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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仍旧按住我的手,轻喘了口气,温和道:“别看了,暂时还死不了。”
他的手好冷!
我亦握住他的手,道:“你在这等我,我去找小舅过来,你不会有事的。”
景玉摇摇头,看出他想站起来,我便扶了他起身,一面道:“你不想一个人在这里?那我扶着你去找小舅。”
景玉道:“不必,我受伤的事不能被人知晓。来此地之前,我已让苏相等在十里之外,他备了马车在那里。我们这便过去。”
我扶着他走出破庙,从早上被抓至现在,竟已是深夜了,弯月散出淡淡的月光,田径小道点缀着淡黄的小花,杂草丛生。
我扶着景玉走过小道。
我道:“你只带了苏佑臣来么?”
景玉道:“原也毋须多带什么人,此事不宜让人知晓。”
皇帝若兴师动众地带人去救一个宫女,的确会惹人非议,我叹了口气道:“是我连累你了。”
景玉淡笑,“这些人是为我才抓你,你怎么不怪我,反而怪你自己?”
我想了下,道:“你这样说也对,只是你救我受了伤,即便错在你,我也觉得是自己害你这样。”
景玉似还欲说些什么,却又咳嗽起来,他苍白的手指间流出了血迹。
他不但受了外伤,还有内伤么?见到他咳出血来,我只觉心中针扎似的难受。
我用衣袖擦掉了他唇角的血迹,他笑道:“你别这模样看着我,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我不答,怕再与他说话惹得他又咳嗽,只加快了些脚下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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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淡蓝色车帘的马车停在路口,苏佑臣正站在车窗下。他不等我们走近,便赶来从我手中接过了景玉,面色焦虑,“皇上,您受伤了?”
景玉只道:“没事。”
景玉上了马车,我则还站在地上,苏佑臣微蹙眉看我,“沈姑娘,请上车。”
我看得出他在埋怨我,他一定认为我又招惹景玉,如今还害他受伤。
马车一路平稳而不失迅速地行驶,马车内并无光线,漆黑寂静。
我忽而有几分害pà
这样的黑暗与安静,仿佛景玉并不在身边,而在离得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道:“景玉……”
景玉似察觉我的不安,在黑暗里握住了我的手,温柔的声音传递出一丝沉稳的安全感。
“芊芊,我没事的。”
我感受到他冰冷的手,正覆盖着我放在膝上的手。明明已经离开了,我怎么也料不到此刻竟会又回到他的身边,甚至是心甘情愿地想要留在他身边。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知dào
当我以为他会死的那一刻,我很后悔……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或许,小舅口中的忘情丹真的在……渐渐解开。
忆起早晨,我便不由得想到离别时景玉温柔含笑的容颜,我若真要离开了,他那么高兴做什么?
我忍不住道:“景玉,今天早上,你虽然说是送别,怎么半点也没有离别的悲伤?”
景玉静默片刻,轻叹道:“芊芊,我只想着你这一去便再不会回来,今天便是最后一面,我定要让你记住我最好kàn
的模样,如此,你回忆起来也不会把我想得太卑劣。”
我呆住,“卑劣?”
景玉声音含了一丝苦涩,“芊芊不是一直这般觉得么?在你眼里,我什么都可以拿来利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践踏别人的感情,满口谎言……”
他忽而又咳嗽起来,我好似闻到了血腥味,忙摸索着坐到他身边,道:“你觉着怎样?别说话了,好好睡一会儿。”
马车内安静得一丝声息不闻,我与景玉的手一直紧紧的,十指相交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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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定已安排好值夜的侍卫,苏佑臣只拿出金色令牌一亮,便无人盘查,畅通无阻地回了景园。
认识了景玉这么多年,也来过景园无数次,我却从未踏进过景玉的寝宫半步。
他的屋中排了好几列书架,架子上堆着满满的书籍,桌案上点着淡淡的檀香,一把古琴斜挂在墙壁上,旁边有一把长剑,一把弓箭,干净整洁,并不显得富贵华丽,反而有几分书生屋子的气息。
小秦子已悄悄请了一位刘太医过来,刘太医要脱掉景玉的衣服检查伤处,我只好退出来,在这里打量景玉的房间。
我走到一张大书桌前坐了,桌上搁着几本古籍,一方砚台下却压着一叠白色的画纸。
并不是空白,隐约看得出画了些什么。
我将桌案上的东西皆堆到一边,留出位置来放画纸。第一张画纸上画的是一片碧水涟漪的湖边,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那里垂钓,他身后站着一位红衣少年,少年望着男孩的目光似已泛出狠毒憎恨的意味。
那少年身姿如兰风玉树,眉眼尚显稚嫩,五官并未张开,却有几分景玉的影子。
我呆呆地看了会儿,猜到这是景玉所画的他与真zhèng
的沈宝儿幼时场景。
我又往下面翻,画的皆是景玉与沈宝儿从幼年长到青年时期的一些场景。
我手托着腮,忍不住猜测这是什么时候画的,是我穿越来之前,还是之后?
画上亦有我做皇帝时,景玉蹲在我脚下为我捶腿的场景,他的神情温顺而柔和,眼底却仍有一丝阴郁。
我不由得开始怀疑,景玉定然是发觉我与沈宝儿之间的不同,是以画出这些画来分析两者之间的区别。
沈宝儿沉默孤傲,与我的性情截然不同,景玉定然能看出些什么来,他却一个字不曾问过。
我满腹狐疑,继xù
往下翻。场景却变了人。主角不再是我,也不是景玉,却是一个美丽的少年,他躺在榻上,青丝散落了枕畔,身边环绕着一群只着了白色单裤的美男子。
个个绝色,风情各异。
我数了一下,共有十一个男子,年龄大约皆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
有的跪在少年脚下,亲吻他如玉洁白的脚背。有的则捞起一缕青丝,温柔地吻,亦有的躺在少年身侧,轻轻捶背,甚至有的正伸手解少年的衣衫。
我忍不住看得呆住了。
这也是景玉的记忆么?
这美丽的少年是谁?他竟然和一群男人在一起,是个古人说的断袖吧?
我又细细地打量那少年,他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颊,左手支着脑袋似在浅眠,姿势透出一种难言的美感与慵懒气息。
景玉与他认识么?特意画出来,想必这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会低,难道景玉也是这些男子中的一个么?
我心中一惊,仔细盯着那十一个俊美青年研究,直到确定真的没有景玉,方才松了口气。
小秦子过来道:“姑娘,您怎么敢翻这些东西?”
他声音里满含惊惧。
我道:“怎么了?”
小秦子也不顾什么,直接拉了我的衣袖,带我离开那张书桌,眼睛却一眼不敢瞄桌上是什么东西。
我看得愈发诧异,“你在怕什么?”
小秦子悄声道:“姑娘,虽说皇上待你好,有些规矩却是碰不得的。皇上的屋子素来无人敢擅入,里边儿的东西更是不能随便碰,曾有位云美人便是想来侍寝,进了这屋子,还翻了些什么东西,便被皇上亲手给掐得断了气。”
好好儿的一位美人被徒手掐死,景玉真干得出这种事么?我先是惊诧了下,便又记起他曾用匕首一刀一刀如同描绘丹青般毁掉我的脸,便又觉得掐死个美人反而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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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内屋,只见景玉靠着引枕,坐在榻上,身上已换了白色的寝衣,衬得面色越发白了。
他听见脚步声,便睁开眼,目光泛出丝温柔的笑意,柔弱而美丽。
我只觉心好似也被这笑容给融化了似的。
我道:“太医说什么?”
景玉招手让我在他身侧坐了,他拉住我的手,笑道:“不妨事,养个七八天便无碍了。”
我抽回手,垂首道:“别拉拉扯扯的,你以为受伤了就可以动手动脚么?”
景玉轻叹,“不知是谁提过,她说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这才不过几个时辰,她便翻脸不认人了。”
我抬眸盯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景玉道:“在破庙内,你说只要我活着,你便什么都依了我,这话,你可记得?”
我想了下,道:“是说过,但那时我没有多想,只顾着担心你会不会真死了。”
景玉笑道:“这便是了。你既已答yīng
,便不能反悔。”
我怔住,“这怎么能算数?”
景玉放开我的手,狭长的睫毛几分落寞地垂下,幽幽道:“那你为何还说那样的话来骗人?”
“我没骗人。我不说过么!我沈芊芊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见他这般柔弱而透出几分可怜的姿态,我忍不住这般解释了。
却见景玉缓缓抬起眸,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唇瓣泛出一丝温柔笑意,“那你真的什么都肯依我了?”
我,“……”
总有一种挖了个坑将自己埋掉的感觉啊!
我咳嗽一声,道:“如果是太过分的要求,我是断然不会答yīng
的。”
景玉笑了,“芊芊,你放心,绝对不过分,总归是你能轻轻松松就做到的。”他抚上我的脸,目光柔软,“你知dào
,我是不舍你为难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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