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多钟。

迪安和马尔科赶到了范·赫辛宠物诊所,路边的一个商场似的建筑,面积不小,装修精致。

入门是前台兼候诊室,摆着电话,宣传手册,播放宠物宣传片的电视机。

但这几天马尔科配合迪安调查,所以诊所暂时关门歇业,空荡荡的不见其他员工。

在那之后,一个个房间,门上写着诊室、药房、注射室、化验室,手术室、迪安甚至从一個房间里看到了X光机。

“你家的诊所不错,不比一般的医院小。”迪安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那是当然,我家诊所在里诺当地经营了超过十年,口碑很好,深受顾客喜爱和信任,收入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能让人吃穿不愁,”马尔科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专家的傲然,接着摇头叹息,“可我儿子不领情,不愿意子承父业。”

“这次把他找回来,也许他能痛改前非。”

两人顺着走廊路过“住院部”,

汪汪!

喵呜—

顿时一阵嘈杂的叫声透过木门,此起彼伏地在走廊里回荡,马尔科嘴角一弯推门进入,房间两侧摆满一个个尺寸不一的笼子,大部分空置,少数几个里面装着油光毛亮、体胖膘肥猫狗。

“乖孩子,几天不见想我了吗?”马尔科扑克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活泼,那种亲热的态度,仿佛把这些短毛猫、虎斑猫,还有大金毛当成了亲生的子女。

他非常耐心细致地给猫猫狗狗换了水和食物,打开笼子挨个挨个摸摸头,挠挠下巴和肚子,拍拍屁股。

“马尔科,你对这些宠物比对路本还要好吧。”

迪安看着老头脸上违和的笑容,在身后吐槽了一句,

“要不然了。这些小家伙可比路本听话得多,而且宠物眼中只有主人…而路本眼中只有他那该死的幻想和作家梦,完全没有我这个父亲和为家族传宗接代的责任。”马尔科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

迪安不知道还说啥,接着心头一动,走向那只摇着毛绒绒绒大尾巴吐出舌头傻笑的憨厚大金毛,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汪!”

金毛冲他大叫了一声,然后俯低身子,四肢撑开,黑鼻子皱起露出白牙,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低吼…仿佛受到了威胁。

“放松,Lucky,这是迪安,一个好朋友,放松!”马尔科摸了摸金毛的后背,但这只大狗仍然龇牙咧嘴,凶态不减。

迪安皱了皱眉,不信邪地再度靠近。

五米,三米,两米。

呜呜…

低吼声突然变成了恐惧的哀嚎,大金毛猛然向后退到了笼子的角落,夹起尾巴,浑身发抖起来。

喵——

一阵刺耳的猫叫又响了起来,一只漂亮的短毛猫四肢绷紧像是弹簧一样蹦到了笼子最里面,毛发根根炸立,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呲嘶呲嘶的声音。

这叫声就像一个信号,瞬间引爆了住院部里所有的动物。

汪汪!

呜!

叽叽!

马尔科手忙脚乱地安抚,迪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向后退出房间合上门,乱七八糟的叫声瞬间平复。

片刻后,马尔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出门回到走廊,满脸诧异地打量迪安。

“抱歉,真是见了鬼了,以前从没出现这种情况。这几只宠物向来性格很好的,不怕生,跟所有人都很亲,偏偏今天发了疯。”

“别怪它们。也许是我的问题,比如它们看出我是个披着人皮的狼人,害怕我吃了它们?”迪安咧嘴露出整齐的白牙,“走,找血液。”

……

小小的插曲之后。

两人加快速度赶到角落的化验室,从一个大冰柜里取出了一管被冻成冰坨的血液,“冻了七八个月了,都变质坏掉了,用的上?”马尔科看了眼试管上的日期,递给迪安,

“应该勉强吧。”

迪安接过样本塞进西装口袋里,然后不动声色地一把捏碎,固态的血液接触到他的身体的一瞬间,迪安眼前闪过一段提示。

是否用路本·范·赫辛的血液替换原有样本?

是。

分析倒计时:3:59:59

迪安松了一口气,幸亏拟形升级过一次,否则可能还分析不动这管冰冻的陈旧血液。

……

达成目标,两人迅速离开宠物诊所,回到了路本的公寓,集齐了符合上部剧情的“一身黑色的穿着。”

路本作为一个宅男,穿衣品味非常单调,一样的衣服鞋子买了好几套,倒是省了迪安不少功夫。

“年轻人思维就是广阔,你要穿上路本的衣服,假扮成他?”马尔科目光上下打量了迪安一遍,摇头,“可路本比你高了整整半个脑袋。”

“我自有办法。”

“那我们啥时候行动?我好欣赏欣赏你的精彩表演。”

“你搞错了一点,不是我们,”迪安摇头,直视老人的眼睛,语气不容反驳,“是我一个人行动,伱掺和进来,会破坏书中的情节。”

“小子,我每个月都要去靶场打几枪,年轻时候还拿过狩猎比赛的冠军,用不着你保护。”马尔科枯槁的手掌比划着,一阵唾沫横飞,

“你给宠物做手术需要绝对的安静和高度专注,而我办事,同样得不受打扰。所以这没得商量,你要是不听我指挥,我马上回拉斯维加斯。”迪安脸色冷冽,寸步不让,

马尔科气得吹胡子瞪眼,脖子上血管颤抖地立了起来,但片刻后无奈点头…

迪安把包裹放到车里,然后带着老头一起开到了距离弗吉尼亚街大桥附近两百米的一棵树下。

“你现在可以自由活动,然后晚上八点以后,必须在我车里面老实待着,等我找到了路本,马上就带他来见你。”迪安再次叮嘱了老人一句,“别乱跑,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否则你会害了自己的儿子。”

事件要求马尔科亲眼见证路本的结局。

所以他不能离案发地点的大桥太远以免错过见证的时机,也不能太近,破坏书中情节。

……

老头应承之后,暂时离开自己去做准备。

而迪安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时间。

反复阅读《路本·范·赫辛》,确认有没有遗漏的细节。

从后备箱取出各色武器检查:柯尔特M1911A1,三盒.45ACP弹;

半自动AR-15步枪,三盒.223雷明顿小口径步枪弹;

TAC-50狙击步枪,三盒.50BMG,包含曳光、燃烧,穿甲弹。

三把枪,可远可近,配合迪安lv3的射击技能,甚至可以用来打击直升机和装甲车,应对肉体强大的目标应该没问题。

……

除了枪,还有两桶汽油配合曳光弹用来点燃目标,造成火焰伤害。

几枚卵形的M26手榴弹用来以防万一,因为动静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

手指摩挲过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冷硬枪壳,拔下弹匣,拉动套筒,枪栓,细致检查确认,迪安心里面安稳了不少。

但不得不说带上这些武器,迪安要承受巨大的风险,只有M1911A1和AR-15是他合法持有枪弹分离,剩下的玩意一旦被查到,他难免进警局旅游一趟。

“要是有个随身携带的储藏空间就好了。”

……

重新收好武器。

迪安沿着弗吉尼亚街大桥来回转圈,反复勘测附近的地形,寻找遮蔽物和掩体,为可能出现的战斗做好万全准备。

检查完毕,他回到车上闭目养精蓄锐。

时间飞逝。

太阳坠入地平线,夜幕笼罩里诺城。

晚上八点,马尔科来到车中。

十点,一身黑色西装的迪安离开车,带上一包衣物躲进了巷子里的阴影。

咔嚓咔嚓,老鼠嘶哑般的细响,骨骼脆鸣,以及一阵压抑痛苦的嘶嘶声,地上人形黑影张牙舞爪地一阵膨胀收缩。

一分钟后。

一道身高超过一米九,穿黑色风衣的白人年轻男性走出了巷子,亚麻色短发,五官棱角分明,只是太阳穴略微凹陷,嘴唇角度向下,一脸愁苦之像,只是额头挂着亮晶晶的汗珠,似乎刚刚剧烈运动了一场。

“嗯,不错,拟形的准备时间,和痛苦程度都比以前大为衰减,而且这张脸,跟照片上一模一样。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路本·范·赫辛,”迪安对着化妆镜一照,咧嘴一笑,丢掉镜子大摇大摆地走向灯火通明的闹市区。

为了完美契合书中场景,他身上除了一个钱包和乩板,没有携带任何别的物品。

……

“让个路,伙计…”迪安轻轻一拍一个高个儿皮衣男的肩膀,闪身进入了情人酒吧。

瞬间,灼人的热浪和澎湃的音乐扑面而来。

天花板上球形彩灯旋转辐射着炫目的光芒,舞池中一对对年轻男女亲密地搂成一团随着音乐缓缓迈动脚步。

吧台,酒桌,前来释放激情的“猎人们”摇晃着酒杯,迷醉中带着一丝清醒的眼神,四下环顾寻找猎物。

迪安穿过舞池一屁股坐在把台前的高脚凳上,刚想点酒,突然愣住了。

书中的主角路本在情人酒吧喝到半醉,作为一个完美的模仿者,迪安也必须还原每一个细节。

可迪安穿越过来后的原则之一——禁止喝酒。

“不喝,那就是破坏剧情,让模仿半途而废,可若是喝了,那就是打破我的原则。”

迪安自我纠结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意,

“不对,我现在已经变成了路本,我喝酒不算违规!”

他倒扣食指敲了敲桌子,仰头一笑,

“十杯莫吉托…”

正在用一块白布擦拭酒瓶的条纹马甲酒保动作一僵,清爽平头下的眼睛射出一丝惊奇,莫吉托度数不高,可这家伙一下子来十杯。

“您如果要喝醉,我建议您选择威士忌,或者纯正的伏特加、龙舌兰,再想刺激就来一杯血腥玛丽…额,等等,上帝啊!你是路本,那个失踪已久的伙计?”

“很遗憾,我是路本的表弟皮特,不过所有人都说我们很像,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迪安表情忧伤地胡说八道,

“是吗?可怜的路本,情人酒吧永远的处男。”酒保在胸前画了十字,小声祈祷了一句,“愿他健在。对了,他口味跟你一模一样,只爱莫吉托。”

迪安点头,“路本以前跟你聊过他的作品吗?”

“没,他是个倾听者,一直听我讲一百个前女友的故事。”

……

不久。

十杯莫吉托一字型在迪安面前排开,灯光照射下酒水反射出诱人的光泽,这壮观的景象顿时吸引到不少人注意。

这明显是一个借酒浇愁的失意男士,谁又能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请我喝一杯如何?”一位鼻环短发,棕色皮肤,弹力背心下显露诱惑深沟的女士主动走过来,对准迪安耳朵呼出热气,

“抱歉,我今天没心情。”

迪安看了那地方一眼,端起一杯莫吉托一口闷掉。

清凉,爽口,甜中带酸的酒水涌入口腔,滑过喉道。

阔别已久的酒精刺激,让迪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

就这么一杯接一杯。

整整两个半小时,迪安一刻也不停息地喝酒,然后头一次感觉到16点的强大体魄是一种烦恼,扛醉能力简直非人,而且强大的肾脏又让他没办法上厕所撒泡尿排出酒精。

莫吉托,莫吉托。

朗姆,甘蔗、薄荷、苏打…

调了不知道多少杯。

调得他两眼发黑,手腕都快断掉。

终于,时间来到深夜十一点半。

迪安突然抬手示意停止。

他扬起微微发热的脸,周遭的音乐变得犹如潮水般忽涨忽退,眼前酒保分成了两个人,并且周身拉出一道道朦胧的虚线。

迪安醉得不轻。

一起身,脚下轻飘飘好似踩着棉花,同时他不由自主地随着动感的音乐晃荡肩膀、胳膊,跳起了滑稽的摇摆舞。

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舒爽油然而升。

飘飘然之间,迪安好似解开了捆住身体已久的枷锁。

“哈哈。”

迪安咧嘴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把几张美刀拍到酒桌上出了酒吧。

……

春天的夜风微凉。

酒吧和赌场招牌上的霓虹灯晃得人眼花。

黑色风衣,一米九的高大酒鬼,嘴里发出一阵接一阵的傻笑,动摇西晃甚至在马路边的护栏边摔了个狗吃屎,惹得街边的情侣一阵嘲笑。

然后像个不倒翁似地穿过了闹市区,向着夜深人静的街道和坐落在特拉基河上的大桥出发。

夜风吹啊吹。

吹得那张酡红的脸半闭的眼睛在清醒和迷醉之间转换。

心脏砰砰跳动。

近了,夜色下,黑黝黝的弗吉尼亚街大桥已经近在咫尺,刚硬的轮廓好似一张怪兽长大的血盆大口。

迪安不禁屏住了呼吸。

幻想能否照进现实?

成败在此一举!

……

在桥头守到午夜十二点。

嗒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中,路本·范·赫辛终于忍不住踏上了大桥,一手扶着护栏,慢吞吞地向着对岸出发。

桥下染上一层月光的河流哗啦啦涌动,桥上半空几只蝙蝠噗噗地飞来飞去,好似在看戏的客人。

而从桥头走到桥尾不过百米,男人磨磨蹭蹭硬是拖延了五分钟。

然后那张醉态迷离的脸变得很难看。

四周空无一人。

十二点,醉酒的路本,

一切符合剧情,但没有红衣女人!

“难道我猜错了?调查进度的变化是种误导?根本没有所谓的红衣女玛丽?”

“还是说我的模仿仍然缺少了什么关键条件?”

他趴在桥尾的护栏边,颓废至极地叹了一口气。

叹息声穿过大桥,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紧接着,一阵风刮了过来,拂过皮肤,周围的空气好似水面般泛起涟漪,变得潮湿粘人,同时一阵薄雾涌过大桥。

迪安耳边响起了“啵”的一声,就好似戳破了一个水泡。

下一秒,他失望的脸色凝固,屏住呼吸,转身。

十米外,弗吉尼亚街大桥另一侧护栏边,方才空无一物的地方,毫无征兆地多出了一道身影。

就像是凭空出现,连上帝视角也没能捕捉她的来处。

她背对迪安坐在护栏上,低头眺望着下方滔滔不绝的特拉基河,一身惊艳的红色连衣裙裙摆和披在肩头的亚麻色长发,随着夜风轻轻飘舞。

而那婀娜的背影,脖颈秀美修长如天鹅,露出的皮肤白得发光,从背往腰,线条急速收窄,又隆起,曼妙得好似丰沃的山丘。

但此刻这道背影弥漫着一种哀伤的气质,看上一眼,就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皎洁的月光,也在这儿黯然失色。

她,就仿佛随时准备乘风飞去的红裙女神。

……

法科!

我特么猜对了!

幻想照进现实。

红衣女玛丽,来了。

强烈的兴奋犹如电流洞穿迪安周身,一大片鸡皮疙瘩冒了起来。

他猛然朝着女人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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