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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月部落并不是我印象里的蛮荒之族,这里的人着装极似汉服,黑发黄肤黑眼睛,比起千樱国的人多了几分古朴的气息。
我与小景在第三天的傍晚,朝霞遍染了北月的天空时,来到了这座名为亡月的都城。城墙深黄,仿佛风一吹便能飘起一层黄沙。
已经快天黑,街上人仍很多,应是有夜市的。我与小景问着路找到一家客栈住下,奔波几日,我们吃过饭便睡下。
翌日。
客栈来了一队官兵,领头的是位将军,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大堂里的客人。
我与小景坐在窗前,我撕着手里的馒头,一面吃,一面盯着这群人。
将军目光定在我身上,不再移动。
他朝我走来。
我手一抖,手里的馒头落到地上,沾上灰尘。小景道了句,“不可浪费粮食。”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将军无起伏的深厚嗓音道:“沈姑娘,请随我走一趟。”
我道:“你怎么知dào
我姓沈?”
将军道:“入城的外来人会登记身份。”
我拍了下额头,早知昨天该填假信息的。不过……我望向他,“去哪?”
将军眸光起了丝变化,颇为崇敬地说出两字,“王宫。”
我对他扯唇笑了下,走到小景身边,低声问,“你打得过吗?”
小景面色波澜不惊,道:“不打。我们本就是要进王宫找爹的。”
这爹叫得可真顺口!我与景玉闹矛盾那几天,他必定跑去找小景去了,不知怎么让小景认下他的。
*******
将军领着我去见他们的大王。
小景却被留在宫外,由一队士兵陪着,我觉着像监视,小景倒是一脸淡定。
王宫的地上倒似一片结冰的海洋,清澈地倒映出我的影子。阳光反射出炫目的光辉,颜色各异。
我道:“你们的地面是冰?”
它怎么不融化这才是我好奇的问题。
将军道:“此乃水晶地面。”
我“哦”了一声,侧头看将军,道:“你们还挺有钱的。”
王宫的华丽倒在其次,最令我讶异的是这宫内居然没有太监宫女,我能见到的只有一个个相貌清秀的少年郎,着一袭浅墨色薄衫,长发披在肩头,只以一根素色发带挽着。
将军道:“这些是服侍主子的小侍。”
连卿是有多好男色啊,我忍不住担心,一会儿见到的他会不会正被一众美男环绕,而景玉也在其中?
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连卿不似皇帝着深黄龙袍,他踩在碎玉所铺成的地面,只留给我一个背影,身上是一袭雪白锦袍,发如墨,衣似雪。面前有一张两米多长的大桌子,上边铺着薄薄一层纸,边儿上的小桌子上搁着绘画工具。
他正微微俯下身,手里拿着一支毛笔,袖摆宽大如云层飘荡,仿若还有淡淡的雾气自他周身环绕。
将军并未进来,殿内只我们两人。
画上的连卿尚是年少,身量单薄,姿容却已是颇美。如今的他……我不愿知dào
他的模样了,我怕景玉真会迷上他而不要我,因为这个人给了我一种强dà
情敌的危机感。
他淡定自若地在作画,而我却提心吊胆地站在他身后。
我已似落了下风。
时光静幽幽淌过,半点声息不闻。
连卿搁笔,袖袍漂浮如漂亮的涟漪,他转身,轻声笑道:“过来看看。”
他的声音好似天山之上渺渺仙音,清冽中透着清和。
我只恍惚看了眼他的脸,便垂下头,走过去。
两米多长的画纸上,天空蔚蓝而清新,白云似被风吹着散去,青草依依,彩蝶飞舞。
这只是背景。
重点在于画中的人物,有坐有站,或弹琴,或望天,或微笑,或蹙眉……百种姿态,千般风情。
我的目光只在一人身上停驻了。他斜倚在树边,红衣如火,一张漂亮到妖冶的面容,浅咖啡色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望向我的方向,好似他真的看见了我。
这是他少年时候的面容,比之如今,少了成熟而深沉,却多了丝轻狂意气。
“这些人是吾的公子,很好kàn
么?”
身侧,连卿的话飘过来。
他的公子定义怕是特殊的,我明白了灯会上的那位年轻公子为何称景玉为“十一公子”。
我手倏然握紧,泛出些苍白之色,竟是这样的意思么?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按在了画纸上,我侧头看去,连卿微微俯身瞧着我,仿若打量新鲜物件的眼神。
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半晌,评判般笑道:“可惜了。”
我道:“可惜什么?”
连卿松开手,笑容似清淡飘散的云,“可惜你是女儿身。”
我冷笑,“大王是见到稍有姿色的男子便会动心么?”
连卿有丝意wài
,道:“吾之意岂是你可揣测,告sù
你也无妨。吾的十一看上你了,若非你是女子,吾便把你送他养着开心也无妨。故而,吾方才叹了声可惜。”
我瞪着他,对他这副将我当成局外人的姿态很怒,分明我才是和景玉最亲密的人,哪怕他们有过什么,至少,景玉如今只是我的。
我道:“他从来不是你的!我来这里便是要带他离开!”
连卿笑道:“十一昨儿刚提出离开的事儿,你便来了。这下,他倒是不用急着走了。”
我怔住。
连卿又道:“十一早已与吾签下了卖身契,吾若不同意,他无法离开。只是十一心有所属,这倒着实让吾头疼了些。”
我道:“你有那么多男人,还缺景玉一个么!他欠你的,我替他还,只是你必须放了他!”
对着一个男人说出“你有那么多男人”这种话,我心底生出丝奇异的荒谬感。
暗恋的人被个小学弟夺走便罢了,为何如今连景玉都被眼前这个笑得闲适悠然的男子给夺走?
连卿道:“吾之心头爱岂可割舍,十一断不能让予你。”
我怒道:“你不让,我便抢!”
对待情敌,气场一定要强,我努力做出一副凌然高傲的姿态。
奈何,连卿仍是温温淡淡,没把我放在眼内,他勾唇浅笑,道:“吾改变主意了。”
我惊喜道:“你决定让我带景玉走?”
连卿缓缓一笑,道:“吾不让你走了。十一为你而生了去意,若你呆在吾身边,他自然也得守在吾身边。”
这个逻辑倒是……没错!我冷笑,“你以为我会呆在你身边?”
我就差再加上一句“做你的春秋大梦!”。
连卿的笑容微含深意,他道:“吾自有办法让你比小猫还要乖巧。”
猫……很乖巧么?为何我想到的却是张牙舞爪这个词……
连卿的袍袖如同风一般飘在我脸上,冷冷的幽香一缕缕地萦绕过来,我的力qì
如同被抽走般渐渐流失,神志彻底消失前,我道:“你丫的暗算我!”
*******
我不记得任何事情,包括自己的名字,醒来那一天,我迷茫而呆愣地坐在榻上。
一个长得极好kàn
的男人告sù
我,我名为十二,摔伤了头所以失忆了。他是我的主人连卿,我是他的仆人十二。如此定义,便是我们的关系。
他将我交给一个俊俏的少年,少年告sù
我,他叫飘花,以后便是我的小侍。
在他带我去十二宫的路上,十二宫也就是连卿分给我的宫殿。我问飘花,“小侍是什么?”
飘花想了片刻,道:“与仆人的意思差不多。”
我困惑,“我是仆人,怎么你还是我的仆人?”
飘花愕然半晌,找到解释,“住在清水巷内的皆是主子,十二姑娘住在十二宫,自然也是我的主子。”
我依然明白了,原来主仆也是分等级的,说不定还会冒出个飘花的仆人来呢,我这般说了,飘花便讷讷地道:“我这等姿色岂会入了大王的眼。”
我由此得出,我姿色甚好,是以入了主人的眼。我有些忧愁的是,自从那日在主人宫内醒来见了一面,他便再没来找我。
我整天呆在十二宫内,在椅子上一坐便是一整天,飘花说坐多了不好,让我站会儿,我便又改成一站一整天,飘花索性不管我了,只望着我直叹气,道:“十二姑娘也太呆了些。”
我则瞪着他,道:“主人没吩咐我做任何事,我便什么都不能做。”
有一天,飘花说怕我闷坏了,把我拖到台阶上晒太阳。我站在台阶上,注意到树上有个小窝,忍不住生出了爬树的冲动。没有主人的命令,我自己爬上了树,掏了那个窝,在树下捧着我窝中取出的蛋,呆呆地笑。
“十二,你怎么搞成这副脏兮兮的模样?”温和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望见了连卿俊美的脸,手中的蛋掉下去,摔烂了。
我低头,叹道:“蛋碎了。”
连卿没答话,我看见他的脸色有丝奇怪,忽觉自己的错事,忙道:“主人,我不是故yì
爬树的,只是一时想看看那个窝里是什么东西。下次没有你的吩咐我绝对不会乱动了。”
连卿忽而笑了,他伸手从我头上拈下一片树叶,道:“十二真是个听话的小猫。”
主人在夸我!主人好温柔!
我的眼睛发光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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