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溡低声叹了口气,复而起身离开首座,向台上五位公子和台下围观的百姓们道:“祈安君主既有如此打算,孤亦为之动容。今日算我即墨溡失言,愿许五位公子良田百亩、黄金万两以作酬偿。也请诸位,多多包含!”

五位公子们除琅乐和箐桑外,其他三人俱没有说什么。他们自知这位祈安君主既愿为皇女殿下舍弃君位,况且二人少时就定有婚约,也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原本这凤君之位或许便也轮不上他们,何况此番又得了良田黄金,也算对家族长辈们有所交代了。

故而拱手道:“祈安君主如此气度,亦令我等折服,恭贺殿下觅得良缘,亦多谢女君陛下赏赐!”

琅乐闻言面上挂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他和这位少君,当真算是风水轮流转。

五年前他在这人面前将小酒儿带走。五年后,这人当着他的面亲口说要做小酒儿的夫君。

少暝少君,君千瞑……

你可要将小酒儿和天元王朝护好了。

在所有人仍将目光看向台上的祈安君主和皇女殿下时,琅乐捏了个术法,悄无声息地走了。

如今他还是启溟的国师,祈安天元将要合并之事,怎能不告知一声启溟的君主?

就看这位君主又要作何打算了。

*

既有女君陛下亲口承认的婚约,天元王朝未来的凤君便也定下了。

选亲之礼结束后,君千瞑率鬼影烈骑随女君回宫,共同商议亲事和两国合并的相关事项。

祈安和天元双方达成协议,三个月后祈安正式并入天元,天元王朝将进行君位传承,由皇女殿下即墨九兮继位,祈安君主君千瞑承凤君之位,亦有临政之权。

而更为具体的两国合并之后的朝贡、述职、出兵、官员调动、地方管理、缴纳赋税等如何安排,还需日后细细商定。

“母上大人……如今您仍安康体健,还需继续带领我天元王朝开疆扩土,保我朝国泰民安,何必这么早将大任交托于孩儿?孩儿……恐难承重任。”

九兮不想两国达成协议后,即墨溡会主动提出君位传承。她原本以为母上大人春秋鼎盛,退位之事几年之内应不会提上日程,却不曾想母上大人的意思是,三个月后便要举行封君大典。

即墨溡笑道:“兮儿,这君位母上也坐了二十多年,早就厌倦了。母上也想待这天下海清河晏之时,可以放下一切,云游四海,做孤真正想做之事。”

“如今我儿已经长大,也有了可以携手一生共担风雨之人,将这天下交于你,母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九兮低头默了片刻,方抬起头来,目光坚定道:“孩儿,遵命便是。”

即墨溡点点头,眼里流露出欣慰。

“自你回来后,孤总听你说随禅师在外游历的种种,还说这世间有九处凡尘如何沧海桑田风云变幻。孤也想去看看。”

若还有遗力未尽,或许她还能去走走看看这凡世九劫。

“女君陛下。”君千瞑在一旁道,“若是陛下如今仍未寻到归属……”

“恩师还在祈安青山寨一直等着陛下。”

即墨溡闻言沉吟道:“你的师父——流千斩那个老家伙,呵~居然还在青山寨当盗匪呢?待将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云游时去看看这个老朋友也不错。”

话方落,便见殿内气氛瞬时有些僵硬,然而看看在场诸位,君千瞑和九兮皆言笑晏晏,唯有……

“钟离爱卿,”即墨溡将目光移向自谈完正事便闭口不言缄默不语之人,“爱卿以为如何?”

她是在逼他开口。

流千斩与其说是她的老朋友,倒不如说是老相好。

当年若不是他出现在清平乐坊,以一首《绯月》引起她的注意,估计天元王朝便没了如今的女君陛下,而青山寨则会多了一个女当家。

“陛下自便。”钟离垂眸道,语气含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意和别扭。

“左相可是不愿孤去探望老朋友?”

即墨溡玩味的看着他,面上挂着几分不正经的调笑。

“臣不敢置喙陛下的决定。”钟离秉礼道。

他似乎刻意要避开这个话题,又多言一句:“今日在此商谈正事,还望陛下言归正传。”

即墨溡默言片刻,懒散道:“唔,正事已经谈完了。兮儿,你带祈安君主到宫内别处转转吧,昨日去御景园时,见那处腊梅开得甚好,你可带君主去赏花看景。”

九兮知道母上是有话单独对左相大人说,故而同君千瞑走了。

“好了,那便谈谈我们的事吧。”

临走出殿门,九兮依稀听了这么一句,心里暗暗想象了一番左相大人的神态,面上挂了一丝笑意。

走出议事正殿,外面属于严冬的冷气将身上带着的最后一丝热量驱散了,随之是汹涌而来的冷冽寒凉。九兮扯了扯身上的裘氅,抬头看向君千瞑。

“外面风寒之气甚重,君主可想赏景?”

“听殿下安排。”他笑道。

“五年前君主可未曾这般言听计从过。”九兮同他向前走着,一边出言戏谑道。

她至今仍记得少时同这人的第一次见面,这人就仗着定亲之事将她先行撩拨了一番。

“今非昔比,如今小殿下算是本君的人了。”君千瞑故意略歪了歪头,冲她笑得一脸恶劣。

眼底的泪痣随这一笑更显风情,加上语气里刻意的撩拨,九兮愣了一瞬,有些乱了心神。

然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人不过是明目张胆地调.戏,微微点头道:“既如此,外面天寒地冻,君主便来我宫里稍作歇息,饮些茶水如何?”

“自然甚好。”他道。

五年不见,小娃娃已经完全没了以前憨态张扬的模样,心智也成熟了不少,起码在表面看起来,已经是个温和内敛、又自有一番气势的皇女殿下了。

他心甚慰,也乐得看她遭他撩拨时,不复镇定脸红心跳的模样。

“不过……本君倒想不到殿下会如此主动,随意便带了男子回宫。”

“唔,你想多了,不过是本殿下不愿受这寒气罢了。”

她也故意冲他明媚一笑,稍稍加快了脚步,带他往赤华殿方向走去。

她一向有些怕冷,不愿同他在这里慢慢磨叽。

“五年前本君记得你对你我的婚事似有逃避之疑,不愿多谈,今日怎如此痛快就应了下来?”

在他还未恢复作为少暝之记忆时,记得小丫头曾对他说定亲一事从长计议,原以为让她接受还要费一番功夫,却不想她从承渊台到现在,她未曾表现出什么别的情绪来。

理所当然便接受了似的。

是只对他?还是换了别人,也一样就接受了?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当然要挑个最好看的。”

“况且五年前我同你相处得也还不错。”

她低着头避着迎面而来的寒风,淡声回道。

“若我不来宣誓主权,你便会从那五人之中挑选一个做你夫君?”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两人顿住,九兮疑惑地抬起头来,见这人看着她笑道:“最后选了我,算你眼光不错。”

九兮将目光移向他抓住她的手腕,闷声道:“君主以江山下聘,如此大礼,莫敢不从。”

君千瞑但笑不语,只定定地看着她,九兮被他看得稍稍有些不自在,欲挣开他的手往前走,却被这人更紧地包裹住了手心。

“喂!”她无奈地仰头看他,用眼神示意他紧握着的手。

手心里包裹着的小手柔软温暖,一如记忆中小娃娃的手那般好牵,便又紧了紧道:“婚期都确定了,牵个手算什么?嗯?”

“小殿下提前适应一下吧,以后枕榻之上,亦会多出个人来。”

九兮再怎么强装成熟,再怎么内敛自持,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未经情事的少女,如此露骨的话传入耳内,小脸儿上虽看不出什么表情,两只小耳朵却是灼烧般的热,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别过头不去看他,九兮努力忽视耳朵传来的热度,淡淡道:“你想得美。”

便听这人闷然笑出声来,她虽经常见他笑,这次却尤为愉悦。略有些低哑,闷闷的笑声,带着一丝致命的吸引,让人平白生出几分酥麻之意来。

九兮微抖了下身子,在心里默念着禅师教她的清心决。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勿为声色扰,勿为表相诱。

赤华殿宫内虽早早便知今日是自家殿下选出良夫的日子,然后来只听说祈安君主现身承渊台,欲同女君商议两国合并之事,却不知选亲如何了。

倏而却见到自家殿下带着一位陌生贵气的青年回了宫,两人竟还拉着手……

一时之间,俱是一副魂飞天外的震惊模样,震得忘了言语,惊得忘了礼仪,宫内一片沉默的死寂。

……

“殿下!”玉儿率先回过神来,向九兮施礼。

“这位公子是……”

赤华殿众位侍女小姐妹不禁咽了口口水,一脸眼巴巴地望着九兮,急切地想知道这位牵着自家主子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九兮急忙将手抽开,面上带着些许的别扭,向殿里一脸急切等待着的小丫头们介绍:“这位是祈安君主,君千瞑。”

小侍女们点点头,好像觉得自家主子似乎还未把话说完,继续眼巴巴地等着。

九兮见状微叹了口气,无奈继续道:“也是我未来的夫君,天元王朝未来的凤君。”

语毕殿内又是一片沉默的死寂。

半晌众位青衣小侍女们才回过神来,急忙向君千瞑行礼:“奴婢们见过祈安君主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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