪不怪了。

元槐能找到他,靠的都是张三的人脉,号称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真不是故步自封,毕竟又有谁会注意以乞讨为生的乞丐呢。

她要做的事有可能天理难容。第一步就是要斩断和赵崇光的联系,也就是同生共死蛊。

这种东西于她而言就是拖累。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体内怎么会有蛊虫……

沉吟思索了片刻后,元槐慢慢地出了声:“老师说过,同生共死蛊是恩赐,学生却不这么以为,更像是硬生生地把两个殊途的人捆绑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诅咒,一种折磨?”

郭环很久没有刮胡子,下颌的青茬长成了胡须,

他听到元槐的话,眼眸略顿,继而噙着懒散的笑意。

“你说对了,在我们现代,同生共死蛊,又叫做婚姻。”

“我当年那么爱,都没混上个同生共死蛊。”

听着像是心中难过不已,却又强装若无其事的,说给当年的自己听一样。

黯然神伤似的。

七零八乱的时刻,元槐思虑了一会儿,甚至也没懂郭环这话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郭环的状态,她眼睫动了动,忽然想到还有个至关重要的事情遗漏没问。

“老师爱上的,该不会是巫医族的人吧?”

对上了。

同生共死蛊,是巫医族的独家秘术。

被种下同生共死蛊的人,是巫医族的人对外来的,恋人使用,最初的目的是防止恋人变心,后来就是相当于相恋的证明。

话音一落,郭环沉默下来,总觉得小丫头片子话里有话,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有什么爱不爱的,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腔调散漫,姿态慵懒,像对一个无聊的话题,做出了随意的回应。

只是,最后低头瞬间眼里闪过的感伤,深深地暴露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元槐倒是不客气,直言道:“以老师的绝世医术,解一个小小的蛊,一定不在话下吧?”

“少来,我不吃这套儿。”郭环沉默几秒,才觉得荒唐般地说:“这蛊是打小养在心脏的,蛊死人死……等等,你是巫医族的后裔?”

可巫医族遭灭族之灾,早就在世间销声匿迹。

元槐觉得郭环这个总结不是很靠谱。

阿娘的来历貌似没和任何人说过,但从吕小娘的话中可以判断出来,阿娘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元贞就更不必多说了,都是土生土长的南陵人。

“不可能吧,据我所知,我家没有一个人,和巫医族有关系。”

“你也说了,是据你所知,消息不对等。”

郭环靠在椅背上,深深地端详着元槐的脸,脑海中初见成形了一个不着调的想法。

很快他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

元槐自知解蛊无果,也不再纠缠郭环,送了一麻袋的稀世药材。

打开一看,里头有千年茯苓、千年灵芝、人形何首乌、老山参等,都是些珍贵至极的药物。

“你去偷了?”郭环有点懵。

元槐不急不慢把话说完:“我这当学生的,自然要尊师敬长。这些药材不过尔尔,给老师用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得生如此,师复何求。

郭环背着麻袋,仰天大笑出门去,且听他吟诗一首:“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

“她有什么反应?”

御案上的贵人倏然说这么一句。

王秉恩上前一步,连忙道:“回陛下,元四娘子不曾有任何反应,近来似乎老往外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赵崇光手上捏动佛珠,动作停顿了一瞬,手背青筋凸显,随后没有听见似的抬足就走。

他凝视着那颗微微皲裂的佛珠。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裂的呢?

君心难测,王秉恩不知陛下在想什么,也不敢胡乱揣摩圣意,便一步一顿跟在天子身后,随时听候吩咐。

可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王秉恩有眼力见儿地道:“陛下可要出宫?初夏时节,游湖最好不过。”

赵崇光眼珠乌黑,润泽的瑞凤眼,宛若一片波澜不兴的湖。

“王秉恩,你是侍候父皇多年的老人了,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王秉恩碰了一鼻子灰,有些讪讪,半晌才小心翼翼出声:“元四娘子那边……”

赵崇光挥了挥手,脸庞半隐在阴影之中,里面漫出来的彻骨寒意,让人无法心生亲近,不堪其烦地开口:“以后朕不必过问她的事,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

元槐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又或者,她谁也不在乎,只取悦自身。

心越狠的女人,反而过得越好。

他,希望她过得好,只是,站在她身边的人……

一定要是他才好。

赵崇光唇线拉直,敲了敲茶杯壁沿,“王秉恩,你可还记得父皇是如何死的?朕又是如何落得这副田地?”

“老奴自然铭记。”王秉恩微微停顿。

“是了。”赵崇光头也不回地道:“有些事总是要做的,即使再不如人意。”

王秉恩霎时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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